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字谱而用形谱记录音律，这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瑶光问他是怎么想到这记谱法的，舒舒合摇头不语，陷入了沉寂。
    难得见到他情绪低落的时候，想来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可他年纪这么小，又会有什么不堪的回忆呢？
    相识不久，瑶光也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她也不例外。
    踏上了这条路，远离的京城，自己也不知道前途会是怎样。
    路上闲来无事，瑶光就向舒舒合学起了这线条形谱。
    “趁现在有空，我们不如把其他瑶琴的减字谱都改成这种线谱。”瑶光通晓之后，说，“这样也方便其他乐器弹奏。”
    琴谱只适合琴谱，不适合吹奏、拉弹的乐器。
    但线条形谱就不一样了，只要记录音高音低，不用记录指法，那一套谱子，就可以通用。
    舒舒合听了，脸上露出惊讶，“你，为何，这样做？”
    为何要帮他把这一套线谱给记录出来？
    瑶光一笑：“这不是方便给你找学生吗？”
    “你擅长的是瑶琴，但是曲子高，懂的人少，我们要是能把乐谱打通了，那以后精通笛、萧、琵琶、鼓的人也能都能演奏。”
    参与进来的人多了，总能找到人能听得懂你的曲子。
    有了想法，说干就干，路上的时间不能浪费了。
    “我们先把一些通俗的摇篮曲给顺出来，你说呢舒舒？”熟悉之后，瑶光已经开始改叫他的昵称了。
    舒舒，比叫舒舒合顺口些。
    舒舒合不解：“为何，先弄，摇篮曲？”
    “摇篮曲，也是夜曲。是人都要睡觉，睡时的心境也大多相通，从摇篮曲入手，最能让人产生共鸣。”
    别的瑶光不敢说，但摇篮曲绝对是雅俗共赏的。
    等到了利城，再去找书商，把这些摇篮曲的谱子印出来，曲谱总不会是禁书，遭人拒绝了。
    舒舒合答应：“就从，摇篮曲，入手。”
    马车的外头，夏泽正拉赶着缰绳一路奔驰。他一面喊着驾，一面不爽地抱怨，“给姑姑赶马车就算了，为何那个小子这么安然地坐在里面？”
    一路上，那个突然加入的舒舒合，都心安理得地坐着他的马车，连句谢谢都没有。
    旁边的同伴傅良笑说：“你就省省吧，你还免费听了人家的演奏呢。”
    夏泽气道：“那是我要听的吗？！”
    “他非要弹，我不想听也不行啊。”
    傅良哈哈大笑，“反正我就知道他一弹，睡得最香的就是你。”
    夏泽脸一红，撇过眼去，“当我没说。”
    ****
    另一头，皇宫里的人还不知道瑶光已经离去。
    派去送信的人当天就回来复命，说娘娘已经看过信了。
    君曦就问他，“她看过之后可有说什么？”
    那人说：“没有，娘娘只说信她看过，知道了。”
    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拒绝，那是不是代表她还是会来的？
    对，她没有理由拒绝。
    上次他亲自和她提起时，她也没拒绝，只是说考虑一下。
    君曦让那人退下，又去招来了人问织造局有没有把皇后的鞠衣赶制好。
    鞠衣，是黄桑之服，季春三月，荐鞠衣于上帝，以告桑事。
    亲蚕的祭礼，流传已久。
    后妃亲蚕，祭拜蚕神嫘祖、并采桑餵蚕，也是鼓励农桑之意。
    织造局的人立刻呈上了后服进殿，这是他们赶制七七四十九天的成品。不论是大带、革带还是结绶、玎珰，每一处都精心织绣，精致美丽。
    君曦看了眼，很满意，让他们把嫔妃的亲蚕服也送到后宫里去。
    这几天，和皇上率大臣的祭天礼一样，后妃们也要提前斋戒沐浴，以敬神明。
    德妃见到内务府把服饰送过来时，有些惊讶。
    “这上面的颜色怎么不太对劲？”她仔细打量着，眉头微皱。
    “哪里不对劲？”身旁的宫女问。
    德妃指着上面的鸾凤云纹道：“你看不出这里是金色吗？”
    就是皇贵妃的衣料，在用色上，也不敢轻易用金色和黄色。
    这批鞠衣送到她手上时，德妃不敢造次，当下去找了内务府的人来问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弄错了。
    内务府的人回答说，“哎呀，德妃娘娘幸好您发现了，是奴才刚才忘记说了。”
    “不是弄错了，不是弄错了，而是皇上说这个专门给皇后娘娘准备的，让德妃娘娘您代为保管，届时一并带到先蚕坛去。”
    给皇后娘娘准备的？
    一听这话，德妃眉头就扬了起来，惊喜道：“皇后娘娘回宫了？！”
    内务府的公公说：“这奴才不清楚，奴才只是奉皇上之命把鞠衣给娘娘们送过来。”
    自小年夜一别，德妃再也没在皇宫里见到皇后娘娘的身影。
    皇上说皇后身体欠佳去行宫调养了，谁都看得出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分明就是因为护卫之死，让皇上和皇后起了间隔，皇上罢了皇后娘娘的职权，还以调养之名，把她赶出了皇宫，然后大过年的就说要选妃！
    真是，其心可昭。
    不过，人家毕竟是皇上，他想做什么谁敢说个不字。
    皇上又美其名是去行宫调养身体，打着为了皇后娘娘好的旗号，堵住众人的嘴。
    其他人根本不好说什么。
    他又没说要废后，不然百官可以来进谏，皇后到底犯了什么错。
    如今过了三个月，亲蚕日这么重要的日子，皇上特意准备了皇后的鞠衣，要让皇后娘娘来主持，看样子皇上的气也消了不少。
    德妃决定明天去找皇上问问，是不是皇后娘娘近日就要回宫了。
    这下应该能在他面前谈论皇后娘娘了吧。
    ·
    第二天晚上，君曦应德妃之邀，一进来福阳宫，就看到德妃细长的手指盖停留在了一抹金色的凤纹之上。
    他拧起眉头，不悦地说：“德妃，你把手拿开。”
    别动它，那是皇后的。
    德妃立即收回了手，给皇上福了福身，道：“皇上，臣妾昨日见内务府送来的这批衣裳，心中正有疑惑，想问问皇上。”
    君曦见她手拿开了，眉头稍微舒展，“你要问朕什么？”
    德妃抬眸，望着他说：“皇上，是皇后娘娘近日要回宫吗？娘娘她身体好些了吗？”
    回宫？
    这个君曦想都不敢想，避而只回答第二个问题。
    “她身体……确实好些了。”
    ——
    你们说要不要把皇后给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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