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轮明月高挂,俯视着下面的瑶台。
唐天龙来到謝府附近的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谢灵询蹑手蹑脚的走进院子里,看着沈流袖呆呆的看着屋顶发呆,不由偷笑。
怎么,还在生气吗?
啊。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沈流袖一跳,她气怒道:你走路就不能带些声响吗,和鬼魅一样。
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流袖女侠竟然也怕鬼,哈哈哈哈。
你,,沈流袖转过头:别人还没原谅你,你就这样放浪形骸,真是气死我了。
哦,有人生气啊。谢灵询故作夸张,又凑到她正面:那这个人太小心了吧,看来这个也不管用了。
谢灵询从手心拿出一个泥人,沈流袖一下子愣住了。
怎么?不认识?
沈流袖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因为我看你逃跑的时候都不忘盯着她看啊,你一直看它,我就一直在看你。
沈流袖感动道:可是这个是不要紧的,然而外面有追兵,这么危险,你也敢出去啊?
有什么不敢的,为了你,刀山火海我都敢。
听完这温柔的话语,沈流袖彻底迷醉了,她仰望着月光,捧起泥人: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我的爹娘是谁,每次看见月亮就会想起他们,你知道吗,看见你痛苦的望着爹娘墓碑的时候,我想和你说,你至少还知道自己的父母,而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孤儿?谢灵询有些疼痛:那你怎么在鸣凤楼的。
我只有一个师父。沈流袖摇摇头:至于怎么在鸣凤楼的,说来话长,我也不想说。
好,不想说就不说。谢灵询道: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不知道的更好,知道了更让人心烦意乱,难受哽咽。
也许吧。沈流袖恢复了一丝清明,回望着谢灵询:遇见你是不是上天的安排。
谢灵询笑了笑:应该是吧,我还有一件东西给你。
什么?
谢灵询从怀里拿出一块晶莹透亮的珠子,它闪闪发光,在月光下显得更加皎洁清澈。
哇,好漂亮啊。就连沈流袖也不得不赞叹这明珠的浑然天成,宛如天地精华凝聚而成的宝物,忍不住用指尖轻轻触碰一下,那光芒竟然颤抖的厉害,随后又恢复正常。
这是什么啊,夜明珠吗?
谢灵询摇摇头:不是,怎么会是夜明珠,我还没那么大本事,除非去皇宫走一遭。这珠子是苗族的至宝,名唤白灵珠。
白灵珠。沈流袖微微沉吟道:那你为什么送给我这个啊?
因为你。谢灵询指了指天上的月亮:你就如同天上的明月,干净皎洁,不可亵渎。我谢灵询何德何能与你相遇,像你这般的秀娥仙子应该遗世独立,如同这宝珠一样匹配,不能触碰。但是我谢灵询发誓,一定会轻轻的在你身旁,小心守护你到地老天荒。
谢公子。沈流袖听完这段深情绵长的话自然受不住,眼睛里已经看不清东西,唯一能够看清的是他俊秀的面庞,她不禁迷蒙,面色羞红,身子不住发颤。
谢公子,我知道你的心思,只不过现在为时尚早。沈流袖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还是狠下心来,不去看那晶莹剔透的宝物,和他那纯洁清澈的眼眸。
谢灵询落落大方,却一把拽住沈流袖的肩头,在对方的羞怒和呼叫中,将珠子塞进了她的手里,缓缓道:这不是我送给你的,是原本就属于你的,任何人拿着它都会遮掩光辉,所以你不用推辞了。
在他们的身后,有一双眼睛正透过厢房的窗户,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
等到看完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随即转过身看着里间,目光充满恨意和嫉妒。
谢灵询,你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也好,我就能放手动作了。李绫罗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总之她现在觉得自己很舒坦。
她换上一身黑衣服,蒙上面巾,蹑手蹑脚的从房内钻出,来到后门,穿过长廊,直到一间厢房外留下。
这是谢灵询和唐天龙祭祖扫墓以后,摆放其它物品的安置地方,可以说,俨然像个仓库,里面杂七杂八,想要搜寻起来都需要个把时辰。
李绫罗不想耽误时间,她确定唐天龙早就被灌的酩酊大醉,谢灵询两人短时间不会前来,放心打开房间,跳了进来。
果然如此。李绫罗一脸郁闷,不知道东西究竟在哪,她开始仔仔细细的搜索起来,基本上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大约一柱香之后,李绫罗终于放弃了继续寻找的打算,她已经翻遍了所有柜子,床头甚至地面每个缝隙,也用银针试过,始终一无所有。
她失落的看了看这里一眼,也不再停留,就想回去。忽然,嘎吱声传来,它吓了一跳,连忙躲进柜子里,却因为太紧张匆忙,腿上的鞋子被柜子的铁锈勾住,一时挣脱不开,就挂在底部。
来的人是沈流袖,她挑着灯笼,脸色沉静恬淡。
本来她和谢灵询正尴尬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恨不得时光快一些,早点回房歇息。没想到谢灵询忽然的打了一下喷嚏,让她暗呼自己有些傻,只顾自己吃饱穿暖,却没有关心照顾他,看着他只穿者一件单薄的丝织外衣,不由心疼愧疚道:
谢公子,对不起,我真是不够关心你,这么凉的天,也没有多嘱咐你拾掇些衣裳。
说什么傻话。谢灵询撩起她的发丝:我是堂堂男儿,一点风吹雨打算什么,就算病痛,过去就好了。
别胡说。沈流袖嗔骂道:就知道口无遮拦,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你在这待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就这样,沈流袖来到了这里。她左看右看,却没有发现衣服的踪影,想了想自己真是糊涂了,衣服应该在柜子里啊。
她忽然料想到今日已经是公元952年11月18,离开鸣凤楼也月半有余,恐怕水若云已经在大发雷霆吧,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叶昭雪她们,是否会因为自己的过错受到惩罚。
她想的倒是不错,薛碧瑶和罗香兰两人已经在鸣凤楼暗牢关了十几天,与往日美丽大方的形象大相径庭,全身脏兮兮的,头发散乱,眼睛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不过此刻的她只是在臆想中,果然和谢灵询在一起以后,智商越来越低,竟然不喜欢考虑事情了。她敛衽一笑,就要打开柜子。
李绫罗心中焦急,倘若真的被她发现,自己立于危险之地,无处施展,这柜子晦暗深涩,而且空间狭小,自己擅长轻功和暗器,一下子犹如困兽,不是沈流袖对手。
想了想,她只有先发制人,就在沈流袖的手快要接触到柜子时,一把从柜子里钻出,重重的手肘朝沈流袖的身上撞击,沈流袖猝不及防,忽然一个黑衣蒙面人钻了出来,丧失了平时的反应和行动能力,一下子倒飞出去,清咳了几口血。
你,你是什么人?沈流袖从地上缓缓爬起来,略有怒意。
李绫罗不说话,从手背掏出几枚飞刀,潇洒自如的双手转换,迅速的朝沈流袖扔过来。
沈流袖的剑不在身旁,躲闪不及,只能避过其锋芒,等到飞刀插进房门,才发现房门已经被削掉几半,暗叹其锋利无比,定睛一看,李绫罗已经没了影子。
听到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也是怕沈流袖发生了什么事,谢灵询赶到这里一看,不由大惊:沈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沈流袖受了重重一击,感觉气息不稳,勉强的笑笑,任由谢灵询扶着:谢公子,刚才来了一个刺客。
刺客?谢灵询眼睛眯着:沈姑娘,先不说这些,快,我带你回房休息,要找大夫。
沈流袖没有反驳,微微点头,靠在谢灵询的身上,被抱去厢房,盖好被子。
沈姑娘,你等着我,我去给你抓药。
沈流袖一把攥住他的手:谢公子,我没事的,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天色已晚,你还是不要去了。
别怕。谢灵询拍拍她的手:我会让义父过来的,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乖,等我回来。
沈流袖点点头,不再多挽留。她安静的看着谢灵询离开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很安心。
没过多久,唐天龙带着一个箱子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瓶子,有些焦灼。
沈姑娘,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沈流袖摇摇头:全身酸痛,提不起劲。
刚说完,胸口却觉得有些疼痛,不由清咳几声,又吐了一口血。
唐天龙连忙让她躺下,拿出瓶子倒出几粒药丸:来,把它吃了。
伯父,这是什么?
这是我走南闯北时候遇到过的一个神医,他留给我的药丸,名唤清心天香丸,沁人心脾,散发清香。吃完以后对你的伤会有一定缓解,耐心等灵询抓药回来吧。
谢灵询刚出客栈门口就发现了不对劲,他发现街口上到处来来回回有大批士兵,他们一个个拿着画像找人盘问,大肆搜寻着人家。
谢灵询差点被发现,连忙躲在角落。
几个士兵赶了过来,凑到王腾面前:头领,没有,我们找了很久。
王腾冷笑一声:这一男一女肯定走不远,他们插翅难飞,城门把守有没有派人加强?
回头领,我们已经遵守您的吩咐,城门已经增加了很多人力,保证一只鸟儿也飞不出去。
很好,王腾道:丞相公子死了,皇上很震怒,根据家丁描绘的外貌形状,宫廷画师描绘了这两幅画像,现在你们就贴满大街小巷,一定要将他们擒拿,我猜他们肯定躲在哪里,尤其是客栈这种居住的地方更应该严加盘查。
是的,头领,我们立刻去。
谢灵询略一思索,不再从大路而走,而是钻进来屋顶,沿着房檐走,缓缓躲过了一群群追兵,来到一家药房外。
虽然敲了很久的门,始终没有人回应。不过还是有了睡眼惺忪的伙计缓缓开了门,沈流袖的伤并不是无药可医,因此谢灵询付了诊金以后,就很快抓了药,按照前面的路线回到客栈。
此中过程,不用过多赘述。
来到客栈门口,发现居然已经有了官兵前来搜查,盘问客栈老板,不由迅速来到沈流袖房间。
沈姑娘,你怎么样了?
看着沈流袖面色稍稍红润了一些,他问唐天龙道:义父,她还好吗?
已经服用了药丸,稳定了血液流失,你抓得药给她炮制,多休息几天就好。
沈流袖道:谢公子,伯父,我有件事和你们说,是关于这个刺客的。
嗯嗯。谢灵询点点头:沈姑娘,你说。
我与她对战时发现她的武器是双刀,飞刀,应该是飞叶刀,而不是柳叶刀。沈流袖缓缓道:
柳叶刀厚且宽,呈螺旋妆,速度极快,伤害面大,盛产于渤辽,而飞叶刀则是沙陀族人的武器。
沙陀族?唐天龙微微沉吟道: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对了。唐天龙忽然想起来:后唐的李存勖不就是沙陀族人吗?
对。沈流袖点点头:师父曾经说过,梁唐晋汉周,除了如今的后周和后梁朱温,其它都是少数民族人。
谢灵询静静道:沈姑娘,追查此人的事情先不要管,如今我们杀了那个胖少爷,如今官兵到处通缉我们,我看城门已经把守加严了,必须要想办法出去。
什么,胖少爷?唐天龙惊讶道:灵询,你在说什么,义父怎么不知道。
义父,这些话等我们回到水寨再说,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走。
嗯,可是沈姑娘的伤。唐天龙皱皱眉:我怕路途颠簸,她会受不了。
沈流袖摇摇头:伯父,我没事的,不过我想告诉你们一些话。
什么话?
我觉得那个侍女很可疑,有可能和今晚的刺客有些关系。沈流袖正色道:我没有和你们上,我无意中看到她竟然藏有暗器,是银白色的钢针,而且看上去很有心机,不得不防。
嗯。谢灵询凝重道:看来我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义父,为了完全抓到原形,我们需要布一个局。
唐天龙懂他的意思,笑了笑:就按你说的办。
沈流袖看着两人打哑迷,一脸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
谢灵询先去敲了敲李绫罗的房门,发现对方房内还亮着,桌上的煤油燃着,他打开门的时候李绫罗似乎很平静,却是一脸欣喜:少主,这么晚了您怎么来找绫罗啊,是不是想绫罗了啊,来,少主坐。
谢灵询也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怀疑,如往常一样和她说话:嗯,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最近兵荒马乱,这里又是洛京,很不安全,你不要到处走。
李绫罗内心涌现一股暖流,欣然道:少主不用担心绫罗,一切安好。
那就好。谢灵询摇摇头,缓缓坐了下来,他瞄着李绫罗房里的布局,四处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异样,据沈流袖说那人穿着黑衣,于是他借口四处踱步,却是随意乱瞥。
少主,你在看什么?李绫罗似乎发现了他的意图,总是迅速靠近他,身子不自然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