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还拦在她的腰上,只是突然向后退了一步,高大的身躯被他压低,俯身几乎在她耳侧用仅有两个人的声音开口:“待会儿,一直往前跑,别回头,前面有一家肯德基,躲进去,别出来,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就好像在她耳朵里面说出来的一样,杜悦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前面那些人手上的刀在月色下闪着冰冷的光芒。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走神,沈澈突然伸手在她的手心捏了捏:“我爱你,杜悦,闵茜。”
他的声音并不大,声线甚至没有半分的缠绵。
可是那指腹按在手掌心的温度仿佛从久远的从前传来的一般,很久很久的以前,他们似乎也面临过这样的局面。
可是那时候是怎么样的?
他让她跑,他告诉她外面有一辆车,让她跑,不要回头。
她真的跑了,那么多支枪管下,他还是护着她一步步到了门口,然后让她跑了。
“跑!”
现在,他又一次开口让她先跑。
杜悦看着他的侧脸,却发现自己挪不开步伐,他看着她眸色很深,然后突然之间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他竟然回头抱着她狠狠地吻了几秒,再次松开她的时候直接抬手就将她往前推去:“杜悦,跑!”
她第一次听他这么大声的说话,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凸起来了。
她终于回过神来,像沈澈所说的,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
就好像当年一样。
只不过当年她要找的是一辆车子,现在她要找的是一家肯德基。
杜悦不知道自己当年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做到那样一直跑不回头的,可是今天她不行,她做不到。
跑了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身后那些拳打脚踢还有刀棒相交的声音全部都在醒着她,她爱的男人现在到底是有多么的危险。
她做不到,做不到!做不到就这样离开!
杜悦从未觉得自己跑那么快,即使是当年被那些高利贷追着满街跑的时候她也没有跑那么快过。
十多个人就那样围着沈澈一个人,尽管是隔着五六米的距离,她还是可以看到他身上带了上,脸上的淤肿那么的明显,那好看的唇角已经被淤血取代。
他一个人,挡住了前方的攻击守住了后方的袭击去挡不住左右的夹击。
就好像困兽之斗一样,地上有一个人躺在,长长的水果刀插在他的身上,血流了一地,她走过去,直接拔起那刀,挥着就往被围在中心的沈澈走。
谁也没有料到杜悦会回头,沈澈显然也没有料到,他看着她的眼神闪过一瞬间的错愕。
杜悦说不清楚此刻心里面的感受,她突然之间想起了就在几分钟之前想起来的一些从前。
当年的沈澈是不是知道她不会回头了,所以才会那么决绝地装了炸弹,这种两败俱伤的下场,如果不是算定了她不会回头,她真的很想问问他会不会这样做。
要问的,总是要问的。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眼前的这群王八蛋打趴了再来谈以后或者是曾经的事情。
杜悦眼睛都红了,举着那西瓜刀遇神杀神地往沈澈靠过去,她的力度不足,可是身手敏捷,堪堪躲开了好几下的袭击,中途砍中了一个人的肩膀。鲜血随着她抽刀的那一刻如注喷了起来,她却觉得自己有种隐隐的兴奋感。
那铁棒挥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要往左侧躲,可是左侧那儿有一个人正举着刀对着她。
躲是一把刀,不躲是一铁棒。
杜悦最后作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没有躲开。
可是身上并没有预想中的疼痛,筋骨在身上还是好好的,等她挥刀挡开那拿着刀刺向她的男人之后才发现原来沈澈抬腿直接就将那挥向她的铁棒踢开了。
杜悦前两年逃债也算是逃出了一套本领来了,两个人对着一堆人,显然沈澈被打伤的几率低了很多。
汽车的引擎声传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分不清楚到底是敌对的还是自己人。
她只能收了心思挡着眼前三个男人对她的袭击,闷哼声传来,原本正挥刀砍向她的男人就那样倒了下去。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她看到了那车头灯下的那个男人——roe,之前和沈澈在美国见过。
四辆车,一下子就涌出了七八个人,势均力敌之下,那些人衡量了一番之后终于停止了攻势。
杜悦总算松了口气,她回头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沈澈,我们——”没事了。
三个字就这样被他的表情堵在了一半说不出口。
他甚至没有看她,只是和roe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roe突然扔了一串钥匙给他,他抬起手就那样接过了空中跑过来的钥匙。
这时候沈澈才看了她一眼:“走。”
他的脸上有几处伤口,杜悦想说去医院,只是听到他冷冽的语气,最后还是没敢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上了车。
车子开得很快,夜深人静路面上也没有什么人,他几乎是开到最大码。
杜悦一开始的时候心口直跳,有些害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扭头看着沈澈的侧脸。慢慢地竟然平息了下来,仿佛已经习惯了,她抬起手拉着前面的拉环,任由他将车开得左拐右转,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他也始终没有说一句话,面无表情的脸十分的阴冷。
整个过程杜悦只觉得无比的心塞,等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也生气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沈澈突然之间就生气了。
坏情绪是会被传染的,很不幸,她没把沈澈哄好,自己也生气了。
沈澈什么都没有说,开了车门直接下车,她也没说话。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面一句话都没有,明明刚才两个人才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她跑回去和他一起去面对了。可是现在沈澈却给她摆了一张她欠了他几千万的脸,杜悦无比的心塞。
她一进电梯就找了个角落自己一个人站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色和沈澈如出一辙的冷。
逼厄的空间里面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过分的压抑。
直到电梯提醒楼层到了,杜悦才抬起头,率先走出门口头也不回地往家门口走去。
门锁是指模的,就录入了她和沈澈的,她走在前头,抬起手直接伸出食指就对那指模处按了按,门“滴”的一下就应声而开了。
莫名其妙被人甩了冷脸色,她自己也生气,脱鞋子的时候也不弯腰了,直接抬起腿甩了起来。
还没等她将那靴子甩出去,身后的人就将她壁咚在墙壁上了。
杜悦张了张嘴:“你——”怎么了?
沈澈的吻太猛烈了,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呼吸一点点地被剥夺,她原本揪着他手臂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悬挂,只有那样她才能让自己不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依附着他。
沈澈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抱了起来,被摔在沙发上的时候她才清晰过来。
明明刚刚才生着气的,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攻势也渐渐的慢了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唇瓣已经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只是时不时地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
“怎么跑回来了?”
他的声音喑哑不已,带着隐隐的克制。
杜悦微微一愣,半响才开口:“想往回跑,就跑回去了。”
大概是因为刚才的那一个吻,她开口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喑哑。
沙发并不小,可是两个人躺在上面还是显得有些狭隘,她被他压在身下,几乎每一处都紧紧相贴,她能够感受他身上所有的温度。
两个人相隔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伤口,忍不住抬手抚上了他的嘴角:“我想起了一些事,沈澈。”
他没有动,就那样看着她,一双黑眸就好像无止境的宇宙一般深沉。
她手指动了动,那指腹下的皮肤有些粗粝,“我们是不是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想起来了,很多人拿着枪对着我,可是你却让我跑,就像是今天这样,让我一个人跑。”
她一直忍着,她想她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沈澈刚才在看到她回头时的那个表情,震惊和不可置信。
现在,她再也忍不住了,主动张嘴吻在了他的唇上,眼泪落入鬓发凉凉的,湿湿的。
“那时候,我没有回头,是不是,沈澈?”
她的声音哑哑的,沙沙的有些不清晰。
可是屋子那么大,他们靠得那么近,他怎么可能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
“没关系。”
没关系。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不同于刚才的热烈,带着几分如沐春风的温和。
杜悦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满足这样的温和,主动抱着他的头微微倾着身体去勾着他和她一起去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