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欲驱人不辨奸,自鸣得计入机关。
玉人本作垂纶饵,假戏真成醉里欢。
说到这里,诸位看官一定急于弄清那算命瞎子和银喜姑娘受命前来凤翔的细微末节吧?且稍安勿躁,听我回头细细道来。
却说冯道自从把女儿嫁与秦王李从荣后,一直盼望秦王早日被立为太子,可皇上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皇上已经六十有五了,身体大不如前,但仍然很是勤政。朝里的大臣们曾几次向皇上建议,希望能早立储君,以解万民之盼,都被皇上严辞斥退。大臣们不知皇上何意,便不敢再提立储之事。冯道心里虽然很着急,但他与安重晦不同,从不表现出来,既不向皇上提起,也不与其他大臣们通关节。为了避嫌,他从不到秦王府去,也不与女儿见面,似乎这事与己无关。
皇后早就坐不住了,常在皇上耳边唠叨,要立秦王为太子,说得李嗣源心里很烦。有一次,皇后又一次提出此事道:“皇上已经六十多了,为大唐社稷着想,尽快把太子的事定下来,以安百官之心。秦王是陛下嫡亲长子,理应继位,请皇上早日昭告天下……”
“朕说过多次,暂不立太子,你怎地又提此事?你是看朕老了,觉得朕没有用了,是吗?干脆,我回晋阳老家去算了,你在洛阳主持朝政,你想让谁做太子都可以。”李嗣源生气地道。
皇后吓得赶紧跪下谢罪。其实李嗣源为立太子一事很是为难,论军功、年龄,都应立长子李从珂最为合适,但李从珂毕竟不是他的亲生,若立他为太子,势必遭到一些皇亲国戚的不满。倘若立秦王为太子,又恐其名望、能力难以服众。宋王从厚年龄尚小,虽然他心里最喜欢此儿,但若立他为太子,秦王肯定不满,同时也怕王淑妃倚仗是从厚生母的地位,将来干涉朝政,成为第二个武后。在他有生之年,他真不愿看到这三个儿子为争夺太子之位而相互攻讦。当然,最好的结果是维持现状。
册立太子不仅是皇家大事,也是国家大事。历史上多少皇帝英明一世,因为没有处理好这件大事而祸起萧墙。太宗李世民就是因此而导致武后篡权,李家子孙险些让她杀尽赶绝。李嗣源怕出现这样的局面,所以不敢轻易立太子。
然而,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却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悄然酝酿着。秦王李从荣在身边人的调唆之下,早就磨刀霍霍了。秦王最信得过的莫过于自己的岳父冯道了,虽然他的女儿刚嫁过来没有几天,但早就定了这门亲事。他几次让夫人捎信要冯道拿个主意,冯道却闭口不谈此事,只当是没有听到,气得秦王背后大骂他是小人。他就转而就此事询问师傅蒋文呈,可这老儿却道:“皇上只要我帮殿下学习圣人之道,并未要我帮殿下争太子之位。”秦王听后真想把他轰出去,但碍于他是皇上派来的师傅,不敢这般无礼。身边那些个闲人清客,除了一味地奉承自己外,在这事儿上更是一个也指望不上。
正当他感到无助之时,与他相交的一个道士来到了秦王府。这老道在洛阳的紫云观出家,法号紫云道长。紫云观地处洛阳西南黄河边上的大荒岭上,环境很是清幽,秦王常去那里玩耍,便与这老道相识了,一来二去,二人成为莫逆之交。
那紫云道长原是朱温手下的一个谋士,俗名叫赵桂蟾,当年李嗣源、李从珂攻破汴梁后,他便只身逃往大荒岭的紫云观出家做了道士,一晃已是十几年了。观里的其他道士从不问世事,可这紫云道长却很热衷于官场之事,常以行医看病为名,出入于洛阳的公侯将相府邸,将朝里的大事打探得一清二楚。自与秦王熟识后,他觉得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决心实现为梁王朱温雪耻的宏愿。
他早知皇上为立太子一事正在犯愁,更知秦王的心思,见有机可乘,便谋划了一个看似有利于秦王的计策,匆匆来到秦王府。
秦王正与几个官宦子弟在府里看戏,见紫云道长来了,由于是熟客,也没多加理会他,只是招呼他坐下一同看戏,谁知那道长并不知情,双手合十高诵道:“无量天尊!殿下身处险境,却还有心思玩乐。贫道告辞了。”说完转身要走。秦王听他一说,不敢怠慢,忙把他请进书房,关住房门道:“大师何出此言?本王刚领了护国军节度使,又被我父皇任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大师怎说本王身处险境呢?”
“无量天尊!贫道想问殿下几句话。”
“大师请讲。”
“请问殿下,护国军有多少人马?多少将领?”
“有三万精锐之师,一百多位将领。”
“好,答得不错。贫道再问,这些将领殿下认识多少?殿下可曾与他们同甘共苦,驰骋疆场?”
李从荣一时无言以对,愕然地看着那老道。
“贫道再问殿下,天下兵马大元帅是个什么官?没有兵部咨文和皇上旨意,能调动一兵一卒吗?”
“……”李从荣一时语塞。
“一旦有事,除了秦王府那一千多亲军,殿下手里还有什么?”那老道连珠炮般的询问,使李从荣如坐针毡。
“殿下是皇上嫡亲长子,如今又成了当朝宰辅冯丞相的乘龙快婿,按说早该昭告天下,确立殿下的太子之位,可皇上为何迟迟不表态?冯相对也此虽讳莫如深,看似不愿趟这个浑水,但并非不想帮殿下。只因安重晦的教训时隔不远,他只是怕适得其反。皇上决心未下,天意不定,殿下不能消极等待,应主动出击,全力争取方为正道。”
“争取?怎样争取,大师可有良策?”李从荣急切地问。
“皇上常说,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须有德之人才能为之。听说皇上为了使大唐江山后继有人,常在佛前祈祷,希望上天早降大才,执掌天下。可见当今皇上胸怀是何等宽广?这于朝廷有利,对殿下却不利。世人尽知,与殿下相争者惟潞王也,如今他拥兵凤翔,甚得民心,又深受皇上信任。万一皇上圣恩隆眷,将大位传给潞王也不可知。宋王年龄尚幼,虽然皇上很是喜欢,但按着传长不传幼的成例,皇上不会传位于他的。尽管其生母淑妃深受皇上宠爱,但皇上的脾气殿下是知道的,绝不会受妇人蛊惑。由此看来,潞王才是殿下的劲敌。尽管潞王不是皇上亲生,但皇上一直视为己出,加之他军功在身,年富力强,贫道听有些大臣说,皇上真有心传位于他。一旦既成事实,君臣分际,殿下将何以在朝中立身?恐怕想做个逍遥王爷都很难了。”
紫云道长的一番话,说得秦王毛骨悚然,颓然呆坐,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半晌才道:“若真是如此,本王谨遵皇命,好好辅佐兄王治理天下。”
紫云道长看他这般面目,心里一阵暗喜,知道李从荣已经被他俘获了。他笑笑说:“殿下怎说这样的话,莫非殿下忘了自己的身份?殿下才是我大唐皇室正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贫道倒有个法子,这法子一使,无论天心民意都会倒向殿下,殿下的太子之位就在眼前。”
“哦,什么法子,能有这般灵验?”秦王问道。
那老道哈哈一笑道:“说起来也很简单,只消让潞王犯一条罪,一切都好办了。”
“道长是说笑话吧,谁不知潞王忠孝可鉴,处事恭谨,惟有一颗忠君报国之心。安重晦那样算计他,还不是算丢了自己的性命?我父皇曾说过:大相公鸿运高照,似有神助。本王也觉得如此。”
紫云道长没想到秦王这般迂腐,竟相信这样的话。他眉头一蹙,立刻有了主意,故作神秘地说:“贫道昨夜观天象,见西方白煞星甚是鲜明夺目,子时时分,突然像一道火光一般坠落。贫道掐指算来,正是凤翔方向。所以今日前来面见殿下……”
李从荣对这种旁门左道很感兴趣,听他这样说,立刻来了兴趣,忙问道:“哦,这主何事?”
“哈哈哈,太明白不过了。贫道曾与潞王起过一卦,潞王生于腊月二十三,乃白煞持世。如今潞王如日中天,但不过若昙花一现,很快就会陨落,明年正是鼠年,鼠年配地支‘子’,暗合鼠子年陨落之象。这是天数,人力不可为的。”
李从荣听着他的胡说八道,也弄不清真伪,只是默默点着头,若有所思地道:“道长言之有理。本王不求其他,只要父皇断了把皇位传于潞王的念头足矣,千万莫要伤害了兄王。兄王待我情深意长,本王绝不做无情无义之事。适才道长言道,让潞王犯条大罪,从而失去天心民意。你待如何去做?”
紫云道长见秦王动了心,脸上掠过一丝阴险的笑容,凑上前去,私言密语地将利用瞎子算命诱李从珂上钩,以促其打造天子仪仗的计谋和盘托出。
秦王听完紫云道长的计谋,沉思良久,摇着头道:“这步棋风险太大。药彦稠倒不会有事,他早就给本王来过书信,表示愿意效忠本王。至于绝色女子,本府倒是有几个,但谁能保证她不会说出真相?万一被潞王察觉,反告本王一状,父皇发起怒来,本王如何吃得消?那时正如道长所言,想做个逍遥王爷也不可能了。此事不妥。”
李从荣哪里晓得,这正是紫云道长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他要的就是让李从珂能觉察到这是个阴谋,好让这二位王爷相互攻讦,互为仇敌,将天下搞乱,让皇上想有个善终都不可能。这也算是为朱温报仇雪恨了。
他见秦王还有所疑虑,便胸有成竹地道:“殿下放心,贫道早为殿下物色到这样一个女子,就是‘红春院’的银喜姑娘。此女子色艺俱佳,言辞伶俐,潞王一定会喜欢的。据贫道所知,她的父母就在洛阳,只要把银喜姑娘买来,并将她父母好生看管起来,谅她绝不敢道出真情。此计离不开这女子,潞王府里的规矩大,很难泼进水去,只要把她安插在潞王身边,我们即可籍以得到准确消息。一旦发现潞王藏匿天子仪仗节旄,她的使命也就完结了。贫道算定,不出俩月,潞王会再次被罢官。算命人也已经找好,是个瞎子,是贫道的师兄。只要殿下同意,一切都由贫道去做。”
李从荣本来就无主见,听那老道的一番策划,觉得也是天衣无缝,也感到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竟同意了紫云道长的计谋。不安地问道:“本王就依了你的主意,但你必须保证兄王不会受到多大伤害,只让皇上断了传位于他的想法就够了,不能死人,不能抓人。你要保证,否则,本王惟你是问。”
紫云道长见状,心中自是一阵欢喜,但仍装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道:“请殿下放心,贫道用脑袋担保。不过事不宜迟,趁潞王还未到凤翔上任,须尽快赶到那里做安排,否则就晚了。”
秦王沉默了片刻,一拍大腿站起来道:“好,一不做二不休,你明日就带本王书信到凤翔找药彦稠,依计行事。至于那个女子,本王再找人安排。办完凤翔的事情后即刻向本王禀报,我还要亲自见见你那个瞎子师兄。”
“是,一切听殿下的。”
再说药彦稠自从安重晦死后,一直忐忑不安,生怕皇上找他算后账。他虽然揭发安重晦有功,但人们都知道他是看风使舵的小人,皇上对他也不很信任。所以来凤翔半年多了,还只是个五品防御使。安重晦生前曾答应他,事成之后提他做个刺史或节度使,可安重晦这一死,他也就没有什么指望了。后来听说皇上已经恢复潞王凤翔节度使的职务,又领了左卫大将军,不日就要赴任了,更是万念俱灰。见紫云道长带着秦王的书信来见他,又高兴起来,原本死了的心又复苏过来,岂能不抓住这根到手的救命稻草?于是与紫云道长一拍即合,当即就答应了紫云道长,所以才有了潞王刚进凤翔时药彦稠说的那些马屁话及小白龙现身凤翔官邸的无稽之谈。
那紫云道长原以为此计定能得逞,无论潞王能否识破这点把戏,朝中都会掀起风浪,不是置潞王于死地,就是严惩秦王。谁知多少天过去了,除了听到李从珂招了那女子做妾外再无下文,既没有听到潞王弹劾秦王的消息,也没有得到李从珂私置天子仪仗的密报,一时使自己置于尴尬境地。再说李从荣见此计无果,很是恼怒,也不大相信他的话了。紫云道长深感纳闷儿,自己挖空心思方谋得的妙计良策,怎就这样弄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却说刘夫人听说李从珂在凤翔纳妾,心里自然不高兴。后来接到李从珂差人送来的书信,才明白了此事的缘由,知道李从珂也是出于无奈。因她身怀六甲,即将临盆,故未按李从珂的要求即去凤翔,怕路途颠簸,万一有个好歹,对不起相公。
刘夫人自从生了二儿子重美外,前年又得一千金。去年怀胎三月后,不慎流了产,让她痛苦了半年多。今年又有了身孕后,她一直想再要个儿子,怀孕三月后,就急不可耐地找了个善观胎气的郎中来看,那郎中认定她怀的是儿子,高兴的她给了那郎中二百吊钱。为了保护好还未出世的儿子,她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出个意外。接到李从珂的来信后,本打算要去凤翔的,因怕再出意外,未敢成行,只托来人带去一信,信上也就寥寥二三十个字:“为妻即将临盆,不能前去凤翔,要好生看待银喜姑娘,有她侍奉相公,为妻也就放心了。”
李从珂接到这样的回书,知道夫人心里不悦,但也无可奈何。这些天来,他为了避嫌,一直让银喜与那赵妈住在后院偏房里,自己仍住在前院的正堂,身边只有几个亲兵伺候他的饮食起居。他白天带人巡查防务、屯田,晚上就召集手下在官邸通宵达旦地豪饮,一待宴罢人散,偌大一个卧房就只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人。平娃已随药彦稠去了虞乡,故而身边连没有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如此形影孤单的日子怎的打发?
自古道:美人爱英雄。那银喜姑娘性情刚烈,从不屈就于腌臜男人,却如何答应了秦王说要把他送与潞王为妾的安排呢?就是因为她久慕潞王的英名。她虽然接受了传递潞王消息的“使命”,心里却另有主张。自打她见到一身英雄之气的李从珂后,更是眼见为实,心里又平添了几分爱意,正当她暗自庆幸终生有靠时,忽听得赵妈说,殿下要把她送与家将为妻,心里一急,便来个破釜沉舟,向李从珂道破了此行的原委,致使李从珂为遮人耳目,不得不改弦易辙,纳她为妾。她以为潞王肯定会假戏真做的。但一个多月过去了,竟没有见到过潞王的身影,也从没有要她前去侍候,心里自然很是着急,吃不下睡不安。
赵妈不知个中真情,只道是殿下见色起意,一时反悔,把许给平娃的银喜姑娘留给自己享用。这些天她一直与银喜住在一起,形影不离,却从未见殿下要银喜前去侍寝,心里不免生疑。出于好奇和对银喜姑娘的同情,她几次深夜悄悄到李从珂的住房外探听虚实,每次都看到李从珂独自酒后酣睡,更是大惑不解:“莫非殿下不喜欢这个女子?可这般妙人儿,人人见了都会动心,偏潞王殿下却不喜爱,这到底为何?”
她实在憋不住了,这天趁着用晚餐的时候,对银喜姑娘道:“小姐,殿下招你快两月了,怎么也不见与小姐圆房?老身总觉得此事蹊跷,莫非有什么不可示人的事情?”
银喜见她说起这事,脸上一阵潮红,把头深深低下来,眼里顿时盈满了泪水。赵妈见状,忙劝慰道:“姑娘你也得好好想想了,就姑娘的人品、模样,殿下怎的就不动心?莫非殿下心里没有姑娘不成?可他为何又将你从平娃手里夺回?莫不是殿下另有打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赵妈一席话让银喜着实吃了一惊,心里不禁思忖道:“这样下去,若让秦王侦知,如何是好。来时秦王令她一个月后必须报告潞王的动静,现在一个多月了,若再没有消息,肯定父母性命终将不保。”她不敢想下去。虽然曾与殿下约定要假戏真做,可这样的戏却太假了,连佣人都看出了破绽。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见殿下说明此事的危险。并询问该怎样禀报秦王,讨潞王一个主意。
想到这里,银喜婉转地对赵妈说:“殿下忙于军事政务,敢是把奴婢忘了,赵妈吃过饭后去找找殿下,请殿下到咱这里吃杯茶。”
“哎,这就对了。这事呀要是男人不主动,咱们女人可要抓紧些,任他多么刚烈,只要得法,老身就不信天下还有不吃腥的猫。待我把殿下请来后就看小姐您了,你要多使些手段,不要怕羞。在这事上,你越是大胆,越是浪,男人们就越是喜欢……”
“哎呀,赵妈说到哪里了,可不许乱说的。”银喜羞红着脸道。
“怎是乱说?老身是过来人,这事比你知道的多,我这就去请殿下,不然一会儿他又吃多了酒。”说完,赵妈站起来就向外走去了。
李从珂正与韩昭胤在客厅饮酒说话,赵妈推门进来,见有客人又忙退了回去。韩昭胤见状,笑着道:“殿下,估计那姑娘沉不住气了,殿下也该去看看人家了,一个多月了,不能总让人家独守空房。在下这就告辞。”说完,韩昭胤站起来要走,李从珂忙拦住他道:“韩大人安坐,再说说你搞的那个兵士操典细则。本王看很是不错,若按你这细则操训兵士,定能以一当十。”
“哈哈哈,还是不说这个操典细则了,说说殿下的‘操’典吧,哈哈哈。”韩昭胤故意在那个“操”字上加重了语气,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从珂也忍俊不禁,跟着大笑。自从他们二人攀成老乡后,二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前不久,李从珂奏明皇上后,把他从通判的位上提拔做了参军。韩昭胤见潞王如此器重自己,更是感激他,常为他出谋划策,使李从珂觉得范延光似乎就在身边。
笑过之后,韩昭胤郑重其事地说:“殿下,银喜姑娘找你,恐怕是要向殿下讨主意了。”
“与我讨什么主意?”
“殿下想,这女子到凤翔一个多月了,秦王还眼巴巴地等着她送去好消息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还没有送出任何消息。要知道,人家的父母还捏在秦王手里呀。在下倒有一计,管保那药彦稠吃不消兜着走,他是秦王伸向凤翔的一把刀,此人不除,后患无穷呀。”
“说说看。”
韩昭胤迟疑一下,凑到李从珂耳前低语起来,李从珂听后,笑着道:“好,就按参军说的,本王前去见她。”韩昭胤起身作个揖走了,李从珂也不远送,就在门口道了别。
赵妈见客人走了,便凑到李从珂跟前道:“启禀殿下,小姐说有要事见殿下,是要她到这里来还是殿下到后院去,请王爷示下。”
李从珂近日兴致很高,一是识破了秦王的把戏,没有着了他们的道。二是手下的那些个太守、刺史及各州府县的官员们都很卖力,把个凤翔治理的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特别是今天下午他巡查回来,一进城就受到百姓们的夹道欢迎,高呼“潞王千岁,”使他顿生春风得意之感,再加上刚才韩昭胤所献的计谋,真动了去见银喜姑娘的念头。他见赵妈这样问,略一思索道:“你去吩咐厨房,弄几个精美小菜,送到后院,本王要请银喜小姐吃杯酒。”赵妈一听,高兴地去了。
片刻之间,几样小菜就送到后院一间小厅里——那里原是李从珂与夫人用餐的地方。李从珂随赵妈来到小厅,这是他重返凤翔后,第一次来这里,感觉都有点陌生了。
“请殿下稍等,奴婢这就去请小姐。”赵妈一出门就把门掩上。李从珂自己斟了杯酒,小啜了一口,正在仔细品那酒的香味,只听得门“吱”地一声,银喜姑娘款款地走了进来。她先给李从珂行了个礼,双目低垂、轻启朱唇道:“殿下千岁,奴婢一直想面谢殿下的收留之恩,今日总算成全了奴婢。”
李从珂抬头见她身穿低胸粉裙,饱满丰硕的双乳,似隐若现。再看那姣好的面容,淡施粉黛、发髻高耸,刚一近前,就有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而来,使他感到有些窒息,顿时想起了在卫州初见刘夫人时的光景,正是这种香味,才令他心旌荡漾,顿生爱意的。他脸上一阵发烧,忙把头低下来,淡淡地说道:“姑娘不必客气。若要说谢,本王还要感谢姑娘的直言相告;若不是姑娘把内情说与我知,不定要酿出多大乱子。请坐吧,今日无事,请姑娘饮杯水酒,权表本王的谢忱。”
银喜大着胆子坐在李从珂身边,觉得心几乎要跳出来,脸羞得像一朵三月的桃花。李从珂也被她身上散发的那种异香熏得几乎喘不来,一时垂首默坐,无言以对。
“来,奴婢与殿下把盏。”还是银喜打破了僵局。只见她轻舒玉臂,款摆纤腰,拿起桌上的酒壶,先给李从珂的杯中斟满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端起酒杯道:“奴婢陪殿下饮了这杯。”说完,一仰脖把酒喝个干净。李从珂见状,笑着举起杯一口喝了个底朝天。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李从珂见她眦牙咧嘴的样子,竟忍不住大笑起来,气氛立刻缓和了。
几杯酒下肚,银喜姑娘更是粉面含春,百般娇媚。她把杯放下,轻叹一声道:“殿下,奴婢来凤翔已经月余,还未曾给秦王送出一信,万一秦王生疑,奴婢的父母恐不能保全,想给殿下讨个主意,此事该怎样收场?”
李从珂见她果然问起此事,心里很是佩服韩昭胤的计谋,便胸有成竹地道:“本王早就想好,你就告诉他们,本王已经中计,要他们尽快到本王的官邸里搜查。”
“银喜不敢。”
“就那样说,无妨事的。本王早就想好对付他们的主意。”
“这……万一他们搜不出东西,恼羞成怒,奴婢的父母岂不遭殃?”银喜望着他说。
“姑娘放心好了,本王自会保护你父母的。等他们搜不出东西时,秦王肯定会懊悔的。本王那时再给秦王一封书信,要他保全你父母为条件,不到皇上那里告发这件事,他肯定愿意的。”
银喜见李从珂这般待她,心里万分感激,她转忧为喜,又一次斟满了酒,把心一横道:“听说殿下海量,今日奴婢就陪殿下吃个痛快,殿下可敢于奴婢斗酒?”
李从珂闻听,立刻来了兴趣,笑着道:“真是个不识深浅的丫头,敢与本王斗酒。那好吧,今日让你见识一下本王的酒量。换大碗来。”
银喜换了两个大碗,斟得满满的,端起一碗道:“奴婢先饮了这碗,算是感谢殿下对奴婢的体谅。”李从珂还没有缓过神来,银喜已将那碗酒喝的不剩一滴。李从珂岂肯示弱,也仰脖灌将下去。就这样,二人便你来我往、推杯换盏地狂饮起来。不消一个时辰,那一罐子酒便告罄了。
躲在门外的赵妈看在眼里,急忙又搬来一坛,二人一直喝到天近三更,只喝得李从珂脚下不稳,言语不清,而银喜却毫无醉态,像不曾饮过一般。
李从珂哪里晓得她的酒量?几年的风尘生涯,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事。其实,这也是生活逼出来的,她知道在那样一个污秽淫乱的环境里,要想洁身自好便不能醉。当然这前提必须是生就的好酒量。这才使她“卖艺不卖身、陪酒不陪床”的防线从未失守过。任是何人,出多少银子为她“梳笼”,她都不曾答应过。
李从珂已经醉得不成样子,醉眼朦胧地望着她,竟把她看成自己的娘子,一伸手把她拦入怀中道:“不……不成想,夫人这般能饮,往……往日却不曾晓得,今日……今日你终于显出本色。来,我们接着饮。”
银喜知道他把自己当做夫人了,也不挣扎,就势倒入他怀中。李从珂朦胧地看着她那张樱桃小嘴,竟把嘴凑了上去。一个是酒后乱性,一个是有心作合,便在这房里的榻上行了苟且之事。
第二天他醒来时,李从珂发现银喜姑娘躺在自己身边,心想不妙,昨夜一定是被她劝诱吃多了酒,才做出这等丑事。他不禁懊悔起来,见银喜还在酣睡,心里一时火起,一把撩开盖在她身上的锦被,想斥问她为何如此,没想到她竟一丝不挂,再看她两股间,一片殷红的血迹霍然呈现在眼前。李从珂心里一惊,顿时明白了昨晚不知不觉中犯下的罪过,知道已经铸下大错,忙又把锦被给她盖上。
这时,银喜也醒了过来,睁眼看见李从珂,羞得无地自容,急忙寻来衣服穿上,刚要下去,就觉得两腿发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李从珂忙把她扶起。由于银喜昨夜是初经人道,加上李从珂又喝的烂醉,不知怜香惜玉,一味得肆意发泄,折腾得银喜像患了一场大病。李从珂见状,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满怀歉意地对银喜说:“实在对不起,是我昨夜喝酒过多,才忘记了我们曾有过的约定。事已至此,只有请姑娘原谅了。”
银喜嫣然一笑道:“殿下千万不要自责,能侍奉殿下是奴婢的福分。殿下纳奴婢多日,可殿下从不招奴婢侍寝,若传扬出去,秦王他们定会察觉我们作假,奴婢的父母恐不能保全了。再说奴婢早就仰慕殿下的为人,只要殿下不弃,奴婢愿意侍奉殿下一辈子。”
李从珂虽觉得银喜言之有理,却依然无奈地摇着头道:“唉,这真是冤孽呀!即是姑娘真心相随,从珂怎能做有悖人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