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述见郭繇将桌上的逐渐看完了,颇有期待开口道:“不知白翎兄,对这些起义军有何看法。”
闻言郭繇眼睛眯成一条缝打量着程述,过了一会才说话:
“秦法严苛,轻易间便有可能触犯秦律,割鼻、黥面、剁脚指、连坐,也许关中秦律或许还很严正,而对待其他六国的秦吏变动就比较大了,动辄就是刑讯逼供,从六国迁来的五十万移民虽多是商贾、刑徒,可里面也掺杂了不少无辜之人啊。”
见程述面色没有什么变化,郭繇想了下又继续说道:“关中秦吏治六国之民,关中秦吏先分楚、齐、赵、魏等国,每郡除了郡守当地长官,其余诸吏皆是由六国之民治”
郭繇又摇了摇头,“郡县中的关中秦吏不会超过五十,而治一郡之民,可需上千之官吏,而秦吏完全不通当地话语,治当地之民完全由当地之吏,”
“二世皇帝又残杀宗室、军中诸将,否则此次平乱不会由少府章邯平乱,军中宿将现存的不过李由、王离、杨熊、董翳诸人这些人虽有能耐,却无大将之风。”
郭繇没有直接的去说那些起义军,而是通过一些其他的事告诉程述自己的看法,郭繇虽然前世文化不高,但对一些为人处事的方法还是知道的,在直人面前不要绕来绕去。在城府深的人尽量不要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又直视程述双目:我看此次叛乱,恐不会短矣!”
听完郭繇的话,程述的脸上露出一股别样的笑容,道“白翎兄,果然是见微知著啊,观这些文书便能推动天下诸事,”
“南海一地,山势陡峭、道路艰难、五岭之地说为隔绝于中原的交通要道也不为过,我闻郡尉感染了疫病或许郡尉,熬不过今年,不知白翎兄可有打算?”
“终于要到正题了”郭繇将坐在身下的竹席放到程述的身旁坐下,道:“程兄何以教我?”
“今南海诸县,任郡尉两子都不是才能之辈,郡尉定不会将身后之事托付于他们。
程述又从身旁拿出一张棕黄色的兽皮地图,指着地图上的几县:南海五县,四会、揭阳两地县长,蒲乘、郑柏二人虽有才能但都均非能人之辈,唯有君于龙川令赵佗二人称得上德才兼备之人,龙川一地也是南海诸县里的险要之地,龙川令赵佗是最受任郡尉器重,也是军中有名望者,若不出意外龙川令,郡尉会任命龙川令赵佗接任南海尉。”
难道白翎兄要坐以待毙吗。说完程述就往后挪了一点,双手并列在一起,低头稽首行礼拜道:“若是白翎兄愿意,程述愿意辅佐白翎兄成为大业。”
郭繇见程述拜向自己,这人是要鼓动自己造反啊,也对以程述的能力和爵位,南越几郡连个县长都没有当上,任谁也不会好过,正好是瞌睡遇上了枕头,连忙将程述扶起:
“能得到程兄这样的智勇双全之士,不亚于武王得太公啊”
郭繇想了一下,道:“就是不知程兄腹中可以计策?”
程述心中早有对策,握着郭繇的双手道:“我与郡中的兵曹和腾、徐两位都尉有旧,再以金钱贿之他人,以高官许之任嚣二子,有他们两人在任郡尉身旁说些白翎兄的好话,再以白翎兄的家世,我相信,十分我等可得六分了,”
郭繇闻言脸色一喜,从腰间扯下了一块鸟状黄色玉壁,放到桌上,道:这下我等就有八成的机会了。
“白翎兄,这是何意。”程述不解的问道
“我与郡令吏连君有些关系,到时程兄,将此玉佩给连君,连君自会襄助程兄。”郭繇微笑着说道
程述没想到自己这个老友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恐怕没有自己,他也是会行动的,程述对郭繇的谨慎有谋的形象更加深了一些。
不知不觉天色从鱼肚白的天空变为圆日当空的烈阳天,郭繇看着窗外照射进屋子里那刺眼的阳光,回过头对程述,道“程兄,现朝阳当空时间也不早了,我等先去用些饭食可好?”
闻言程述向窗外看去,见光照刺眼、圆日当空,急忙站起身子对郭繇拱手行礼回道:“昨日,已经耽误一晚了,我得赶快去一趟郡中,我就不打扰白翎兄了。”
待程述走后,郭繇一人待在这阁楼里,郭繇坐在垫子上背靠着竹子修建的阁楼,看着窗外的树木,左手捏了捏鼻子,郭繇牙齿轻咬着下嘴唇,想着自己到底是为了干嘛呢!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还是,美女环绕,此间乐不思蜀矣!
郭繇自嘲的笑了一下,自己何必去想那么多,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吧。
………………
五日后
“最近郡中没有发生什么大的事,西瓯和南越的越人在南海的袭击已经越来越少了,郡中的那几位西瓯“都老”也十分配合我们,给那些山林里的越人送去一些盐巴和粮食,这样长久下去,那些越人迟早会离开山林,向我们投降的。”任丘跪坐在一旁十分欣喜的对躺在病榻上的任嚣说道
“坚硬的城池往往从内部攻破。”任嚣背靠在墙上喃喃自语,双眼有些无神的看着榻上的帷幕,又看了一下藏在右手边的几枚竹简。
任丘听自己父亲冒出的话,有些不解,什么从内部攻破。
任嚣侧过脸来,看着自己这一脸不解的儿子,又回过头来
“唉……”叹了一声气。自己两个儿子,虽不是什么昏庸之辈,但也不是什么大才,若是自己身体能像往日那般说不定他二人还有机会,这南越数十万的兵马,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能掌握的,想着任嚣胸口上了一口浊气堵着。
“呼嗬、呼嗬……”任嚣表情痛苦的喘了起来。
任丘见自己父亲这么痛苦,对身边的仆从道:赶紧去将乌医士请来。
任嚣将左手竖了起来,做了个不用的手势,待气喘匀了,任嚣深深的呼吸着空气,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任嚣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横浦关守将程述,可曾离开?”
任丘从一旁的小桌旁拿起一碗温汤,递给任嚣,“程校尉,还未曾离开。”
任嚣接过水,轻轻的抿了一口,“还未离开,这程述。作为横浦关守将对中原大乱的消息,应该还是比较了解的。”
任嚣又看了一眼左边的四枚竹简,南海三关阳山、横浦、湟溪,湟溪关不在五岭要道上是收不到关于中原的消息,而这程述给的消息比阳山关守将足足晚了一月,让任嚣不得不有些生疑。
“最近程校尉,可曾有去做过什么事?”任嚣随口问道
任丘微微抬头想了一下,道:程校尉,先是到阿翁家中拜访了一下,后又去给母亲送去了一些横浦所在产的一些东西,还去我府中和仲弟送去了一些檀木和熊罴皮毛,好像昨日还去拜见了一下腾茭和徐淮两位都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程述平日里可不是这般的呀,这程述在攻打南越时还是中路军的一名副将,若不是得罪了“屠睢”也不至于成为一关隘守将。
屠睢死了,任嚣接任了主将也没有把这程述提拔,毕竟程述也不是自己的亲信,也没必要提拔他。这程述必定有鬼。
想了一下任嚣又说道:那连令吏,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喔,前日连令吏家中传来消息还没来得及和阿翁讲,连令吏也感染了重病,卧床不起。”听任嚣说起连值,任丘急忙回道
任嚣闭着双目想着南海安定这些年自己做过的事,始皇帝命自己为南海郡尉,因南海、桂林、象三郡皆是小郡,都没有置郡守,而是由当初征战南越的将领担任三郡中的要职。
南海郡的长吏也被自己,让其去揭阳县视察时,让人除掉了,这也是任嚣为自己更好的统治,可谁有知道,这刚停止下来,自己就深染疫病。
任嚣又睁眼看了一下任丘,“自己还是得给他们留一条后路啊,要是自己突然暴毙,任嚣也担心这两个儿子掌握不住,自己任家可就断后了。”
任嚣知道自己总得做个选择,现在自己身体还行,还能为两个儿子做一点事,任嚣双眼突然变得如鹰隼般锋利盯着任丘,说道:“丘儿,你写一封书信至博罗去,让郭县令来一趟郡中说我有大事和他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