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好一会儿眼中的茫然才散去,入目便是一张极为俊朗的面孔,她坐起身,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马车里,“大哥哥?”
霍成收回手,“到了。”
她点头,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老太君的荣安院在安远侯府内,阮蓁同霍成道别,正要往回走,却又想起一件事,回身问他:“大哥哥明日要去踏春吗?”
翌日便是三月初三。
大奕素来有三月初三出游踏青的习俗,早在三日前,太子和常乐公主便各自发了帖子广邀邺城的公子姑娘们去城郊别庄踏青宴饮。
昨日太子问过霍成,他当时回绝了他,目下却改变了主意,颔首道:“去。”
她朝他露出一抹欢快的笑意,转身进了朱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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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居。
阮蓁早早便起身,双碧为她备下兰草浴汤。
三月初三这一日,以兰草浴汤沐浴,可驱邪祛病。阮蓁前几日手臂上的伤才刚好,这一项就更不能省。
净室里水气氤氲,画罗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双手扒着木桶的边缘,眼巴巴儿地瞅着阮蓁,脸上满是羡慕。
阮蓁这些年日日用苏大夫特地为她调制的凝脂露沐浴,又一日不落地搽着上好的玉肌膏,几年下来,一身的肌肤被润养得细嫩莹润,玲珑剔透,犹如上好的美玉。
画罗瞧着她,心中再一次感叹,自家姑娘生得可真真是好!如今身段还未长成,就已是这般好颜色,可想而知,再过上两年,等她身形抽条,胸前一鼓,不知要迷倒多少男人!
自己为何就不是个男人呢?她捧着脸痴痴地想,若她是个男人,定要把姑娘娶回家。
“又在想什么?”双碧从屏风外绕进来就见画罗双手捧腮一副痴样,毫不客气地敲了她一下。
“在想我若是个男人,就把姑娘娶回家!”私下里只有主仆三人在的时候,画罗素来是想什么说什么。
双碧闻言噗嗤一笑,剜了她一眼,不以为然道:“即便你当真是个男人,这等好事轮得到你?净会做美梦!”
言讫,她试了试水温,又往浴桶里添了些热水,转眸看到阮蓁搭在浴桶边沿的右臂,惊讶道:“姑娘手臂上的伤疤竟已没了!”
自春猎阮蓁的手臂被抓伤至今,已过去整整一个月,前几日伤口彻底愈合,苏大夫便给了阮蓁一盒子透明的白膏,让她擦在伤疤上,一日三次,保管不会留疤。这才过去了三天,阮蓁手臂上已瞧不出丁点儿受过伤的痕迹。
经双碧这么一说,画罗才发觉,凑上前捧着阮蓁的胳膊细细打量,口中不住惊叹:“苏大夫真是神了!”
又泡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阮蓁出了浴桶,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新做的粉白茶花穿蝶刻丝小袄,下系一条天水碧镶银线滚边襕裙。收拾妥当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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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惠风和畅。阮蓁一路噙着盈盈笑意到了府门前,阮成钰站在马车旁同一人说着话。他今日身穿一袭天青净面杭绸直裰,长身玉立,端的是萧萧肃肃,风姿特秀。
“哥哥。”阮蓁走上前,叫了他一声,旋即又看向一旁的霍成,“大哥哥怎么来了?”
霍成依旧是一身素面玄衣,面容冷肃,目若寒星。见到她,他眸中微暖,“刚巧路过。”
他住在定国公的府邸,与宣平侯府隔着一条街,若说顺路,倒也勉强能说的过去。阮蓁了然,回头问阮成钰,“哥哥,温表姐今天会来吗?”
从西山回去后,温雨燕因云雀的死很是难以释怀,已许久未出门走动。
阮成钰闻言勾了勾唇,道:“自然要来。”
看来哥哥昨日那一趟没有白去。阮蓁狡黠地朝阮成钰眨眨眼,转身上了马车。
阮成钰和霍成翻身上马,一行人往城郊云霖别庄而去。
今日邺城的百姓几乎是倾城而出去城郊踏青,通往城门的路被挤得水泄不通,马车艰难地在人群中走走停停,本该两刻钟就能到的路程,硬生生地走了近半个时辰。
好容易到了城郊,别庄的管事早在门口候了许久,忙迎着三人进去,“太子殿下已等候许久了。”见霍成很是面生,他凝眉迟疑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霍成觑了他一眼,冷声道:“霍成。”
竟是那位将军!管事忙低下头,连连赔罪,心下却暗自诧异,早听闻镇国大将军手段残忍暴虐,他家婆娘还猜测他是个凶神恶煞之人,今日一见却大大出乎意料——面前这位公子身材颀长,眉目俊朗,若不是身上的气势和眼神慑人,恐怕也是邺城少女们的春闺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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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庄建在一面湖泊上,依循着江南的格局,沿着回廊一路走过,处处可见亭台轩阁,奇花异葩点缀其间,风格雅致婉约,疏朗自然。
管事带着阮成钰与霍成往右侧踏波亭去了,另有丫鬟引着阮蓁往后花园走。
后花园有一处占地极大的桃林,此时三月暮春,桃花灼灼,团团簇簇拥在枝头,连绵一片如天边云霞。姑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说说笑笑,喝茶吃点心。
阮蓁一到就被常乐公主叫了过去,随口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出城的人太多,马车走得慢。”阮蓁随口解释道。
常乐公主递给她一盅玫瑰清露让她润润喉,看了看四周,附在她耳边道:“昨日你走后我去找先生了。”
贺瑾如今已三十有一,而立之年便入了文渊阁,乃是大奕开国以来年纪最轻的阁老,当朝百官莫不要唤他一声“贺阁老”。常乐公主不愿这样叫他,又不愿随着太子叫他太傅,总觉得这样叫太过生疏,便依着自己的法子叫他“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脑补一下,霍成成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地等了两个多小时,然后面无表情地跟阮蓁蓁说:刚巧路过。
蛤蛤蛤!!!
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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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负能量差点爆棚,还好我家彤彤拯救了我_(:3ゝ∠)_
然后突然想起来刚才忘了祝大家元宵节快乐^_^
我今天吃了十二个汤圆。
都是我娘逼的,她吃了四个,然后觉得自己是个弱女子,吃不了了,于是都给了她家大胃王女儿:)
#我吃多了说我该减肥了,她吃不了了就说我应该胖一点,啊……娘,这是一种何等神奇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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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决定以后不放防盗了:)
因为我这个废物一看到防盗就紧脏到手抖……
本来就废,手一抖码字更慢了。
#论废物码字工的自我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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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二更不是在凌晨就是在明早(。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阮蓁愣了一愣, 没想到她这样着急,竟是一刻也等不得就去见了贺瑾。她昨天拐着弯儿劝了她近半个时辰,她转头就抛到了脑后!她有些泄气, “那他说什么了?”
提起贺瑾,常乐公主心里便是止不住的欢喜, “他说我原本的模样就很好。”
难怪她今日又换回了往日的装扮。阮蓁若有所思,她虽与贺瑾没见过几面,可却听说过他的许多事, 知道他是个真正的君子,再温和不过的人。这样的人本就不会说出让人难堪的话,况且……
他如今尚不知晓思若对他的情谊。若是知道了,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他这么说, 是不是对我也有几分喜欢?”常乐公主双目盈盈,盛满希翼。
阮蓁狠了狠心, 正要开口,一个身着碧色衫裙的妙龄女子从桃林里走出来, 步履轻盈地来到她二人面前。
常乐公主立时噤了声, 目光游移看向别处。
“温表姐。”阮蓁滴溜溜转了转眸子, 旁若无事。
“你们在说什么?”温雨燕乐呵呵地问。
唯恐阮蓁对这个未来嫂嫂知无不言,常乐公主朝她瞪了瞪眼,阮蓁心领意会地眨眨眼, 示意她放心。
见她这般反应,温雨燕便知她们刚才说的是女儿家的私密话,自然不能与外人说。她方才本也是顺嘴一问, 并没想着她们当真回答她,便自个儿把这事揭过,笑盈盈地从背后亮出一枝桃花,“你们瞧!”
常乐公主见了桃花立时便忘了方才的事,拿过桃枝嗅了嗅,轻摘下枝头一朵盛放的桃花别在发间,映着面前的杯盏照了照,目光流转间盈满潋滟春意。待她照够了,抬头便见阮蓁抿着唇看着她笑,她顿了顿,欲盖弥彰地也给她别了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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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霖别庄有一处自山中引来的温泉,流经地底,是以此处的桃花便开得比一般的桃花要早上许多,花期也长,加之别庄的桃花大多都是别处难寻的珍稀品种,是以云霖别庄的桃林可算得上是邺城一绝。
阮蓁和常乐公主从桃林中折了几枝桃花回来便见一群姑娘们围坐一圈在玩蝶几图。
蝶几图乃是前朝庄乐公子所创,其后数百年经过后人的发展,到如今已是老少皆宜。最是适宜三五好友相聚时玩。
被围在最中间的女子赫然就是刘凝,她今日着湖蓝重莲绫描银月华裙,梳凌云髻,腰身挺得笔直,身段纤细玲珑,坐在人群中间甚是打眼。
她凝眉稍作思忖,手上不断动作,黑漆牙雕小几上的蝶几图便又换作另一个样子,千变万化,叫人叹为观止。
“我从前只知道郡主擅长书画,诗赋也是一绝,没想到郡主竟然连蝶几图也要的这样好!”一旁围观的一位圆脸少女不无讨好地感叹,“郡主可真是聪慧灵巧!”
她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连声附和,刘凝看似全神贯注地玩着手上的蝶几图,实则将她们的艳羡尽皆收入耳中,她自矜地扬起下巴,正要开口便听那连片啧啧声中突然响起一道不屑地轻嗤声。
“这有什么的?”
见众人看她,常乐公主撇撇嘴,不以为然道:“阮蓁会的花样比她多多了!”
常乐公主从小就与刘凝不对头,过了这么些年二人都已长大许多,可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仅没有些许和缓,反倒越来越看不惯对方。
阮蓁一时阻拦不及,她的话便脱口而出,她皱了皱眉,没说话。
“哦?”刘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阮蓁,挑眉道:“她说你会的比我的,你来。”
说罢当真起身让开位子。
常乐公主这才发觉自己又为了逞一时口快把阮蓁拖下了水,可这时候如果退缩,岂不是会落下口实?她懊恼地咬了咬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天性使然,阮蓁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什么,可现下……
她抿了抿嘴,也不同刘凝客气,占了她的位子,低头慢慢地摆弄起小几上的蝶几图。刘凝玩的时候尚且需要时不时停下思忖一番,她却好似全然不需要思考,不多时已换了不下十种花样,且每一种都是众人见所未见的。
“阮家妹妹好生厉害!”方才还信誓旦旦地夸赞着刘凝的圆脸少女禁不住赞叹了一声,又连忙捂住嘴,小心地看着刘凝。
说话的功夫,阮蓁的手又动了动,不过寥寥几下,便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样子。她这几年在家中养病的时候做的最多的事便是钻研蝶几图,若要当真论起来,在坐的众人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的,可她并不欲张扬,故意将一张图放错了地方,顿了顿,佯作思路穷尽,起身。
刘凝的脸色在这不足一盏茶的时间里几度变换,直到阮蓁站起身,她才咬牙克制住自己,扯出一抹笑,道:“阮家妹妹果然聪敏,想来是在家中花了大功夫的……”
下一瞬却是话锋一转,“可惜姐姐素日里还要忙着随西席先生学习琴棋书画,空不出多少功夫来玩这些小玩意儿……可比不得妹妹,有的是闲暇。”
她这话的意思好似是阮蓁不学无术,只知道玩这些讨巧的东西。常乐公主听不得她这样说话,尤其说的还是阮蓁,她怒冲冲地正欲开口,却被阮蓁悄悄扯住袖子。
刚才她一时口快已经害了阮蓁,自然不能再蠢一次,便压下心头的怒意,默默站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