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给她什么身份？
    在许多个孤寂夜里，他也想过这个问题。
    皇后不愿意，总不能让她来当皇帝吧，让她也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不由己。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未稍多想。
    当皇帝太累了，他还是希望她轻松一些。自从上次去利城找她，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再次重逢就见她足足瘦了一圈。
    君曦轻揉地她的手背，挂念道：“幼微你这趟回来，什么也别想，养养身体，朕把你养胖一些你再走。”
    不然你拖着个瘦小的身子，到处乱晃令人担心。
    身份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人。
    瑶光也不是在意这个身份，他让她什么都别想，却提醒了她，自己这趟回来究竟是为何。
    为了带舒舒回来，也为了替舒舒的失声讨回一个说法。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曼声道：“君曦，我想立个法，以后都禁了那些招揽童生之事。”
    舒舒就是因为在孩童时，被人买去和歌，导致过度用嗓，发育到了变声期，却永久地失了声。
    在惩治那个恶人之前，她还想立个法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孩童的声音是太珍贵的东西了，绝不能因为别人的一己私欲而滥用。
    皇后这算是吹枕边风，干政吗？君曦心里低笑，别人要来吹枕边风都是要先一顿好说，把自己如何如何委屈先讲一通，皇上您爱不爱臣妾，臣妾受了委屈云云。
    皇后倒是说得坦坦荡荡，上来就是一句我要立个法。
    以前他会拒绝，不想后宫的女人干涉前朝。
    不管她们说得如何有到底，就是不能开这个先例。
    但今非昔比，幼微她已不是皇后，也不算是后宫之人，她是学院派的学者，是他要去招揽的贤才。
    她的提议，他自然要慎重地考虑。
    君曦正要答应说好，他会让刑部的人拟定法案，但话到嘴边，他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又不想替她包办了。
    “这事朕就不替你包办了。”他说，“朕把凤印还给你，你下个懿旨让刑部的人来见你。”
    具体法案怎么定你们去商议，议好了，你、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法案的提项署名权，十分重要。
    要是众人都知道这是由皇后凤印提出的，绝对比皇上公事公办有意义的多。
    瑶光：“……”
    刚才还说要她回来什么都别想，养养身体就行的，这会儿又要她做事。
    君曦将她的头按回自己的胸口，一声怨道：“叫你做名留青史的事，你还嫌。”
    名留青史……
    君曦他总是会在意这种事情。
    就像以前，他在意皇后的位置，说死后才能和皇上合葬。
    她哪里管得了死后？
    *
    宫车缓缓进了城，离皇宫又还要走漫长的一段路。
    皇家的车队出行，回程，夹到都是欢迎的民众百姓。
    热闹的街道，他们也不能行得太快。
    晃悠悠地听着车帘外头，起伏不断地欢呼声，有恭迎圣驾的，也有欢呼大作曲家来京的。
    不知道舒舒见了这场面会不会被吓到。
    不过应该不会，吓到他也不会说一句话，也说不出一句话。
    世间如何嘈杂，只他一人独静。
    路上无趣，君曦在她耳旁时不时说着话，因为外头的呼喊声实在太大，司空见惯的皇上突然和他怀里的人感叹起来。
    今日我美丽如斯，明日又将如何？
    万人的朝拜也如是，今日敬仰你若神明，他日别人登基，照旧欢腾。
    所以能名流青史，还是尽量名流青史的好。
    瑶光听他这么一番感叹，联想起历史上那些不干正事、却千古留名的皇帝们。
    有的是书法一绝，有的是绘画作诗一绝，他们都是才华横溢，给后世留下了许多宝贵的研究珍品，但独独没有好好当个皇帝。
    原来君曦也会有这种想法。
    “当然会有。”他眼眸湛亮，笑言，“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看过的一个暴君皇帝吗？”
    “他一生的热血四处征战，将国家的版图四处扩大，可一旦兵败，也免不了晚年流亡凄离。”
    君曦提起的这个人，瑶光有印象，是个话本里的历史人物。
    后人对他的评价是：“皇帝真正的荣光，并非是打了六十场的胜仗，失败的那一战会抹去所有关于这一切的记忆。但以你为名的那部法典，却让你名垂不朽。”
    这个暴君的皇帝，四处征战，留下了一部法典，让众人敬仰。
    君曦开玩笑地和她说：“幼微你要是有能力，也去搞一部。”
    瑶光摇头说没那个能耐，光是和你说话我就头晕了。
    “那睡一会儿，朕守着你。”
    瑶光确实头晕了，赶了几天的路，一连也坐了几天的马车。
    躲在他的怀里，闭上双眼，很快就睡着了。
    睡前，她心底叹了一声。
    又回到他身边了。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说不清的感觉，总是她想要气他的时候，他会故作轻松地她说起别的话题来。
    转移她的主意，不让她有机可气。
    但还是好气。
    不知过了多久，瑶光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了他的寝宫，长乐殿。
    壁饰华美精致，四处都能看见镶金的龙纹，床头的夜灯也是通体鎏金，里面染着的油脂兰膏，还散着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她身上的旧衣物已被换下，换上了清爽的宫装。
    咦，这是她以前穿过的，是让瑶华宫的宫女送过来了吗？
    那桃玉在哪里？
    君曦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突然就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温雅地笑着，回答她的疑惑，“没有桃玉，这里只有朕。”
    “朕把你的寝宫拆了，以后你就和朕住一起。”
    瑶光瞪了他一眼。
    你把瑶华宫拆了？！
    是，没错，现在瑶华宫的正门牌匾上挂的字是「未名宫」。
    都是她以前的一群宫女在里面。
    诶对了，你的小宫女阿随呢？怎么没见你带她回京？
    把她抱回了皇宫，君曦才注意到她的那个失而复得的小宫女不在。
    阿随并没有随她一起回京城。
    瑶光刚睡醒，脸上的肌肤如玉凝脂，气色红润了许多。但一提到阿随，她的神色忽暗，咬了咬唇心，道：“我不想让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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