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胃口极大, 哪怕看起来个子小小的林佳也是如此,虽然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但吃到最后也没有浪费丁点, 这也是他们在末世后养成的习惯。
喝多了酒的赵启阳忽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哭, 说想自己的父母了, 哭着哭着又开始说不知道在这个末世时代还能不能找到媳妇,简直闻者落泪。
赵思慧一脸无语地把弟弟拖回了屋子,其他人负责收拾东西, 这些餐具油渍如果不当天收拾干净,第二天早上就会覆满霉菌和绒虫。
趁着这个时候,印忆柳悄悄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子的果酒, 趁着靳炀不注意喝进了肚里。
她上辈子就喜欢一个人在家吃饭的时候喝点梅子酒,或者和宿舍里的小姐妹一起出去团聚,早就馋果酒了。
可她忘了自己这具身体还是第一次沾酒精, 一杯下肚,脑袋就有些晕晕乎乎的,脸颊上烧起了两坨淡淡的红晕。
靳炀收拾完东西时, 看到的就是女孩儿自己坐在沙发上, 她的腿杆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短了, 能够到地面,却缩着身子把jio悬空晃来晃去, 头顶的绒毛兔耳的耳廓染了一圈粉色, 就像是也被酒精催熟了一般。
他登时知道, 兔兔肯定偷喝酒了。
印忆柳的头脑还算清醒, 只有一点点的微醺, 当她听到靳炀问自己喝酒没时, 小脸板着义正言辞道:“我没有哦。”
可看着金大腿深邃的眸子, 她顿时泄了气,用小指比划了一丢丢,小声道:“只喝了这么一点点,我就是尝尝。”
靳炀没说指责的话,他牵着晕乎乎的女孩儿去洗漱,像她还是个豆丁时那样给她疏离着柔软蓬松的发,而印忆柳今天也乖到不行。
自从她飞速长大后,她便再也不让靳炀给她梳头发了,因为她总觉得心里有个结,会因为自己的心跳加速而告诫自己不可以再这样了。
梳完头后,靳炀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个小泥雕,放到了印忆柳的手中,低声说道:“新年快乐。”
他今日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向来冷冽的眸子染了一抹水汽,从印忆柳的角度看去显得格外温柔。
印忆柳呆了一下,摊开自己的掌心看去,她掌心里躺着一只圆滚滚的泥塑兔兔,表面光滑憨态可掬,分明就是照着自己的样子做的。
靳炀从几天前就在想要给兔兔送上什么礼物,他听说特战部队有分属在别的区的队员,打听以后才知道,b市基地有一个废弃的老旧窖口,以前是手艺人烧陶的,末世后就成了废地。
他自己去收拾出一个积灰的烧炉,开始笨拙地琢磨起怎么捏形。
一开始总是捏的不够好不够可爱,他就重新做,好不容易捏出了心中的兔兔,烧的时候又控不住火候,总是烧出干裂的泥兔,后期再加上抛光打磨,几天下来捏废了上百只泥塑才成了手里这么一件。
上面每一个轮廓都是他自己刻出来的,摸了这么久端枪极稳当的手,在雕刻泥兔上反而用了一百倍的精力。
他在手里攥了许久,掌心的温度印忆柳现在还能感受到,她看着看着,被酒精刺激的有些昏沉的脑瓜顿时情绪又上来了,眼眶红了几分。
其实更多的时候,靳炀都是默默地付出不善言语,他从一开始地不愿意和任何人接触交流,渐渐地也可以对别人伸出手臂,可以略带不适的给小队里出生入死的队员送上新年的祝福。
她的金大腿的真的是很好很温柔的人,可是书中的男人却落得一个身死的下场,她瘪了瘪嘴,一下扑了上去抱住了靳炀的腰杆开始蹭眼泪。
靳炀整个人都愣了,他尽量放松,而后迟疑着摸了摸抱着自己腰杆不撒手的女孩儿轻声问道:“兔兔怎么了?不喜欢么?”
印忆柳此时被酒精糊了脑子,什么矜持羞涩也顾不上了,一边蹭着靳炀的腰杆擦着自己的鼻涕和眼泪,一边嘴里呜呜咽咽地说着听不清楚的话。
靳炀仔细辨认,才听清一句“我的金大腿明明那么好呜呜……”他顿时哭笑不得,眸色又深了几分。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兔兔给自己的外号就是金大腿,此时内心有种情绪在疯狂涌动,他感觉自己不对劲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把兔兔好好地养大,看着她从一个小兔包变成青葱少女,就是自己在这个黑暗的世界唯一的喜悦。
可是兔兔的迅速成长让他措手不及,而他猛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小姑娘的感情似乎也从纯粹的父女情开始有了变质。
他看着基地里别的小年轻把视线落在兔兔的身上会觉得烦躁,知道兔兔早晚有一天会和别的人站在一起会觉得焦虑,甚至听到天天那个胖小子说要娶兔兔、说兔兔早晚会嫁人,他的心底升起一抹无法抑制的愤怒情绪。
他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想,不愿意就看着这个毛绒绒的小家伙对着别人甜甜的笑。
他控制不住内心肆意生长和变化的情绪,此时看着抱着自己软乎乎地说着醉话的小姑娘,他微微闭上了眸子,扶着印忆柳的手没有把她扶正。
靳炀喉头微滚,心中苦笑,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的紧紧的,手背青筋微凸,嘲讽自己黑暗而可耻的念头。
印忆柳瘪着嘴委屈了一阵子,酒精随着眼泪慢慢蒸发,逐渐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无意间竟然洒了酒疯,顿时觉得脸上更烧了。
她抹了抹脸上的水渍,打了个小小的哭嗝,试图转移话题。
“我也给你准备新年礼物啦。”
靳炀的心脏滞了一瞬,眼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眶鼻头都红红的,扭扭捏捏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用两只小小的爪子捧着。
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有一团白色的东西从少女的指尖溢了出来,不知是什么东西。
在靳炀人生的前十三年,从来没有人给他送过礼物,过节和生日都没有,因为他是靳家不能提及的存在。
十三岁过后,当靳家的家主意识到自己除了靳炀这个孩子再也生不出第二个男孩儿后,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认命似得开始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
而在这时,慢慢有了是非观念觉得后悔、想要挽回兄妹关系的靳如梦,和外面那些想和靳家继承人打好关系的世家人,会把大堆大堆的礼品摆满了房间。
可是这些东西在那时候的靳炀眼中已经不重要了,他小时候期许的东西在一件一件的拿到手中。
父亲的温柔、妹妹的笑脸、吃饱饭的权利和礼物等等,可是到手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因为这些东西而心动了。
可是此时此刻,靳炀久违地感觉到一种期许感,像是沉寂了多年的情感终于把他的心脏狠狠扯动,他突然发现自己是在乎的。
在乎有人会记得他、会给他送礼物,甚至有些期待。
印忆柳有些忐忑地摊开了掌心,她手掌里躺着一只白色绒绒的小兔子,眼珠是用红色的丝线团成小球球黏上去的,显得傻乎乎胖墩墩的。
她有些失落,长耳微微垂在脸侧,闷声道:“我做了个自己……早知道我就戳个你的小人儿了。”
靳炀送给她的礼物是她自己,而她竟然也戳了自己的毛毡,送给靳炀当新年礼物。
等她反应过来才有些后悔,哪有这么自恋的人,竟然戳了个自己送别人。
靳炀忽然笑了一下,他笑的时候唇角有了小幅度的弯,眉眼间都是淡淡的温柔,一下子就看呆了印忆柳。
只见他把毛毡小兔接了过去,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低声道:“多谢兔兔的新年礼物,我很喜欢。”
掌心的毛毡兔子就像是兔兔自己一样,虽然长大的兔兔已经不喜欢变成一坨小团子窝在自己的怀里,不喜欢自己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和耳朵,但是他已经有了新的“兔兔”。
这不是替代品,是兔兔把她送给了自己。
就这一句话,顿时让已经抵挡不住温柔攻势的兔耳少女心头又炸开了小花,她用爪子捂住自己的脸颊,结结巴巴道:“喜,喜欢就,就好。”
无论看了多少次,金大腿那张帅脸都是一级神颜,会让她心里土拨鼠尖叫。
在这个新春的夜晚,两个人相互交换了礼物,对他们来说都是特别的一天。
大年初一,没有鞭炮声,也没有行人走街串巷准备走亲戚,基地里短暂的新春氛围被今年的第二场雪冲淡,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
印忆柳走在基地的道路上,看到两边有好几个流浪汉蜷缩在墙角,身上裹着脏兮兮的破袄子,身上脸上覆盖了一层细细的白霜,在雪中哆嗦。
她忍不住皱眉问道:“上面不是派发了一批棉服给普通人过冬么?他们怎么?”
赵启阳看了一眼街道边蜷缩的人,唏嘘一声道:“那些衣服是给九龙窟的人的,而这些人,是基地里的‘流浪者’,连住在九龙窟的资格都没有,他们大多些没有劳动力或者不愿意出苦力的人,没有基地合法身份,但仍然赖在基地里不肯走的人。”
这些流浪者在基地里徘徊,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住所,也挤不进九龙窟里,不被基地的人和其他外来人接纳,只能游离在外。
好在这次的落雪并不大,气候也没有之前那么冷,但凛冬的降临无疑让这些人寻找可以果腹的物品几率又小了许多,一路上看的印忆柳心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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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