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静风清小苑中,宠妃爱子尽欢情。
纲常伦理浑不顾,主仆献身有初衷。
王淑妃一进内室,看到还在装醉的赤身裸体的凤儿,故作惊叫着跑出
来,神色慌张地问李从荣:“殿下,这可是你父皇的寝宫,你……你……
把凤儿怎样了?”
李从荣当然知道是何事,早跪在地上等着淑妃的责怪,见淑妃这样问,头磕在地上,声泪俱下地道:“请娘娘宽恕儿臣的冒犯,是儿臣一时糊涂,娘娘千万不要告诉父皇,儿臣求娘娘了……”
说着,李从荣以头碰地,“咚咚”作响。王淑妃见目的已达到,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看着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王爷,如今跪倒在自己的脚下,心里自然很是高兴。但她心里很明白,今日进宫协办朝政的王爷,就是明天的皇上,怎敢开罪于他呢。于是,淑妃莲步小移,双臂轻舒,把李从荣拉了起来,笑着道:“罢了,罢了。殿下快起来坐吧。你父皇病着,皇后身子也不爽,殿下在宫里协办朝政,满朝大臣都在看着殿下,在这节骨眼上,我怎能去给你父皇说呢?万一让那些大臣知道了,唾沫星子还不把人淹死?”
淑妃这几句话,听起来清淡如水,可句句像万千钢刀直插李从荣的心里,几乎将他吓得半死。
“谢娘娘不责之恩,是儿臣一时糊涂,乱了心性,请娘娘莫怪。娘娘若有驱使,儿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从荣说完,又一次跪在地上,一头磕了下去。由于俩人挨得太紧,李从荣的头径直磕在淑妃的脚面上,吓得李从荣浑身一激灵。谁知淑妃却没有躲开,用自己的金莲小脚垫在李从荣的额头上。李从荣见淑妃并没有躲开,心里一阵暗喜,竟不由自主地用搭在额头上的手在淑妃的小脚上轻轻地捏了一把,淑妃顿感脸色潮红,娇喘吁吁,半晌才言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敢驱使秦王殿下、协理朝政的嫡亲皇长子?殿下快不要这样说了,今后还要仰仗殿下的恩德。这丫头不胜酒力,醉得一塌糊涂。不去理会她了。来,就让奴家再陪殿下饮几杯吧。”说着淑妃又一次把他扶了起来。
李从荣虽然心有余悸,但刚才的一幕令他哪里还有心思吃酒,站起来道:“儿臣不敢,儿臣酒后乱性,做了不该做的事,娘娘不责就千恩万谢了,怎还敢叨扰……”
“哈哈哈……”王淑妃用宽大的袖子掩口而笑,两只勾魂的眸子直在李从荣脸上瞟来瞟去,最后她把头低下来,继续说:“殿下不必把此事挂在心上,猫儿哪有不吃腥的?男人们还不都是这样,见了美人谁能不动心?只是殿下不要太急了,将来这天下、这江山,还有宫里的一切、这里的一切还不都是殿下的?”说着,王淑妃淫荡地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从荣。聪明的李从荣彻底明白了淑妃这几句话的意思,胆子也壮起来,上前拉住她的手,嘴唇不由颤抖起来,半晌才道:“娘娘的心意我明白了,若真到了那天,我绝不会对不起娘娘和阿弟的,苍天为证。”
王淑妃把手抽回来,抚摸着他的前胸,低首垂目地看着地,像有满腹的心事,幽幽地说道:“如此更好,我们母子还要靠殿下关照了,奴家的终身也有所依靠。若是这样,也不枉奴家的一片心意。”
李从荣被淑妃这样的柔情娇态深深打动,那会儿凤儿把他挑拨出的那股欲火又燃烧起来。他一把把淑妃揽进怀里,那淑妃却忙挣脱开来,两颊羞得通红,气喘吁吁地道:“殿下,现在使不得,你也太心急了,那醉丫头还在里面呢。殿下若有意,今夜二更到后园子里的揽月楼相见。”说完,淑妃急急忙忙地回到内室。李从荣望着她的背影,脸上闪耀着企盼的微笑,从案上拿起几块点心出了门。
却说冯道下朝后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到了皇后住的明宫,一来是看看皇后的病,二来是等着李从荣前去给皇后回禀皇上的病情,也好商议下一
步该怎样做。眼看天都黑了,还不见他的人影,心里未免有些急躁。皇后
只好撑着病体,坐着陪冯道说话。
“这个时候也该过来了,莫非还在皇上那里?”皇后也感到意外,自语道。
“殿下贪玩,皇后娘娘该好好劝劝他,这样下去怕是对不起皇上的嘱托。”
“是呀,这孩子从小养成的心性,说过不知多少次了,就是改不掉这毛病。你是相国,又是他岳丈,你也不能总顺着他说,该发脾气还得发脾气。”
二人正在议论李从荣,就听得“踢哩塌拉”一阵脚步声,只见李从荣步履踉跄地进了明宫的大门,人还没到,一股酒气就冲了进来。他与二人见过礼后,坐了下来,还直打酒嗝。皇后看他喝得醉醺醺的,很是生气,厉声问道:“你这是到哪里喝成这样?丞相等你半天了,怎的这样不懂事?”
李从荣抬眼看看冯道,打着酒嗝说:“哦,是丞相呀,有事吗?”
“你给我跪下!这是在家里,能这样对你岳丈吗?还不见过礼?”
李从荣无奈,重新给冯道行了跪拜礼,冯道把他扶起来道:“殿下,今日皇上的病情如何呢?”
李从荣这才想起他们的约定,皇后要他每日把皇上的病情、及召见了何人等诸事报与丞相。他振作一下道:“哦,父皇的气色很好,与儿臣说了些话,还夸儿臣长大了,办事有了板眼。封御医和几个老太医给父皇换了方子,叫什么‘固本汤’。里面有百年老参、天山雪莲、虫草,还有什么儿臣记不清了。还说,服了这个方子,父皇的病就好了。”
冯道听完他的话,沉思起来,半晌对皇后道:“看来皇上已经病入膏肓了。老臣估计,皇上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太医给皇上用得这些药都是减轻疼痛的,治不了病,只能延缓而已。殿下千万记住,寸步不要离开皇宫。我再去找找那些个老臣,做好应变的准备。一旦皇上晏驾,有这些老臣力保殿下,有没有诏书倒是无所谓的。要记住,殿下千万不要惹出是非来,一定要每天不离皇上左右,小心侍候。”
李从荣点着头,突然想起范延光去兴圣宫的事,忙说道:“我从兴圣宫出来,看见范延光也去见父皇了。”
冯道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紧张起来,忙问道:“什么?他去见皇上了?殿下可知道是皇上传他去的还是他自己要去的?”
李从荣摇着头。
“这可不妙呀,他还不死心。”冯道站起来踱着步。
皇后说道:“不要怕,明日我再去看看皇上,看他是何打算,莫非真的老糊涂了,还在惦记着那个阿三?”
“皇后千万不要去问皇上,皇上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万一龙颜大怒,非要走这条路谁也拦不住的。还有,老臣听到一个信儿,殿下一定要当心,说是朱弘昭、冯赟还有那个大内皇城使康义成常在一起密谋,怕是没安什么好心,殿下要多注意他们这几个的行踪,他们是保宋王的,千万不要让他们与淑妃勾搭在一起。不过也不要过于担心,这几个小吏,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但那朱弘昭却不是个好东西,他仗着皇上对他的宠爱,一贯行事大胆。如今他们把宋王弄到封地去巡查,不知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冯道说完,又转身对皇后道,“娘娘千岁,烦请您颁下严旨,后宫人员无论太监、侍女,一律不得走出后宫半步,万不能让淑妃与朱弘昭他们见面,不然会后患无穷的。”
“丞相放心,哀家即可传旨内务府,把那个小媚狐子看紧了。丞相再去见见张居翰、豆卢革他们,给那些个老臣们透个气儿。”
“老臣遵旨。”冯道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告辞回府。
李从荣把冯道送出宫门,回来要拜别母后,谁知皇后却把他喊住,冷色地问道:“适才到哪里吃酒了,怎吃成这样?”
李从荣迟疑一下道:“孩儿在崇德殿,与带进宫里的那些侍卫少许吃了几杯。”
“你父皇病着,母后身子也不爽,皇上立储的诏书也迟迟不下,是否能传位与你还不作准,你竟有心思吃酒?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再敢这样,母后不再为你操心了。”
“孩儿知错了,孩儿保证不再吃酒,请母后放心。”
“能放得下心吗?钟秀宫里那个媚狐子不定多么眼热,你父皇让你进宫协办朝政,她怎能不生气。她把他儿子打发到封地去了,倒也好,在朝里没人与你争了。可丞相说不知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要经起心来,谁知道那个骚狐子指不定会使什么法子害你,你要离她远点,免得被她所害。”
母亲的话一下点到他的痛处,额头直冒虚汗,心里一阵惊慌。忙说道:“母后说哪里话?孩儿知道的。您也累了,早些歇息吧。那会儿枢密院转来一些折子,孩儿还没有看呢……”
“去吧,去吧,不耽误你的正事。记住为娘的话,不该做的不要去做,要分清是非。你去吧。”
李从荣辞别母亲,出了明宫的大门。
皇宫的夜晚十分静谧,尤其是在深秋季节,虽然还不到冬季,但寒冷还是过早地降临了。李从荣走在回崇德殿的路上,心里翻腾着母亲刚才那些话,自语道:“莫非淑妃真如母后所说,狡诈恶毒,心存险恶?可怎么看也不像呀。一定是母后多心了,吃了她这些年的醋,能对她好吗?淑妃天资聪慧,难道看不出大事已定,还要纵子与我争个高低不成?依我看她没有什么非分之念了,无非是想借我的手来保护她们母子。不过如此罢了,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边走边胡思乱想着,突然,远处传来值更太监的梆子声,夹杂着“注意灯火,下千两”的高呼,他知道天已快二更了,与淑妃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那会儿与淑妃的缠绵又一次浮现在他眼前,尤其淑妃那柔若无骨的矫体在他怀中挣脱的那一刹那,实在难以让他忘怀。他把心一横,不由加快了脚步。
皇宫的御花园坐落在钟秀宫和蕴芳殿后边的一百多步处,一道圆月小门把宫殿和花园隔开。这还是庄宗李存勖时修建的,搜集了许多奇石,堆积成一座座嶙峋假山,园里亭台楼阁,画舫水榭,竹梅花草无所不有。尽管到了深秋时节,依然是景色万千。当年李存勖常与那些伶人美姬到这里玩耍、嬉戏,李嗣源登基后,为前车之鉴计,怕荒废了朝政,就令人把园子封了。后来在淑妃的一再要求下,不得已又重新开放了园子,再说李嗣源也怕那些个花草长疯了,白白糟蹋了,就让太监们粗略做了一些修葺,不像以前那样荒凉了。淑妃获得皇上的恩准,常到园子里玩耍消磨。李嗣源只陪她去过两次,后来就不再去了,一来是无有闲暇时间,二来也没了那些闲情逸致。倒是李从荣与李从厚前些年常去那里玩耍,后来被皇上封他们为王、并赐了府邸后才很少去那里了。
园子里竹林后面有一座斗檐歇山式的二层小楼,原是庄宗李存勖与人下棋的地方,名叫揽月楼,楼下是庄宗对弈的地方,朱红色的木质楼梯通往二楼,一上楼有一间小厅,小厅的左侧便是一处精致的暖阁。淑妃在园子里游玩累了常在这里歇息,所以这里布置的很是精巧,不亚于钟秀宫的陈设,桌几铺盖一应俱全。
李从荣来到园子门口,看看四周没有一个人影,才蹑手蹑脚地进了园门。他穿过一座假山,看到竹林后面翠屏楼上的窗口隐约闪烁着微弱的烛光。一见这温馨的烛光,他一刹那变得既兴奋又紧张,早把母后的话丢在九霄云外去了,惟有一颗淫心狂跳不止。他紧走几步,推开虚掩的楼门,轻轻上了楼梯。这时,灯忽地被吹灭,顿时眼前一片漆黑。他摸索着进了那间暖阁,刚要开口说话,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轻轻捂住他的嘴,紧接着两片湿润的嘴唇紧紧贴上去。李从荣只觉得香气扑鼻,难以自持。
事毕,两人躺在榻上,互相依拥着。皎洁的月光透过窗上的绿纱,映照着淑妃的裸体就像白玉雕成。李从荣按捺不住一腔爱恋之情,再次仔细上下端详不止,感叹道:“娘娘是怎样生的,就是天上的神仙也赶不上娘娘半分,我屋里那几个女人就更不能与娘娘相比了……”
王淑妃不待他说完,用手堵住他的嘴道:“你叫我什么?此后不许再叫我娘娘了,今后要叫我姐姐,不许再叫娘娘了,你可记得?”
“好,我记下便是了。”
王淑妃忙把锦被盖在身上,娇嗔地道:“殿下只管看什么?要冻煞奴家吗?如今,奴家已成殿下的人了,殿下可不能欺负奴家呀。”
“放心吧,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的。”
说着,李从荣也躺了下来,淑妃把锦被盖在他身上,二人便依偎在了一起,李从荣轻抚着她的后背,笑着道:“怪不得父皇专宠娘娘,娘娘果然是世上少有的妙人儿。唉!只可惜儿臣无此艳福,不能与娘娘名正言顺地长相厮守……”
“你怎的还这样称呼?仔细你的嘴,非要姐姐把它撕碎不成?”
“哦,是我的错,今后不敢了。”
也许是李从荣刚才的话使淑妃受到了感动,她紧拥着他的脖子道:“有你这份心奴家也就心满意足了,不敢承受殿下的长相厮守。”说到这里,王淑妃不禁长叹一声,“这也许是命吧,怎么也逃不出你们爷儿俩的手心儿,敢不是前世欠你家的?要俺今生来还……”
“算了,不说这个,说起来让人心烦。”李从荣打断她的话。
王淑妃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奴家十五岁被那刘郇生生抢走,失了身子,早就是残花败柳了。承蒙皇上圣恩,万分疼爱奴家。如今又蒙殿下不弃,都是奴家前世修来的缘分。但说到底,奴家已人老珠黄,不敢生受殿下的大恩了。奴家房里的凤丫头一直爱慕着殿下,到现在还是个处子之身,若殿下喜欢,明日可让凤丫头过来陪伴殿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李从荣以为她有意试探自己,摇着头说:“娘娘是在说笑话吧?我喜欢的是娘娘,而不是凤儿,不要拿她来搪塞我……”
“休要装圣人了,奴家是过来的人,还不晓得你们男人的心性,哪个不是吃着锅里,占着碗里的。你道奴家愿意这样做么?奴家心里也装着你呀,可奴家毕竟是你阿弟的娘,万一让人晓得,殿下的前程可就毁了,奴家将成为千古罪人,于心何忍。况且殿下正是这个年龄,与丫头们风流片刻也无伤大雅。奴家是为殿下好。”
这时,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淑妃忙坐起来道:“都三更天了,殿下请回吧。”说着就要穿衣,李从荣一把将她又按倒在榻上,不依不饶地轻声道:“不,我还想要。”
“你这个贪吃的猫,要折腾死奴家了,……哎呀……”
自此以后,在淑妃的撮合下,李从荣常到揽月楼里与凤儿私通,有一次中午,李从荣吃过午饭后,耐不住寂寞,又来到园子里,把凤儿叫来,行过云雨之事后,刚把凤儿送到楼下,结果被朱弘昭收买的一个太监偷偷看见。这太监急忙告诉了朱弘昭,朱弘昭闻听大喜,立刻让康义诚在宫中散布这个消息,没有几天这事便弄得沸沸扬扬,最后竟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他本想要严斥李从荣,但龙体甚是虚弱,根本动不得怒,只是在心里埋怨冯道及那些老臣:“你们误了我呀,秦王无德,难堪大任。”
却说李从珂在凤翔听说皇上病了后,心里很是着急,连夜书就一份奏折,六百里加急送到洛阳,想奏请回京城探望。三天后,却接到枢密院的公函,说是戍边大任,重于泰山,皇上只是偶感风寒,没有大碍,要他坚守凤翔,与吐蕃使臣商谈边防之事,不必回京。总之是没有被枢密院允准,于是一气之下,打算抗命回京。正命人收拾行装时,参军韩昭胤闻讯急忙赶到潞王官邸,急匆匆地问道:“在下听说殿下明日要回洛阳?”
“是的,正在收拾呢。”
“千万不可,如今皇上病着,秦王在协理朝政,枢密院除了范大人,没人敢为殿下说话,若殿下抗命,恐怕见不到皇上就治了你的罪。还是不去的为好。”
“说得清闲,父皇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卧病在床,作为儿子却不能床前尽孝,这是何道理?我意已决,明日就回洛阳,参军不要阻拦。我倒要看看,枢密院那帮家伙敢怎样发落我。”李从珂说完,见平娃进来了,转身向平娃道:“平娃,你去把咱们从吐蕃领主那里讨来的药带上,明日我们启程。”
“殿下若执迷不悟,此一去将不可能再回凤翔了。请殿下三思。”说着,韩昭胤跪在了堂前。
这时夫人刘延英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即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走过去,把韩昭胤拉起来道:“王爷,参军说得对,朝里的局势不明,王爷不能贸然回京,万一被奸人所害,我们这一家大小指望谁呢?就让为妻代王爷去吧。”
“夫人言之有理,让夫人前去既不失礼数,又能看看朝里的局势,这最好不过了。”韩昭胤赶忙说。
李从珂犹豫起来,说道:“我也曾这样想过,可让夫人独自回京城,我有些不放心……”
“王爷放心吧,为妻顺便带吉儿回去一趟;吉儿也不小了,代父尽孝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这些年吉儿还没有见过他爷爷呢,早就给我说,想回去见见皇爷爷。这次就成全了孩儿吧。”
李从珂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夫人的话很有道理,回身对平娃道:“去吧吉儿给我叫来,我有话与他说。”
韩昭胤见他改变了主意,这才把心放下,说道:“夫人到了京城,一定设法见见范大人,还要给皇后备一份厚礼……”
“这些都有安排,参军放心吧。”李从珂道。
这时,从门外跑进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生得虎背熊腰,风度翩翩,虽然单薄一些,仍然透露着一股英气,尤其那两道浓密的眉毛,像是两把利剑,眉下那对眸子,深邃的像是两泓深潭。这便是潞王李从珂的长子,名唤李重吉。
重吉进了门,与在场的人都见了礼,说道:“爹爹,唤孩儿来有何吩咐?”
李从珂走向前去,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你母亲说想明日带你回一趟洛阳,看看你皇爷爷,你意下如何?”
“什么?要孩儿回京城看爷爷?太好了!谢谢爹爹,孩儿一定替爹爹好好侍候皇爷爷。太好了,太好了。”李重吉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拉起李从珂的手,左右摇晃着,“谢谢爹爹,孩儿不会忘了功课的,把那些书都带上,晚上我会用功的。”
李从珂拍了他头一下,笑着说:“还像个孩子,都十四、五了。路上要照顾好你母亲,要听母亲的话,听到吗?你下去准备准备,我还要与韩参军说说话。”
刘延英拉着李重吉回去收拾行李了。
李嗣源这几日的病情明显有些好转,精神也好了许多,食量大增,一顿能吃一大碗稀粥。身子刚有些好转,便又开始打理朝政,一天要见几个大臣商议国事,但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时辰。大臣们都知道,此次皇上病倒,是因为立太子一事气成这样的,因而谁也不敢再提这事了。御医们却很清楚皇上的病情好转,不过是回光返照,但他们谁也不敢挑明,只是暗中为皇上捏把汗。
这天,皇上刚用过早膳,正倚在卧榻上小憩,太监总管任本光进来禀报皇上说:“陛下,康义成说,潞王派夫人和儿子在宫门外候着,陛下见不见他们。”
李嗣源一听,立刻睁开眼睛,急切地说:“哦,朕的小孙孙也来了?还愣着做什么?快让他们母子进来呀。”
任本光答应一声出去了。李嗣源定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样邋遢不成体统,就命太监拿来龙袍穿上,让宫女们把自己扶起来坐下,一时又恢复了往日皇帝的威严。刚刚坐好,刘夫人与重吉在任本光的带领下进来了。一进门,夫人看到苍老、瘦弱的李嗣源,忍不住跪下哭出声来。李重吉还是很小的时候见过皇上,什么样子都忘了,低着头也不敢看。李嗣源强打着精神道:“你哭什么?朕不是挺好吗,快起来吧。”
“父皇,半年多不见,父皇怎的瘦成这样子?看着让人心酸呀。”刘夫人哽咽地道,任本光忙去她搀扶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夫人,您千万不要再哭了,皇上今天精神挺好,不要惹他老人家了。”
夫人情知失态,忙振作了一下,强作欢笑地道:“父皇在上,儿媳祝您老人家万岁、万万岁。”
见过礼后,李嗣源笑着说:“万岁?人有活一万岁的吗?能过百岁就很不容易了。”说着他注视着一直跪在地上的李重吉道,“这就是吉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快起来,让爷爷看看。”
李重吉羞怯地走到李嗣源跟前,李嗣源用手抚摸着他的后背,点着头说:“真是呀,有小不愁大,与珂儿小时越发的一个样子了。”说着,李嗣源动情地拉起吉儿的手,“嗨,朕能不老吗?转眼孙儿都这么大了。吉儿今年几岁了?”
“回皇爷爷,孙儿今年十五岁了,明年都十六了。听爹爹说,皇爷爷身体欠安,爷爷你可要保重身体呀。爹说,皇爷爷是咱大唐的主心骨。”
“哈哈哈,主心骨?主心骨也有老的一天。嗯,爷爷知道的,爷爷一定听你爹的话,好好保重身子。”说到这里,李嗣源眼睛湿润了,“你祖母要是活到现在该多高兴呀。可是,可是她命薄呀。记得你祖母刚到晋阳时……唉!给你说你也不晓得的,你不曾见过你祖母,长生殿里有她的神位,明日去给你祖母上柱香,让她也高兴高兴,她走了快二十年了……”
说到动情处,李嗣源的眼泪夺眶而出。任本光知道皇上又想起了魏氏,忙劝说道:“皇上,咱们不是说好了,不要再想这件事了。”
“是呀,咱不想了,不想了。昨夜又梦到她了,她对朕说,她要给朕送件宝物,真是灵验呀,今儿一早,她就把朕的孙儿送到朕跟前了。朕要谢谢她呀。”李嗣源又一声长叹,眼泪止不住地又一次滚落下来。
坐在一旁的刘延英,见皇上对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婆婆这样一往情深,心里无限感慨,忍不住热泪盈眶,哽咽地说道:“父皇身子要紧,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这么多年了,婆母还被父皇惦记着,婆母若地下有知也就心满意足了。父皇千万不要再伤心了,保重身子要紧。”
“好了,咱不提她了。珂儿还在忙呀,怎的不回来看看?朕也想见见他。”
刘延英见皇上这样问,心里吃了一惊,听李从珂说,他早就为此给皇上上了折子,要回京探病,可枢密院却以边关事大,不得擅离职守为由拒绝李从珂回京。此事莫非皇上不知?于是她小心地道:“从珂听说父皇病了,心里很着急,早就上了折子,想回来探望父皇。后来枢密院送去了信儿,说边关事大,父皇只是偶感风寒,不必回来。无奈,就让臣媳与吉儿回来看望父皇。”
李嗣源听完她的话,双眉紧蹙,脸色铁青,半晌不言语。李重吉看到爷爷突然变了脸色,不知发生了什么,吓得他一动不动。
良久,李嗣源长舒一口气,点着头,自言自语地道:“哦,朕知道了,朕知道了。”他抬头看着儿媳说:“吉儿也不小了,让孩子到朕身边来吧。朕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他们早盼着朕把珂儿忘了,朕偏不忘。就让吉儿进宫做个控鹤指挥使吧,好好历练一下,将来……将来好帮珂儿做事。就这样定了。”
延英知道,控鹤指挥使是保护皇上的贴身侍卫,属正三品,内宫、寝宫的防务都归控鹤指挥使管。而大内皇城使只是负责外宫与几个宫门的防卫,因而将来李重吉的权利要比大内皇城使康义成大得多。即便是皇子、皇后想见皇上,没有他说话,谁也不敢放行。
刘延英万不曾想到皇上会封吉儿做控鹤指挥使,说明皇上对李从珂是何等的信任,她高兴地对李重吉道:“吉儿,还不快谢恩,给你皇爷爷磕头呀。”
李重吉知道自己被皇上封了官位,但不知他的官位有多大,正在思索间,见母亲让他谢恩,连忙跪下磕头。皇上笑呵呵地把他扶起来,说:“孙儿呀,皇爷爷这一百多斤就交给你了。你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爷爷不想见的人,你就把他挡在门外,不管他是谁。你可知道?”
“皇爷爷放心,孙儿只听皇爷爷一个人的。”
“哎,这就对了。”皇上说完,对站在门口的那几位侍卫道:“还不见过你们的少主子。”那几个带刀侍卫忙走进来,纷纷跪在李重吉跟前,高声说道:“属下见过少主子。”李重吉吓了一跳,忙把他们一一扶起来,说道:“我还年少,不懂得事情,今后还要仰仗各位将军了,望各位将军不吝赐教。”
“好说,少主子有何派遣,属下听命就是了。”
李嗣源见孙儿不卑不亢,很有做派,高兴地说:“嗯,像个大将军的样子。你们带上少主子四周看看,见见你们那帮猴崽子们,让他们都认了主子,下去吧。”
“是。”那些侍卫即刻带这李重吉出了门。
李嗣源感觉有点累了,头上出了虚汗。他支撑着病体,对任本光道:“你去告诉秦王,今晚在皇后那里摆下宴席,给他们母子接接风,要秦王、皇后还有淑妃都去。朕身子不爽,就不去了。”
“谢父皇,父皇也不要太劳累了。从珂说,他不在身边,就多让阿弟分担点事情。从珂到吐蕃领主那里讨了很多稀罕的药物,有红花、灵芝、雪莲、虫草,还有两对熊掌。任公公都给太医院送去了,他们说要给父皇用的。”
“嗯,难为他一片孝心。回去后告诉珂儿,让他好生体念做父亲的心,把差事办好。等明年春天,朕的病好了再让他回来。你也不要回府了,走了好几年,那里不定乱成啥样子了,就在宫里住几天吧。去看看你母后,她也老了,说话颠三倒四的。无论她说些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有父皇在,谁也不敢怎么你们。”
刘延英没想到皇上这般体贴她们母子,感激地泪水涟涟,跪下拜道:“儿媳谢父皇的关爱,儿媳这就去看望母后和淑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