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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白术:“喔。”
    听说那胭京楼的云麓姑娘原本是官家千金,因为早些年家里祖父犯下大事儿,全家都受了牵连,逼于无奈放下了小姐的身段进入花楼,走路如迎风弱柳,步步生香,大方得体,贤良淑德——
    “不就是个花楼的花娘么,还‘贤良淑德’呢你在逗我?”白术看着她师父手中的资料,仿佛难以置信一般道,“做这资料的人真见过这两位花娘的真人么,夸得那叫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三观都坏了,谁啊,我要跟他谈谈人生。”
    纪云面无表情地说:“资料我从云峥老大那拿来的。”
    白术亦面无表情地回瞪他片刻,随即说:“云峥老大看女人的阳光一向挺有问题的,你忘记孙银铃的事儿了?”
    纪云:“你个龙阳爱好者有什么资格批判我们看女人的阳光,光是龙阳也就罢了你还看上的君公公呢,更加那什么……”
    白术斜睨了纪云一眼不理他了,又从他手中将资料抓过来——这时候二十一从外面端进来两碗桂花凉粉,凉粉是白术教他做的,有时候看着一群锦衣卫蹲在一起一边打扑克一边吃凉粉那画面也是美得很,这会儿,白术接过冰镇的甜食道了声谢,喝了口,一边喝一边翘着二郎腿将手中的那资料小册子哗啦啦地翻着看了一遍,想了想又指了指某一行说:“这上面说她早些年是官家人,她那个犯事的祖父谁啊?”
    “谁知道呢,”纪云不负责地说,“应该是假的吧,这不是花楼老鸨子最爱的伎俩么,给姑娘们编造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身份,然后……”
    白术点点头:“然后就将你们这群无知直男骗得团团转,就正以为她贤良淑德,乐善好施,埃怎么不说她不食人间烟火呢?……哦原来在后面这页,我就说呢。”
    纪云:“滚。”
    ……
    当天夜里,在白术他们给皇帝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时候,由十五、十六、十七他们三人翻墙出去,回来的时候十五和十七每人肩头上扛了一个大麻袋,因为任务是秘密进行的,除却皇帝的那些个整日猫着专业听墙角的影卫以及君公公知道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所以他们这一系列动作隐蔽得……完全像是个采花大盗。
    下了值,白术兴奋地搓着手冲回都尉府,跨过门槛还没站稳呢,就抓着正蹲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十五问:“怎么样怎么样人在哪人在哪!”
    “……”
    十五顿了顿,指了指后柴房,白术一溜烟就跑去了,剩下跟在她屁股后面的纪云和二十一就显得淡定很多,纪云先是笑眯眯地勾过十五的肩膀,像个流氓似的问:“怎么样,夜访花楼这差事好做不好做的啦?”
    “好做的啦。”十五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甩掉,皮笑肉不笑的说,“谁做谁知道的啦——狗眼都要瞎了的啦——啧啧,想不到那户部右侍郎王大人平日里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模样,私底下却玩得这么重口味……而且宝刀未老啊,我和十六在房顶上蹲得腰酸背疼才等到他完事儿,平日里肯定贪污受贿收了不少十全大补丸啊。”
    这边纪云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到了柴房就看见这会儿正扒着窗户往里面看的白术,听到身后脚步声她回过头看了十五一眼指了指柴房里俩麻袋:“怎么不动弹啊,药效还没过?你们放了多少啊,仔细别把人给闷坏了。”
    “之前不还一直嫌弃人家么?”纪云嗤笑,“现在人到了面前最怜香惜玉的又是你了。”
    白术嘿嘿嘿笑,这时候,就仿佛要回应她似的,那两个靠着墙放置的麻袋其中一个动了起来,纪云跟十五使了个眼色,十五一个箭步上前就上去将那麻袋给摘了,底下露出个穿着肚兜散着发却还是显得特别好看的脸,白术定眼一看,发现这张脸挺眼熟的,这些天她照镜子的时候看了不少次呢——是云麓姑娘。
    只见这云麓脑袋上的麻袋刚放下来,眼睛上还蒙着黑布呢,那姑娘坐在地上伟岸的胸脯剧烈起伏了下张口便道:“我去你娘了个狗腿儿的哪个小王八羔子不要命了在老娘做生意的时候强行绑人知道我是谁吗哎呀我看你们有胆子窜入闺房想来也是知道我身份那你们知道我背后有谁么户部王大人可就是老娘的座上宾枕上客还有詹事府李大人大理寺白大人兵部徐大人——”
    一旁二十一掏出个小本本一脸兴奋地将她哗啦啦数出的这一堆名字一个个记了下来。
    白术猜想不等明儿太阳升起来,这些名字就躺在万岁爷的早膳桌上了——说不定还能赶上早朝各大几十大板的娱乐助兴临时环节……一边这么想着,她一边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纪云:“啊,贤良淑德,乐善好施,迎风弱柳,大方得体……”
    纪云抬起手阻止了自家徒弟继续说下去,面无表情道:“我要找云峥老大谈人生。”
    白术笑嘻嘻地走上前,刚弯腰就闻到了一股胭脂水粉的香味儿钻入鼻中,那味儿倒是不廉价,到底是头牌姑娘呢,普通的男人闻了恐怕是要把持不住——可惜她就是个性取向无比正常的女人,所以这会儿,她脸上笑容保持不变,一把掀开了那云麓脸上盖着的布条,十分和蔼可亲地说:“姑娘莫要惊慌,我们是——”
    “呸!”云麓睁了眼,迷迷糊糊看见面前这小脸想也不想地啐了声,“哪来的小毛孩子,不学好偏偏学人家绑架良家民女——”
    被无情归入“毛孩”行列的白术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来,面无表情道:“这里是都尉府,锦衣卫办案,请姑娘配合。”
    “什么锦衣卫?”云麓一楞,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随即仿佛是终于想起来锦衣卫是什么职位似的,脸上瞬间花容失色,一时间失去了之前那股子嚣张气,连忙缩成一团往后使劲儿靠,“官老爷,侍卫大爷,民女只是本本分分做点小生意,妈妈让咱们接什么客人咱们就接什么客人,倘若其中有什么不本分的人,我们姐妹也是不知道的啊,来的客人都是来消遣的,就算他不本分也不会在床上跟咱们说对吧,所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放我回去吧——”
    “急什么?也又说要把你们怎么样。”
    纪云一个箭步上前,现在这会儿看见个比面前的小侍卫大了一圈的老大爷们,云麓是真的知道怕了,尖叫一声使劲儿往墙角里缩,她的尖叫将身边的韶华也弄醒了,完全没搞清楚情况的韶华还蒙着眼呢就跟着她一块儿尖叫起来,那尖锐嗓音此起彼伏的,白术打从来都尉府,就没觉得这地方像是今天这么热闹过。
    “别叫了,”白术皱起眉,“他们不会把你们怎么着的,这群人好龙阳呢,对女人没兴趣,看见你面前的侍卫大哥了没,这是我们的副指挥使,看见他身后站着的这个矮个子了没,这时咱们的厨子——哦,他俩就是一对啊。”
    被强行拉郎配的二十一和纪云转过头瞅着白术。
    而这会儿云麓和韶华安静了下来。
    白术指了指瞬间安静下来的花娘们说:“看,不叫了吧。”
    “去去去,”纪云嘟囔着驱赶她,“赶紧和二十一去换了行头,别在这凑热闹了,仔细胭京楼收拾房间的小厮发现屋里没人。”
    白术和二十一交换了个眼神,便双双去了。
    按照之前前几天联系的那样一层层地贴那易容用的猪皮,,又找来了找专门的裁缝师傅做的那套跟云麓以及韶华平日里穿的衣服差不多款式的衣服套上,头发挽起,绣春刀往腿外侧一绑,象牙牌子腰间挂好衣服上遮住,等一切收拾完毕,白术又趴在铜镜前给自己收拾了下脸画了个淡妆,全副武装捞着裙子大跨步虎虎生风地走向柴房,当白术和二十一一前一后走进去时,那俩花楼姑娘已经安静了下来。
    这下子看着门外走进两名与自己从外貌到身高再到发型别无二样的人,纷纷都是瞪大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样?”
    二十一开口的时候,韶华吓得几乎就要厥过去——只是因为这二十一在易容这方面厉害的不仅是因为言行举止演谁像谁,他还会模仿声音,无论男女,这会儿他开口说话,声音变得又肉又细,跟韶华的声音压根一致无二样。
    “这这这……”
    韶华结结巴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头上的头饰便被二十一伸手摘了去,随便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又用那韶华的声音娇嗔道:“女人的头饰真是麻烦,头上沉甸甸得狠,压得老子脖子都抬不起来了。”
    白术被这娇滴滴的声音一口一个“老子”搞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走到云麓跟前,看着她脑袋上那枚碧玉簪子,价值不菲的模样,正想要伸手去拿,却在这时候看见云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她顿了顿,不知道为啥感觉自己真相是强盗似的,于是挺没意思地撇撇嘴,缩回了手:“算了,不要了。”
    云麓盯着面前这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好半天才从声音里勉强听出,这是之前跟她说话的那个锦衣卫小鬼。
    锦衣卫副使纪云也是皱起眉:“你这声音还是不怎么过关,到时候少说话,那老鸨子问起,就说嗓子浪.叫叫坏了……”
    白术:“……”
    白术转过头,整理了下衣服,便匆忙跟二十一上任去了——今儿她一身都是素雅的白,衣裙翻飞之间,她用锦衣卫特制的铁勾爪熟练地翻过皇宫大院城墙之时,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去演倩女幽魂。
    可惜她这不是要去寻求真爱,而是要去抓个有外国血统的黑山姥姥。
    最悲催的是,宁采臣是个太监。
    ……
    呃,简直是黑暗童话。
    ☆、第七十三章
    天一黑白术就不认识路,不过跟在二十一屁股后面蹦蹦跳跳地也总算是摸着了胭京楼的门,又鬼鬼祟祟地拎着裙子跳进了云麓姑娘的房间,还没来得及站稳呢,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男欢女爱之后留下的暧昧淫.靡气息。
    白术皱起眉,索性留下了窗户没关上透透气,黑灯瞎火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这房里乱七八糟的——床被掉了一半在地上,绣花鞋东一只西一只,那衣衫袜筒更是挂的满天满地,仿佛狂风过境。
    为了不让人心中起疑,她皱着眉,捏着鼻子用两根手指将被子弄回床上,又将绣花鞋的某一只从床底下掏出来摆好……一番收拾之后,白术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检查一番,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桌子上——泼洒了一桌子的茶水,翻到的茶杯,地面上还有些白瓷碎片,显然是因为什么东西撞到了桌子才会出现的模样。
    暗自在心中骂了十五一句粗心鬼,她又将杯子扶起来,桌子上的水随手扑倒地上,将陶瓷碎片收拾进柜子底下——这一切整理妥当,白术整理了□上的衣服,又随手在脖子上掐了两个红印子,眼底下铺好的胭脂稍稍用手指扑打着晕开,头发也弄乱一些,白术清了清嗓子,便僵硬地扭着屁股向着门边走去——
    一开门,正巧,隔壁的门也开了。
    白术下意识地一愣,手一抖恨不得就想扔出两枚蝉翼刀,却没想到一抬头与正做韶华打扮的二十一对了个照面。
    白术愣了愣:“咱们住隔壁啊。”
    扮成韶华的二十一先是上下扫了她一眼,就在她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具有建设性的话题时,却发现前者突然嫣然一笑,拧了拧那没骨头似的水蛇腰,娇嗔着嗓子甜腻死个人地说:“哟,云麓妹妹这不是跟大人们喝过了吧,咱们这都住隔壁住了大半年了,你这才注意到姐姐么——”
    白术:“……这里又没别人,你演个屁啊。”
    “看来妹妹这是正不行了,王大人可是功夫了得呢,悄你浪的,也不收拾收拾再出来!”二十一笑眯眯地一步跨过来,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白术的额头,把后者雷了个风中凌乱,他像是姐妹好一般拉过了白术的手,看了看四周,这才压低了声音用原本的声音说,“房中全是那女人的浪.骚.味儿,老子快憋死个娘的腿的了,一会我叫龟公或者小丫头上来收拾,你声音学不好,少说话,有什么咱们眼神交流——”
    “你演得太到位,”白术心有余悸地说,“刚才我差点儿就以为他们没把韶华看好把她放出来了……”
    “那当然,想我千面提灯书生——”
    二十一话说到一半,忽然话头一顿,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一个转身,片刻之后白术这才看见正有一名大肚子中年男人正从楼梯上走上来——这中年男人的八字胡还挺眼熟,仔细一看,白术这才发现来的人不是别人,原来是兵部的李大人……最近皇上正在严查官员之间这种吃饱了没事干就跑到花楼里抱团商量如何贪污受贿的歪风邪气,这李大人……今晚怕就是跟那个前脚刚从云麓屋子里走出去的王大人组队来的?
    在心中默默给这个撞在枪口上的人点了个蜡烛,而这个时候,二十一已经一扭腰,整个人都笑吟吟地飘了过去——
    “哎哟,李大人,李大人,您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自个儿就猴急急地上来了?我这房间里可还乱着呢!”
    白术:“……”
    果真是奥斯卡影帝千面提灯书生。
    “我的小宝贝,今儿你可这么热情,前几日还不因为我没给你我家婆娘头上那发簪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么?”对自己即将倒血霉的命运还毫不知情的李大人张开双臂将佳人纳入怀中,手不规不距地掐了把佳人的脸,也不顾自己掐了一手粉,咧嘴笑着笑着,忽然就从袖子里掏出个极为精致的孔雀簪子,上面还有一颗硕大的宝石,他献宝似的将那簪子举到怀中佳人的眼前,“瞧瞧本官给你带来了什么?”
    孔雀金簪。
    按照大商国律例,五品以上士庶之妻才可佩戴金银首饰,四品以上可用飞禽造型。
    这李大人就这样把自己老婆的东西拿出来送了一个风尘女子。
    这会儿别说是白术,就连二十一脸上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而这一瞬间的停顿却让李大人以为这是“惊喜呆了”的表现,他笑嘻嘻地将那精致的簪子往二十一脑袋上一放,而是愣了愣,抬起手抚了抚头上那精致的簪子,随即笑得更加灿烂了:“哎哟,这簪子漂亮着呢。”
    那笑得……
    白术:“……”
    李大人,no zuodie啊。
    “那可不,我从我家那黄脸婆手里要过来容易么,还不就是为了你这个小妖精!”
    李大人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点了点二十一的鼻尖,二十一的鼻子是做过的,当然不会让他随便碰,所以索性假装娇羞躲过了他的攻击,而这下子,李大人的手又顺着一把抓住了他的胸——
    白术倒吸一口凉气。
    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那李大人估计今晚也是喝的差不多了,抓了两抓愣是没抓出有什么不同,就是奇怪地嘟囔了句“你今儿胸怎么这么结实”之后就松开了手,二十一笑着又与他调笑了几句,借着自己的房间还没收拾为理由,将不情不愿的老色鬼轰下楼,又探头叫了龟公和小丫头上来打扫房间——
    在等人的过程中,那只有白术和二十一站着的走廊便一下安静了下来。
    二十一立刻收敛了下,面无表情地将脑袋上的簪子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拢在袖子里放好——想来这簪子怕是明早天不亮就会原封不动地回到李大人发妻的首饰盒里。
    白术看着他的动作,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被抓胸的感觉怎么样?”
    “都是猪皮,我没感觉。”二十一粗着嗓子回答,“我黏得牢靠,不然被他这么俩抓抓完,整个胸非掉下来不可——王八蛋,这么大把年纪了还不老实,明儿老子非得好好参他一本。”
    “……”
    白术崩了一会儿绷不住了,靠在栏杆上,顶着云麓的脸笑得花枝乱颤,过了一会儿,他们这才听见有上楼声——那上楼声响倒是与普通客人那乒乒乓乓的动静有所不同,虽然快速但是显得规矩很多,若不是白术和二十一的耳朵经过训练比较好用,这会儿他们是万万察觉不到的。
    原来是二十一之前叫的龟公和小丫头上来了。
    两人一人捧着个铜盆,盆子里放了干净的被单以及换洗衣物,衣服上方又洒了些许花瓣,这会儿龟公进了二十一的房,后者跟白术使了个眼神便跟着进去了,白术的注意力全放在二十一身上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那小丫头已经进了她的房间。
    她跟着走进去关上门,捏着嗓子将房间里要收拾的地方都清清楚楚地点了一遍,特别是床单被套枕头都让换了——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恨不得将这房间的墙都重新粉刷一遍似的。
    “就这些了,”白术点完之后,端着架子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瞅着近在咫尺低着头那个小丫头,学着这些日子她观察来的云麓的言行举止说话口吻道,“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取姑娘要的东西——”
    “嗯,去吧。”白术点点头,一屁股在桌边坐下,那小丫头踮着脚正往外走呢,白术却忽然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赶紧叫住她,“你等等。”
    那小丫头显得有些莫名地停住脚步,而后转过头来。
    这会儿白术屋子里的窗没关,于是当这小丫头转过身来时,就着窗外撒入的月光,她第一眼就看见了她的长相,那标志的五官,鹅蛋似的小脸——
    “银花?你他娘的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