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慌急。”
道话自有仪态,他能静得住,嘱她,“坐会儿,等秋生回来。”
哪晓得秋生一去不复返。
没有找地方坐,那一排沙发,整整齐齐,让她起生理上的条件反射,心里有膈应。
他熙熙攘攘按着琴键,由着她作陪,少了她的呼吸干扰,他那双手,比窗外的麻雀还要灵活,一连串的音符,咚咚咚,按在钢琴键上,谱出了一系列叮当叮当欢快的乐章。
闻笙渐渐失去了耐心。
心烦的在原地转圈,小脚步转了两圈,望向他背影,孤零零看着,分外无可奈何。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收了手,转过身来,神色未尽,对她伸手,“拿下毛巾。”
从架上扯了湿毛巾,真想顺着手就甩给他,发不了躁动的火,乖乖走近,将毛巾折好,递到了他手边。
他稳稳接住,慢动作擦了个手。
闲下来的功夫,他凝住了心神,低眉仔仔细细总算望了她一遭,几经详查的目光,就差拨着手指点住她额头,好多好多天没见,见了面,却是能从头到脚将她看个底透。
和她说话,“怎么还胖了,脸盘长了不少肉。”
她硬着头皮笑,“最近伙食好。”
“暴饮暴食?”他自顾自猜测,“不健康的东西少吃点,对身体不好。”
“没事的,不烦沈总您挂心,我身体一向好,一点儿也不娇贵,什么都能吃,不怕这些。”
“身体是本钱,”他静了声,听出了她话里的气性,“为你好,真到了时候……和你说什么,你年纪小,不懂事难免,过几年自然就明白了。”
他是说话艺术界的顶级高手,什么明白不明白,无非是想告诉她,她揣着明白当糊涂,他都看在眼里。
就他懂得多。
连站都站不住,不喜欢他正经,她往门外看,“秋生呢,怎么还不回来,我去看看他吧。”
他不放她走人,“着急什么,来都来了。”
她其实不懂这种气氛,已经得罪过的人,对她明码标价,把银货两讫放在嘴边,为什么话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意思。
掀起一阵风,他走到了她身边,肩膀上不声不响的触感,未反应过来时,连着心脏,那一下都在微微发颤,回头望见缠绵的鼻息,才发现是他将手按在了她肩头。
离后脑勺好几寸的距离,手搭在那里,细细挪动,来回抚摸了好久。
浑身僵硬,只回头望了那么一眼,不敢再动。
微凉的手指,为她捡起了几丝到鬓角的头发,别在了她耳后。
食指腹背往下,贴在她耳后,从耳根处滑到耳垂,细动作被放大,哗哗啦啦到结束。
“到饭点了,留下吃顿饭再走吧。”
转眼人就走到了她身前。
心被人挖了又放回,她动了怒,“才三点钟,沈总,我和你习惯不同,真勉强不来,不打扰您吃饭,想起我还有点事。”
“到我的地方,就得听我的,跟上。”
一张桌子两个人,吃饭前,他吃了一把药,水喝了两大杯。
吃药的阵仗大,没见过人一次性吃这么多药的。
说好来吃饭,专人为他做的菜,秋生为她布碗筷,他在那里道,“不用给她添,她用不上。”
秋生迟疑,望她。
她僵硬着笑,“这个时候吃饭,太早了。”
沈宜思无疑是矜贵的,吃饭吃的慢,可动作有规律可寻,一颦一息,优雅有度,富养出来的大少爷,不知道别人的疾苦。
看他吃饭,按理说是种享受。
吃着饭,他忽然咳了起来,咳了两声,动静不大,却没怎么歇,这下连饭也吃不了了,筷头放到了一边。
是见情形不对,才给他倒了杯水,“要不要喝点水。”
他摆手,人恢复了正常。
掩着唇硬咳了一声,慢慢擦起了嘴。
若是用餐快要结束,那她需得把要紧话说了,不枉她跑这一趟。
他自己道,“一个人待得久了,吃饭不痛快,难为你有耐心,陪我吃了顿饭,你的情我先记下了。”
胸腔发闷。
还不得不顺着他的话说。
“沈先生,”他让她不要和他客气,她如今和他客气到了家,“这都是应该的,到了你的地方,不听你的还听谁的,陪你吃多久的饭都不要紧。”
“你看,饭也吃的差不多了,该陪的我都陪了,家里那边,大人的事,干什么闹得这么大,都是我们之间的小事情,要是差不多的话,能不能差不多的样子,就让它过去了呢。”他方才不接的水,她又递了一遍给他,“你大姐到我家里来找我妈妈,这样我很为难的,沈先生,我们两清了,不是吗?”
良久,从她手里接过了水杯。
他眸里有一层水光。
“应该是这样,”他道话道的慢,“不过你来前,阿姨给我打了通电话。”
“谁,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