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贵妃娘娘顺利诞下小皇子，皇后……娘娘给小皇子起了名，请您批示一下？”
    福宝在外面是不敢直呼小皇子的名字的，虽然这个名字还没定，还没入谱，也不直呼。
    娘娘在忘忧宫手写下来了，让传喜报的人，也一并带来了上阳宫。
    请皇上批示。
    君曦一听，双手敞开了殿门，独自走了出来。
    福宝双手高举过头，恭敬地把笺纸呈上。
    上面是瑶光亲手写下的名字，君曦一见字迹就知道。
    她给二皇子起名叫「君煦」。
    煦字，是温暖有乐之意。
    君曦见了，乌黑的眼瞳闪了闪。
    煦风和畅，煦养万物。
    这个字，如她的人一样，温厚包容。不管如何，她仍是怀着善意、怀着期望，把最好的字赠与他的孩子。
    福宝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皇上的反应，皇上眸光幽沉，似乎陷入了神思。
    那娘娘起的名字到底是可还是不可？皇上您已经看了很久了，给个信呢？
    仅仅两个字，君曦的确注视了良久。
    这是在夜里，阳光早就被黑暗吞没，除了跟前有灯火明亮，宫殿外四周昏黑。
    可见了煦这个字，仿佛突然间就被和煦的阳光照耀，胸中满盈着温暖。
    福宝没见到，不知道，忍不住低声问：“皇上您看……可吗？”
    君曦这才收回思绪，看不出一点喜怒。
    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折上了笺纸，他把它交给身旁的人，平声道：“拿去，入宗谱吧。”
    ＊
    孩子出生，见总归是要见一面的。
    君曦连夜又去了趟忘忧宫，惊讶的是，他竟是和皇后一起回来的。
    刚生完的人需要多休息，瑶光也一整天没合眼了。
    二皇子被奶娘抱走，范贵妃虚弱地睡下了，他们也没在忘忧宫多逗留，一起移驾回长乐殿。
    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撞见鬼。
    何况此刻夜已太深。
    更是一个明亮的月圆之夜。
    当头的圆月，对他们二人而言，实属讽刺。
    瑶光一路没出声，也没看他。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印照在身后的宫墙之上。
    一个细长的，另一个还是细长的。
    君曦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冒出几个字来，“抱歉。”
    瑶光没停下，继续走，陪着他搭话：“抱歉什么？”
    君曦解释说：“害你没去成音乐会。”
    瑶光哼了声，原来他是为这个道歉。
    “是，你确实应该为这个道歉！”
    害她没去成音乐会，筹办多时的音乐会，因为你。没去成！
    “朕已经让人送去善捐款了。”君曦小声地又补充说，“是以你的名义。”
    堂堂一个皇上，这一刻不敢大声说话。
    真的不敢。
    瑶光也不想大声说话，在深夜回宫的路上，身前身后的太监们早离得远远的，去为他们点灯、开路了。
    整个皇宫此刻就他们两个在出声。
    然而这两人，又都是想沟通当不知道说什么好的状态，结果全天下最该有气势的两个人，最后说出来话都很小声。
    小到只有他们能听见，周围的太监也听不见，暗卫们也听不见。
    “你捐了多少？”瑶光低声问。
    “三万两。”
    “不够。”
    “朕再加。”
    “还是不够。”
    不够，不够，怎么都不够！
    瑶光也不知为什么，不管他说多少，加多少，自己就是觉得不够。
    他的道歉没有诚意，他的捐款没有诚意，不够，不够，怎么都不够。
    忍不住在他的身上拳打脚踢，发泄一通。
    “不够，不够！”
    君曦任她打着，直到她打累了，才抓住她的手，轻声说，“幼微，朕背你回去。”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见到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背你回去吧。
    瑶光愣了一下，然后气呼呼地说，“你快转过去！”
    “我真的不想见到你！”
    君曦背起她的那一刻，心里就在想，他是真不应该留她在皇宫里。
    至少在他还没有解决这一切之前，他不应该留她在皇宫里。
    君曦垂眸望着脚下，迈开的步子，正沿着宫墙的方向。
    忽然之间，明白了她去年为何执意要离开皇宫。
    那时候，他没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反倒是她很任性。
    只要她肯接受，他们还是能好好相处的。
    自古以来的皇宫不都是这样吗？
    她将会是受人敬仰的皇后，和他平起平坐，母仪天下。
    皇宫里所有的人会敬重她，对她好。
    可偏偏她不接受，任性地要出宫，要离开他，最后连皇后的名分也不要了。
    为此，他也气过她，也怨过她，一次又一次地也说过不想管她，她爱做什么做什么。
    那时候君曦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
    他甚至还委屈，她不愿意，他迁就她，由着她，她依旧处处不答应他。
    连碰一下都不肯。
    现在他知道了，只有她接受，这一切才顺理成章。
    她不接受，那他就是做错了，就是不能心安理得。
    .
    宫灯，换了样式。
    每一盏又都不一样了。
    自从那晚她崴了脚，他背她回来，也是从忘忧宫到这里，瑶光发现这一路的宫灯，全都换成了新的。
    君曦温声回答她，“是，换亮一点。”
    “不能让你再看不见，被吓到。”
    瑶光趴在他的背上，细声说：“没必要，我过几天就要走了。”
    想不到范贵妃会早产，她自己也本以为要多待至少半个月呢。
    这么快就要走了。
    君曦心想，过几日，外面的口风应该都被望重改过来了。
    她不会听到任何不好的言论。
    “你何时走？”君曦这次没留她，幽幽地问，“朕陪你一起去。”
    她去散心，他也想要去散心。
    和她同待在皇宫里，和其他嫔妃皇子一起，太令人窒息了。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瑶光当然不同意，“你别和我一起，我就是要离开你。”
    离开你之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感情慢慢就会淡下去，或许半年，或许一年。
    不行两年，三年，总能忘得了。
    到时候再见面，就应该能接受兄妹的称呼了。
    “君曦……”
    她突然轻声喊他名字，圈紧他的脖子，用了很大的力气。
    “你别再来找我了，真的别再来找我了。”
    “有事我会给你写信的。”
    君曦闻言，脚步骤然顿住。
    他听得懂她在讲什么，但自己不能轻易答应她。
    思忖了良久，君曦平复下心情，用无比温柔徐缓的语气回应她的话：“幼微，那我给你写信，你也要回。”
    “你若三日不回，我立刻就来找你。”
    君曦：“呜呜呜，等朕解决了烂摊子再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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