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魏燃搭了个凳子在墙边,径直将挂在墙上的仪刀拔出,刀芒湛然,锋口锐利。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顿住,自然知道那个王家的豪奴此时定然十分惊讶。
魏燃一声不吭,双手握刀转身直刺而去,刀锋正对王氏豪奴的小腹。
他十分惊讶魏燃真的敢出手杀人,匆忙向后连退避开,但魏燃持刀极稳,眼不眨,手不颤,一步不停的直追过去,一副不将其当场杀死就决不罢休的姿态。
这个豪奴和他的几个同伴被魏燃冷漠的双目看得遍体生寒,首当其冲的恶奴,仗着一身武功,迅速旋身避开,然后下意识的就想一脚踢向魏燃。
魏燃嘴角冷笑的看着对方,“你尽可以踢下试试。”
他出到一半的腿强行收回,魏燃顺手一刀拖过,可惜身体发育未全,刀上力道不足,只在对方手臂上划了个深深的口子,迫使他狼狈向店外退去。
在场所有人看着魏燃的表现,都惊呆了,从未想过一个八岁的孩童,下手如此坚决狠辣。
王氏豪奴在门外,手指着魏燃,双眼圆瞪着喊着你、你……半天,却说不囫囵一句话。
“定国,不要与此人一般见识。”程氏有些惊魂未定的过来拉住魏燃,却又有些畏惧他手中的仪刀。
魏燃为防仪刀伤到程氏,便将刀口垂下,对门口的几位王家的豪奴说道:“你们可以试试一辈子不回我李家,一旦回去,必有家法处置!”
这几人被魏燃说得脸色发白,经过刚才一番冲突,他们都知道魏燃是真敢杀人,他说家法处置,还真会搬动家法,到时只能乞求王氏看在同出一家的份上,过来帮他们一把。
而此时外面围观的人,有好事之徒高声叫好,他们刚才大多数都看见豪奴撞开自家主母的过程,心有不平。此时显然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居然敢于持刀护母,逼退恶奴这等行为感到十分佩服。
不少人都在议论魏燃持刀逼退恶奴的行为,唐风尚武,民间崇侠,而魏燃此举就充满少年游侠快意恩仇的味道,更何况还是为母亲出气,更是孝道的体现。十分符合这个时代百姓的审美观,因此叫好的人越发多起来。
可惜他们不知道魏燃实际年龄才八岁,否则又不知该何等惊讶。
这更加令王氏的几个恶奴手足无措,他们完全没想到本来是寻程氏的错处的,却被一个八岁孩童搅局,还让他们陷入到舆论的谴责中。
“何人敢在我李家钱庄闹事!”
这时从看热闹的人群外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人群被两个勇健的奴仆推开,却见王氏仪态端正,款款而入。
她本就是大家闺秀,从小便经过严格的礼仪训练,又饱读诗书,见识广阔,平日里在家中也多有积威,此时迈步行来,众人尽皆垂首,便是围观看热闹的人,也不由受到这股气场震慑,收住声音。
魏燃从未认真看过这位二娘,平日里见面多是低头作揖,打个招呼完事。此时见她仪态端庄,五官饱满和谐,妆容明艳,竟觉得有种职场女强人的独特美丽。
王氏走进来,便看清了这钱庄内的情况,刹那间许多念头从她的脑海中转过。凭她从王氏内宅那种宅斗更加激烈的地方所增长的见识,脑中略做推理,便大致猜到了事情经过。但她心思深沉,脸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钱庄门口几名被魏燃吓到的恶奴,见状想先一步恶人先告状,意图将情况引导向追查钱庄账簿的事。
“主母,我们是见钱庄内……”
“你们跪下。”王氏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只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打断了他们所有的腹中草稿。
然后王氏走到魏燃和程氏面前,她先对程氏微微屈身行了个万福礼。
“姐姐,没想到闹事的会是我王家带来的下人,妹妹这厢给你道歉,稍后必会给你一个交待。”
然后转头看向魏燃,只盯着魏燃的双目,对于他手中之刀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对比方才程氏的畏惧,王氏的胆气显然也更加让人佩服。
魏燃立马撤去手中仪刀,拱手,腰成九十度躬身行礼,“定国拜见二娘。”
王氏这才微笑道:“定国早慧,年纪幼小便已知舍身护母了,做得很不错。”
魏燃对这个王氏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从她的话中是听不出她的真实想法的,因此只能保证自己和养母程氏不被抓住错漏。
他说道:“二娘可要寻问方才发生了何事?”
“定国可否说与二娘知道呢?”
魏燃低下头,昂声道:“定国持刀卫母,虽说有因,然口出一言,难免让人心觉不公。二娘要是想知道实情,何不向这些街坊邻居了解呢?”
王氏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神光,她平日里见魏燃习武刻苦,只以为他心性稳重,没想到遣词用句之间,顾虑倒是周全,确可被称为早慧。
王氏便向外面的众人询问一番,众人七嘴八舌便将经过告知,与她自己猜想的基本一致。
而后王氏便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王家恶奴,“你们可还有分辨的?”
王氏喜怒不形于色,让人难以琢磨她此时的情绪。
带头的那位恶奴跪伏在地说道:“主母,我们是见李家的所有产业,基本都是二主母家人在经营,便……”
“你不用说下去了,二主母这个称呼,是谁教你说的?”
王氏语气森寒,面无表情,仅仅一句话,便让地上的几位奴仆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主母、主母,小姐!我、我……”
王氏眼神越发不善,漠然的吐出接下来的话,“看在你是从王家与我陪嫁至此的老人,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受李家家法处置;二是离开护军中尉府,我给你自由。”
表面上看起来第二个选择很是宽容,但实际上在这个时代,一个豪门的奴仆被逐出豪门,那么就别想再入其他人家为奴。
甚至因为豪门的关系网广泛,他们甚至连在城市中寻求一份谋生的职业都找不到。再加上这些奴仆往往并无一技之长,缺乏足够的谋生手段,最终只能流落街头行乞为生,下场十分悲凉。
“我等愿接受家法处置……”
王氏挥了挥手,令这几人自行回府领罚。如果没记错,奴仆以下犯上,在李家刑罚可不轻,至少要鞭刑五十下,纵使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且执刑的是李家亲卫,他们只忠诚于李承业,下手可不会看谁的面子。
而围观的众人,见到此事已经解决,也渐渐散了。
一场风波,貌似就这么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