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伽蓝叶是西北独有的点缀之物,几乎家家必备的修饰花朵,都会参杂一点。这种风俗源于几十年前一只阿拉伯商队,从西域带来许多奇珍异宝,包括花粉胭脂之类的,进贡给当时的疆域霸主,为了表示皇恩浩荡,当时的统治者直接分发给了所有子民,尤其是女性最为喜爱,纷纷保留。直到几十年以后阿拉伯人带着更多东西前来售卖,不仅无人阻止,而且争相购买。
而他们不知道,这迦蓝叶最大的功效并不是修饰,而是安定心神,配合着花朵植物,散发的香味能够抚平浮躁的心神,然而那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如果是一个江湖中人,一旦遇到心潮翻涌,闻到香味,不仅不会安抚心神,反而会加速循环,导致意识模糊。
谢灵询想到这些,随即有些释然:或许这是我的归宿?
不,不行。我的义父惨死,一定和那个姓赵的脱不了关系,另外,我的亲生父亲和全家的血案究竟是何人所为,我绝对不能在此逍遥自在,否则愧于天地。
谢灵询陷入天人交战之中,没发现水若云已经来到了他身边,美目紧紧注视着他。
灵询哥哥,你在想什么。水若云经过昨夜的关系以后,幸福不已,巴不得时刻与谢灵询伴随左右。
谢灵询回过神来,看着水若云的模样,不禁再次心神摇曳。
水若云刚刚洗浴完,湿漉漉的还未擦拭干净,乌黑的亮发披在双肩,湿润的珠露在前额徘徊,绽放着迷人的清香。一双灵动的眼睛瞋喜的望着他,情意绵绵,樱唇轻启就像黄鹂鸟悦耳,虽说是北方女子,江南女子的温柔细腻却在她身上一览无遗。
她换上一身碧绿色的长衣,似乎为了映衬风土人情,脖颈处敞开,露出一片雪白,里间穿着一件白色藕衫,双臂大开,晶莹剔透。
灵询哥哥,你在看什么。水若云把他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欣喜不已,轻柔的唤了句。
哦,哦,没什么。谢灵询心虚的瞥过头,不再去看她的眼睛。
真的吗?水若云戏谑道:昨晚的事,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这,这个。谢灵询平时巧舌如簧,一下子噎住了脸色通红。
傻哥哥。水若云笑了笑,轻轻依偎在他的怀里,尽量让他闻到自己的芬芳,赶走许久的疲倦:你我已经一体了,这一天虽然很晚,可是相比于一生一世,已经早的很了,我心很欢喜呢。
若云。谢灵询听出她对自己的情意,无法再推脱,刚想说什么,却被水若云打断了:你别说话,我知道你的心,无论你是不是真的,若云都心满意足了,小时候若云就盼望做你的妻子,一直到今天无怨无悔。即使没有天地为媒,媒妁之言。若云只要你心里有过影子,死而无憾了。你想走,可以走,你不走,若云也要你走。
谢灵询声音微微颤抖:什么意思?
水若云正视着他的眼睛:男儿都是心有大志的,若云早就说过,所以我不会成为你的阻力,何况咱们肩负的责任,也容不得我们如此做。我明白你的打算,放心去吧,若云在这里等着你。
谢灵询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面庞,涩声:你这是何苦呢,值得吗?
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我就没有精力再去想这个问题,只有奋不顾身的往前走。
水若云铿锵有力的话语,让谢灵询久久不能忘却。
谢灵询恍然大悟,开始接纳起水若云的温柔,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们恩爱无比,羡煞旁人,每天不是风花雪月,就是卿卿我我,谁也没有提起以后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这个全心全意的女子,或许只是找到了她的替代品?有时候他觉得十分愧疚,又不忍心打扰水若云的闲情逸致,只好糊里糊涂的麻痹自己。
水若云对他说:你以前很洒脱,无拘无束,可是遇到她以后,总要规规矩矩,其实那不是真正的你。在我身边,你可以率性而为,只要你开心,即使屠戮天下,我也陪你一起。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感动的想哭,从小到大,除了他的义父,没有人会给他这种温暖,即使是一见倾心的沈流袖。
她太过冰冷了,就像天山的雪莲。谢灵询这样想到沈流袖超凡脱俗的模样,喃喃道:我和她也只不过是懵懂罢了,说实话,我这一介俗人是配不得她的,以前我总爱自欺欺人,以为玩世不恭就可以只说爱情,可是爱情是什么呢?如若我不是水寨的少主,又怎会和她有那些际遇,当我现在落魄以后,她还看的上我么,或许我已经是她剑下的亡魂。
执着什么。心里的另一个人告诉他说:追求那些飘渺的假的可怜,历史该怎么走,就会怎么过去。某年某日她穿着婚服和另一个人交杯酒的时候,史书上永远只会称他是某某夫人的初恋。
他站在楼上,冷风吹过他飘逸的长发,看着下面人声鼎沸,他竟然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水若云拿着一件亲自刺绣的长袍,披在他身上:哪天动身?
谢灵询没有回头,嘶哑道:明天吧。
水若云眼神有些伤感,很快收敛: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的。
谢灵询点点头:我发现我变得可恨了。
水若云轻轻道:你再怎么可恨,你也是我的至爱,谁要是骂你一句我就挖了他的双眼,谁要是打你一下我就煎了他的心肝。
谢灵询道:这样的话,在你清纯的脸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呢。
水若云笑了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对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这才是真的不是么,灵询哥哥你与我一样。
谢灵询叹了口气:我今天才懂,其实我就是个邪恶的人。我渴望一生一世,厌倦尔虞我诈,和沈流袖在一起,我会因为她圣洁的面孔刻意压制自己暴虐的内心。从出生起我就肩负着责任,是我的父亲为我挡下风雨,而我不能再逃避。温文尔雅适合和谐,只有暴力才能结束乱世。
水若云从背后抱住他:我愿意陪你万劫不复。
谢灵询忽然豪气顿生,哈哈大笑:好,云儿,有你在我身边,我便什么也不怕了。什么后周,什么南唐,我绝不会让我的义父他们白白冤死。我以后不会再压抑自己了,等到我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皆如蝼蚁的民众也会相信我所说的话,因此前面所铺垫的所有腥风血雨都是正常的。
水若云嗯了一句:谢郎,话是这样没错,不过你还是要做一些表面文章,如若你登临大宝,臣民并不会瞻仰你的威严,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安抚和虚情假意他们才会接受。
如果是以前,谢灵询会欣然接受水若云的意见,此刻却比以往多了几分冷酷和暴躁,他强忍住自己躁动的情绪,轻轻道:若云,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要尽情放纵自己。我就不信,当我统治了他们以后,我所做的都是为他们好,谁会不服?
水若云一时之间复杂的望着他,良久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云儿说过,你生我生,你死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