她睡了吗？她应该睡了。
    君曦在大殿之内来回踱步，想再去看她一眼。
    她若醒着，自己不知该和她说什么。睡了，便可肆无忌惮地看她。
    自从范贵妃生了二皇子君煦之后，他知道她不自在，急切地想要离开。
    就算在皇宫里碰了面，她也不想见他。就像刚才，手里拿着阿随的信，都如一颗救命稻草般。
    等等，那是谁的信？
    阿随的信是吗？
    君曦霎时乌瞳骤缩，大震，他记得阿随没有和她回来，还留在了利城！
    那阿随特意在这个时候寄信给她，岂不是……君曦只稍一想，就全身发冷。
    他怎么忘了这个茬儿！
    思绪刚过脑子，人就已如一阵风冲了出去。
    他要去找她。
    怕她难受，怕她哭鼻子。
    瑶光早已经哭过，眼睛红了，又干了。
    这时候她也敞开了门，正要出来找他。
    一抬眼，就撞上了他。
    君曦神色复杂，面露担忧，见到瑶光眼眶红红的，心若刀割。
    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承受她心中的痛楚。
    但不可以。
    他只能一边看着她难受，一边自己也心痛。
    君曦端详着她的脸，小声地问：“哭过了？”
    瑶光咬着唇，点头，然后塞给他一封信。
    “这封信你帮我给谢峥，是我写给他的辞退信。”她气咻咻地道，“你们如何争斗和我没关系了！”
    君曦接过信来，视线没动，只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看到她抬起脸来，原本气咻咻的模样变得难受，变得委屈。
    他的心忽然不在自己身上了。
    管她信上写了什么，他的注意只在她身上。
    手掌不由得抚过她的脸颊，轻轻地揉了揉她的眼角，像第一次亲吻她时那样小心、谨慎。
    瑶光顿时就忍不住了，抱住他的脖子，霎时痛声大哭起来。
    不单单是为了这一件事，还有以前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事情，藏在心里的不满，一股脑儿都冒了出来，将她击穿、击溃。
    她太委屈了，为什么？
    “君曦，我就爱过你一个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那时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又为什么要给我瞎出主意？”
    “都是你给我瞎出主意！”
    “呜呜呜，我真的太讨厌你了。”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君曦心疼地将她拦腰抱起，把她带了回自己的地方，一路上给她认错，是我混蛋，是我讨人厌。
    “幼微，你没错做什么，是我讨人厌。”他在他耳旁说。
    你唯一错的，就是和我纠缠不清。
    不，你没有和我纠缠不清，是我总缠着你，各种理由冠冕堂皇地约束着你，不肯放你走。
    “不哭了，乖，不哭了。”
    “你明早就要去江南了，还有很多人在等你呢，你不是期待了许久吗？”
    “不哭了幼微。”
    “信，我会帮你给他。他要是执迷不悟，还不肯跟你走，我就把他绑到你面前，拽着他走。”
    “没有人可以上了你的船，还敢有二心的。”
    “你眼睛闭上，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我会替你解决这一切，你不想看到伤亡，就不会有战事。”
    “我向你保证。”
    ……
    瑶光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应该是在他的又哄又骗之下。
    哄骗她是他的强项。
    第二天醒来，眼睛干涩。君曦如他所言，有事，没来送她。
    又是李望重送她出的皇宫。
    上一次也是这样。
    他驾了辆马车，朝她赶过来，说：“风雨凄迷，微臣送娘娘一程。”
    今日情况不一样了。
    今日艳阳高照，她也不是私自出宫了，而是光明正大的，嫔妃们还来给她送行。
    大家有说有笑。
    独独皇上没来。
    瑶光想起来范贵妃生孩子时说的话，“娘娘您没发现吗？您在的时候，皇上就尽量不出现。”
    准备来说，是避免和嫔妃一起出现。
    他知道她会不自在。
    嫔妃们又开始怨皇上，话里藏着话的地说皇上铁石心肠，娘娘都要走了，还不来送她，也不留她，要娘娘一个人跑去江南那么远的地方，也没人照顾……
    没人知道她们口中的皇上，昨晚照顾她一夜，哄了她一夜。
    一整晚都在床边陪她睡，和她说着话，怕她做噩梦。
    瑶光刚想要心疼他，替他说两句话，可是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护着他？
    他自己不来送她，来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吗？
    哼，还是你的问题。
    她回首又望了眼身后的皇宫，依旧庄严肃穆。
    她依旧喜欢不起来。
    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了，这里太令人伤心，每一砖每一瓦，都勾起人伤心的回忆。
    李望重提醒她上马车，一旁低声道：“娘娘，您去了江南也建一个宫殿，让皇上到时候去您的宫殿请安。”
    瑶光惊讶地看着他，这小子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让皇上去给她请安？你这个朝廷大臣的俸禄是白拿的吗？
    李望重摇头说：“娘娘不开心，拿了俸禄也没意思。”
    瑶光嗬嗬地一笑，不理他。
    理他，他能接着说上一堆奉承的话来。
    李望重也笑了笑，将马车的帘子掀开，恭请她上车。
    瑶光经过他时，又听见他说：“娘娘，微臣肯定不能指望您给微臣写信。”
    嗯？你也要我给你写信？
    李望重忙不迭地摆手，“不敢不敢。”
    “皇庄里经营的类目有许多，您没事就让人去皇庄里转转，这样您到哪儿了，缺了什么，微臣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了。”
    不敢指望娘娘会给他写信，但娘娘总是要吃穿住的吧。
    随便去换身衣服，挑个发簪，他就变相知道娘娘的消息了。
    瑶光闻言，心中微动，这个要求很简单，做起来也毫无难度。
    也就只有亲人才会如此，知道你在哪里，吃得好，穿得暖就放心了。
    从不会要求更多。
    瑶光忽然想起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她，自己鲜少有关心过他。
    临别之际，瑶光觉得自己有必要叮嘱他几句。
    这人看着稳重，其实私底下心思很多，千万不要又走了歪路。
    她清了请嗓子，盯着他道：“我可以和皇上对着干，但你不许，知道吗？”
    李望重没料到他姐竟然会和她说这个。
    她太双标了！比自己还双标！
    不过面上他还恭敬地听从，点头遵命：“娘娘教诲的是。”
    “对了，说起来，”瑶光忽然话锋一转，眨眼又问，“你何时娶妻成家？要该考虑考虑了。”
    需要我去帮你挑选吗？
    “这……不急吧……”李望重顿时脸红了，“您别看微臣长相成熟，其实微臣才十七岁！”
    瑶光眼睛忽瞪：“还不急？我十七岁都当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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