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曦总是向前看，好像没有烦恼能困扰住他。
    遇到的问题也都能迎刃而解，一路顺风顺水。为什么到自己就这么困难呢？
    她需要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是要配得上“母仪天下”这四个字，爱己也爱人。
    首先是处理好后宫，然后是宫墙之外，也有她的一份责任。
    .
    山上，比想象中更冷。
    他们都说江宁山是神山，不知道开过什么光，历代皇帝都会来这里朝拜。山中树林植被，一草一木都是有专门人看管照料，必须常青，以保江山安宁。
    祭拜的言辞也都有考究，先是要感谢上天哺育万物，接着迎神、行礼、献礼，三跪九拜，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今日这些礼节倒还算轻松，比不上冬至日的隆重。
    在傍晚的时候，福宝把一只莹亮的橙黄天灯交到她手上，希望皇后娘娘写下祈福的祷词。
    瑶光瞧了眼身旁人，发现君曦胸前也抱着一个。
    这是要他们把之前在神台祭拜话再藤写一遍，然后放上天，好让天上的神仙知道。
    瑶光想这可能叫双重保障。
    万一白天在神台上没召唤来仙人，或是仙人外出没听见，留张纸条总能瞧见了。
    可纸条上写点什么呢？
    白天她说得很官方，不外乎就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愿神灵守护四方这些。
    晚上这个天灯，瑶光觉得很有意思，留张纸条总是能瞧见的话，那不如写点实际的。
    于是，她挽袖、提笔，模仿君曦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写了几个字。
    君曦见她落笔飞快，三两笔就写好了，好奇地凑过来问，“写的什么？”
    没什么，就几个字。
    “下一场大雪吧。”
    连带她的署名“长孙瑶光”加起来，也不过十字。
    君曦见了低声一笑，“可以，瑞雪丰年。”
    没有落雪的冬天，是不完整的。
    瑶光也喜欢看雪花落下来，干干净净，一片光洁、明亮。
    就像此刻这两只巨大的天灯，飘飘缓缓地升上空，带给人的感觉的一样，纯洁的希望。
    放完天灯，她望着头顶上空那片静得发光的夜幕，迟迟还不想走。
    君曦悄悄地屏退了其他人，站在她身旁，与她一起仰望。
    这是以前他们爱做的事情，没有人觉得不妥。
    君曦望着夜空好一会儿，突然来了一句：“幼微，明年我们要个孩子吧。”
    瑶光愣住。
    她并不想。
    早前自己就偷偷吃了避子汤，并央求右安不要告诉他。看样子，君曦确实不知道。
    “怎么突然说这个？”瑶光平静下来问。
    君曦这才看向她，笑言：“送给你的东西都被你丢了，得再想一个丢不掉的。”
    瑶光并不意外自己拿赏赐出气的消息会传到本尊的耳朵里，却不料他的反应竟是这个。
    带她出来散心，然后说要生一个丢不掉的孩子？
    孩子是什么？赐予她的吗？这简直比降罪于她还难受！
    “你当知这个，可遇而不可求……”
    不然为什么你那么多女人，至今也就娴妃怀孕了呢？
    提起娴妃，瑶光心里对这事的抵触又更大了。
    他怎么能这么自然平常地，一方面让她照顾娴妃的孩子，一方面又要求她也生一个呢？
    夜幕里终于再也看不见那两盏天灯的踪影，只剩下漆漆黑黑的一片，一片漆漆黑黑的夜空笼罩着两人上方的头顶。
    “哪里不可求了？”君曦眼睛闪着光亮，在和她讨论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他总是在月中的两天去找她，没怀上很正常。
    “回去之后朕多来看看你。”
    瑶光被他的话气到，转过身去，冷言冷语：“皇上您大可不必。”
    君曦不知她在气什么，想要把她拉回来，“不愿意就罢了，朕不会勉强你。”
    他以前就和她说过，孩子，或者皇嗣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问题。
    他想要继承人自然有人会生，他想要孩子，只看她愿不愿意。
    她愿意就有，不愿意就没有。
    瑶光不想和他辩驳，他总有他的理由，争吵的后果就是被说服，除非她能完全放得下。
    “臣妾困了，想回去。皇上您想赏月就继续赏月，想赏灯就继续赏灯，自有福宝公公在一旁陪着。”
    瑶光欲撇下他离开。可她忘了今年的立冬日并无月，而天灯也早已不知踪影。
    唯有福宝，还是那个福宝。
    “皇后娘娘，您别走！”福宝突然尖声惊呼了起来。
    他拦住瑶光，举高着一指，指向天空，“皇后娘娘您快看，下雪了！下雪了！果真下雪了！是吉相啊！”
    “您真的太神了！”
    瑶光瞬间顿住，仰起头，果然见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迎面扑落下来。
    这雪花纷繁，点缀着夜色，比星空还绚烂。
    山中见落雪，好美！她不禁伸出手掌来，想要把它们都给接住。
    可谁能接得住一片雪花呢？它们飘洒自由，就算你捧它在手心里，也不见得它会给你这个机会。
    越是温暖，越是化开，只留下些许冰凉在掌心。
    瑶光也接不住，悬在半空中的手却被走过来的君曦一掌包住。
    “下雪了。”他声音沉沉，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的祈愿成真了。”君曦眼里的欣喜比她的还要盛。
    “我们今晚不赏月，不赏灯，一起赏雪可好？”
    不知道是因为下雪了心中被触动的缘故，还是君曦突然温柔下来的眼神太过勾人，她又被迷惑了。
    这漫天的雪花都在帮着他。
    每一片掉落下来，都砸在她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福宝识趣地离开，而右安，不识趣地留下了。
    留下来，看着娘娘被人揽入怀中，看着娘娘的脸蛋被那人捧起，看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右安手中的银剑动了动，上面金灿灿的剑穗晃得厉害。
    她躲在暗处不由在想，如果皇后娘娘说半个不字，自己会不会再次出手。
    不知道啊，不知道。
    皇后娘娘也在说不知道。
    “幼微，你会给人带来好运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
    “幼微，你不想要孩子，那我把自己也给你，不许再丢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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