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还想在我身上采风？”
    瑶光好气地想骂他，胆子也太大了！
    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要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吗？已经够难受了，他还要来特意提起？
    舒舒合满不在意的样子，冲着她笑，大方地点头承认，“嗯，采采。”
    说这话时，他声音轻轻的，不似以往的虚弱嗓音。
    瑶光却瞪向他，你还笑？！
    他立马抿住了唇，敛起笑意，光是一双清澈的眼睛在发亮，露出期待的神光。
    舒舒是个干净少言的孩子，注意力都专注只在音律上，偶尔会被夏泽气，除此之外其他旁物都吸引不了他。
    这一刻，瑶光在他白净的脸上看到了纯粹的期待。
    不是故意撒盐，也不是要看笑话，就是单纯地想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情绪是如何。
    他想知道。
    瑶光被他这样瞧着，一时也倒觉得自己不够大方了。
    或许舒舒的建议不错，她本来是心情不佳才要出来走走，散散心。与其郁积在心里，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讲出来，也能好受一些。
    行，讲就讲了，也不是没什么不好讲的。
    “我这时的心情，怎么说呢……”瑶光顿了顿，凝神想了想措辞，“该算是幽怨吧。”
    幽怨？舒舒合惊奇地望向她。
    这两个字竟从淮安口中说出来？！不应该吧。
    完全想不到。
    夜风轻轻地吹拂在脸上，瑶光略略地一笑，“没什么不应该的，谁都有苦闷的事情。”
    “我与我的夫君分开有一段时日了，我对他有些不满，他对我……亦有不满。”
    舒舒合眼睛睁大，原来她的幽怨是和她夫君有关。
    见淮安的妆容发髻，狄罗又一直尊称她为夫人，他不意外淮安姑姑已经嫁人了，就是他头一次听见她说起她的夫君，有些惊讶。
    有什么不满呢？
    瑶光频频摇头，这个说来话长，她没有明言，只模糊道：“我心里有过不去的坎，他也不知道要拿我怎么办。”
    “我们关系就这样一直僵持着，僵持着，僵持着……散了。”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散了”两个字，几乎低不可闻。
    舒舒合一惊。
    淮安说的家中有了变故，就是散了吗？
    难怪她回不去京城了……
    瑶光说着说着，心里异常酸楚，讲不下去了，就止住了话题问舒舒合，“舒舒，你可否为我抚琴一曲？”
    “我现在的心情，就想听才子佳人不得而终的，或者妖精迷惑小书生，最后人妖殊途生死有别的。”
    “你有没有这样的曲子，弹一首给我吧。”
    “我想听。”
    想听听别人怎么难过的，不能只有她一个人难过。
    舒舒合很想安慰她，可嘴巴里却只吐出两个字来：“抱歉。”
    他没有这样的曲子。
    舒舒合自己是不听这样的曲子的。
    他也发誓过以后不要弹这种靡靡之音，附庸风雅，取悦男人都见鬼去吧。
    瑶光听到他拒绝，恍然想起来舒舒的曲子高雅，确实不适合她此刻的心情。
    俗。
    好俗。
    太俗了。
    全天下的曲子，一半以上都是这种哀怨不得的！
    俗俗俗俗。
    瑶光也不免其俗，可就是想听。
    既然舒舒合不愿，她便说，“舒舒，那你的琴借我一用。”
    “你没有这样的曲子，我自己弹，正好给你采风用。”
    这下他没有拒绝了，解下背上的瑶琴，摆在她的面前。
    然后静静地立在一旁，竖尖了耳朵听淮安会弹出什么样哀怨不得的曲子来。
    瑶光也通音律，但许久没弹奏了。
    低位分的嫔妃，才恨不得全部才艺都往身上堆，以博皇上青睐。她是皇后，不需要弹琴取悦别人。
    今夜抚琴，也只是取悦自己。
    为了安抚自己内心的不平静。
    当皇后有什么好？
    当皇后有什么好？
    当皇后有什么好？
    没什么好的！
    你说死后同葬，来生也会抓紧我的手和我一起，我才不稀罕来生。
    我今生都不稀罕。
    幼微，我如今对你就这一个要求，你为什么不能答应？
    你为什么不来？
    我不想来，我不想来，我就是不想来。
    你怪我任性也好，你不相信也好，你误会我和别人跑了也好，我不后悔。
    你这个骗子！
    你说过会对我好的。
    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一点都不好……
    一旁的舒舒目瞪口呆。
    真的目瞪口呆。
    好好一首幽怨的曲子，他为什么听出了要砍人的感觉？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淮安弹的是真好。
    即使这种谈情说爱的靡靡之音，在她的手下弹奏出来，激荡不已，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她的琴技十分动人，不在那个云鹤楼名妓绾绾之下，甚至也不在自己之下。
    没有人听了她的琴声，能不跟着她的情绪走的。
    她的琴声，哀怨中又却激昂，沉浸在她的跌宕起伏的情绪里，仿佛自己也遇人不淑，无时不想要跳脱出去这个苦海。
    可就当他期待着淮安能将情绪升级，跳脱出去的时候，她又陷入了哀愁不得之中。
    低到骨子里的恨。
    低到骨子里的期盼。
    太令人心疼了，淮安这一曲改变了他对这类曲子的看法，即使是靡靡之音也能如此震心之弦。
    连他这个从未有过男女之情的人，也听得黯然心痛。
    琴声还在继续，山林之外，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烦躁又粗鲁的声音，硬生生地就将她的琴音打断了。
    “吵死了！谁大晚上不睡觉跑山里弹琴来？”
    “不就是和男人散了吗？你至于这样？”
    “你摆脱不出来，就让我来帮你一把！”
    瑶光的琴声骤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荒野山林间，又是哪里来的男人？还暗戳戳地在听她弹琴？
    “这位公子，你是谁？”瑶光看不见人就高声问。
    那人立刻堵着她的话：“什么公子？叫我壮士！”
    瑶光和舒舒合：“？？？”
    环顾四下，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话。
    可还没看清周围是谁，瑶光就感觉自己的两侧耳旁忽动，一股气流从动而出，硬是将她头上的青簪都一一打落了下来。
    绾起的秀发，霎时倾泻而下。
    “啊！”瑶光始料未及，惊呼了一声。
    她的头发……都散了。
    “好了，你赶紧去再找一个。”那男人烦躁的声音又响起。
    “以后别大晚上来这弹琴了，扰人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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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等了好久的「争光cp」，终于要出场了！
    猜猜会是什么人设？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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