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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报父仇从珂闯大祸 得升迁重晦卜吉凶
    私刑问斩却擢升,因祸得福比塞翁。
    却向平山还故里,乡关迢迢总关情。
    李从珂在卫州除掉景高娃的事情,很快传到洛阳,李嗣源听后,大为震惊。他知道从珂此举意在为自己雪耻,因为此前从珂曾经说过:若有机会,一定除掉景进,为父帅报仇。他当时还夸从珂孝顺呢,没想到他却认了真。心里埋怨道:“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胆子太大了,一个小小的五品团练使,竟敢私斩人犯,这不是引火上身吗?”他想,这次皇上肯定要严惩李从珂,于是不敢怠慢,急忙赶到刑部尚书李袭佶的府邸,要他设法周全此事。李袭佶原是邢州判官,李嗣源在邢州时二人就引为知己,并且与李从珂十分交好,也很喜欢天性率真的李从珂。李嗣源任中书令时把他从邢州判官的任上,提他做了刑部尚书,他也一直感念李嗣源对他的恩德。
    李袭佶听完李嗣源的话后,沉思一下,对李嗣源说:“大将军不必忧虑,卫州的案宗已经送到,在下已和大理寺丞刘大人商议过此事。刘大人虽说是昭帝旧臣,对大将军的为人也很钦佩。我二人一定设法周全。嗨,不过当今皇上宠庇伶人,难进忠言,对他们是言听计从,大将军流落到这般田地,还不是因为那个升平署总管——景进么?大相公这样做也好,也警示一下那帮无法无天的混蛋们。大相公到底年轻呀,怕就怕皇上对大将军……唉,满朝的大臣们都为将军您叫屈呀。”
    李嗣源感叹道:“我倒没什么,皇上早让我闭门思过了。我想皇上还不至于要了我这条老命。我是担心从珂被皇上严惩。”
    “大将军不用担心,卫州的案宗,难以推翻,点到这厮的死穴,一定是太守范大人的手笔。有我与刘大人周全,皇上不会严惩大相公的。令人担心的是大将军您呀。上次大相公从卫州回来探母,硬将罪名按在大将军头上,依情依法都说不过去。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古来有之,大将军一定要小心谨慎呀。”
    李嗣源点点头。
    李袭佶凑上前去,小声说道:“大将军,下官给你通报个消息,总官太监张承业已绝食而亡了,就是前两天的事。周德威老将军也被魏王李继岌寻了个不是杀了。皇上不让外面知道,是宫里一个小太监告诉在下的,你可千万不要声张呀。”
    “啊,竟然会有这等事情,张总管为人耿忠,是先王的托孤重臣,怎么会落此下场?周德威将军曾救过先王的命,怎么……”李嗣源惊讶地问。
    “大将军不也是功臣吗?如今还不是被削职在家?皇上宠幸伶人,疏远功臣,倒行逆施。张总管为此几次进谏,但皇上听不进去,张总管才绝食而亡的。此事皇上讳莫如深,千万不要与人说起呀。咱只管把事办好便是。”
    “谢李大人。那嗣源就告辞了。”
    朝中大臣们听说李从珂杀了景进的侄子后,很是钦佩李从珂这种敢作敢为的脾性,纷纷表示要力保这位年轻的将军,尽管如此,李嗣源仍是放心不下。
    景进昨日就接到家里的来信儿,没想到李从珂这个“贱种”,竟然杀了他的亲侄子。他一个人躲在房里大哭了一场,心里思忖着如何向皇上禀告此事,以报杀侄之仇。
    这天,皇上又来到升平署点戏。景进装做很高兴的样子,自告奋勇地唱了段《教子》,唱到最后时,竟挤出了眼泪,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李存勖不明就里,觉得纳闷,不经意地问到:“你这个猴崽子今天是怎么了,又给朕打什么哑谜?”景进跪在地上哽咽地说:“皇上恕罪,适才唱起《教子》,忽然想起奴才的小侄儿。人家尚有子可教,而小的进宫多年,身边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侄儿在家耕读。想来凄恻,未能忍住,再次请皇上恕罪。”
    “好端端的,想起侄儿,为何啼哭?”
    景进故做惊讶地说:“皇上难道真的不知?小侄前日被卫州团练使给杀了,也不知为了什么。小的们都猜疑是……是因为太尉的事,他是在报复小的。也不知是不是,小的不敢妄加推测。”
    李存勖很是惊讶,阴沉着脸问道:“会有这等事?”那些伶人都点着头,你一言,我一语,把此事的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李存勖听完,“嘭”地一声,把桌子拍得震天响,铁青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升平署。边走边愤愤地低声自语道:“好个阿三,居然敢私斩人犯,置朝廷法典于不顾,看我怎样发落你。”李存勖刚一出门,就见太监吴有嗣正急匆匆地向这里走来,见到皇上忙施个礼道:“皇上,大理寺丞刘大人,刑部尚书李大人有要事启奏,现正在宫门外候着。”李存勖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问:“知道他们是什么事吗?”
    “好像是什么卫州团练使杀了个逆贼的事,奴才也说不清楚。”
    “是参他李从珂的吧?”吴有嗣摇摇头。
    “宣他们进殿!”
    李存勖刚坐在大殿里,两位大人就到了。行了觐见礼后,刑部尚书李袭佶开门见山地说:“卫州刁民景高娃,仗势欺人,横行乡里,且怀有谋逆之心。卫州团练使李从珂会同太守衙门一并审理,案情确凿,人证俱在,已于前日就地正法了。”
    李存勖听罢,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一介草民,既无兵权,又无朝中大臣为援,如何谋逆?依朕看,不过是欲加之罪而已。居然敢先斩后奏,藐视我大唐圣典。来呀,传朕旨意。李从珂芥子小臣,草菅人命……”
    李袭佶怕皇上发落李从珂,忙趋步向前,跪奏道:“皇上且慢,刚接到此案,微臣也有同感,看到太守衙门送达的案卷,才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而且证据确凿。这是此案的节略,请皇上过目。”
    皇上接过李大人送过的案宗节略,漫不经心地浏览起来,当他看到:“景贼勾结多名江湖术士,四处寻找龙兴之地,以安顿其先人墓葬,几乎走遍卫州全境。卫州城南,有一土山名‘龙岗’,被景贼强行买下,并大兴土木,修建坟茔,已将其先人骨殖移葬于此。百姓们都称之为‘龙冢’。胆敢以皇室之制自奉,其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李存勖看到这些文字,刚才的火气渐渐消了。沉思片刻道:“如此看来,李从珂断案果决,是个能臣呀。不过,这等大案,应上报刑部、大理寺,追查同党才是,为何就私自用刑了?”
    大理寺丞刘大人说:“李从珂这样做,恐怕也是迫于无奈吧。景贼的伯父景进,现在宫里侍奉皇上,皇上又是天下第一仁义之君,他也许是怕皇上投鼠忌器,放纵了逆贼,故而先斩后奏了。”
    “哦,这么说,朕是昏君了?”李存勖盯着李袭佶问,李大人不慌不忙地回禀道:“皇上圣心烛照,古往今来,圣明莫过于皇上。臣以为,虽然李从珂做事卤莽,忠君之心可昭日月,应于褒奖。景进在宫中侍奉皇上,深受圣恩,不图报效,纵侄谋逆,依律当斩。请皇上明断。”
    “这个……,容朕想想再说,景进不过一介伶人,朕断不相信他有谋逆之心。待朕慢慢查访,再做决断,爱卿不必复言。”
    李袭佶偷看了一眼刘大人,刘大人给他使个眼色,李袭佶欲言又止了。李存勖沉思了良久,突然眼睛一亮,对太监吴有嗣道:“传朕旨意,卫州团练使李从珂,为人敦厚,处事果断,升任定州节度使。要他不必前来谢恩,即刻赴任。”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位大臣齐声呼道。
    升任李从珂为定州节度使的圣旨一下,立刻引起朝野震动。大臣们都认为皇上又有启用李嗣源之意,纷纷到李府前去祝贺。李嗣源也对从珂的升迁感到意外,不知皇上存了什么心。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个道理。只是认为:皇上没有忘了我家呀。尽管如此,也由衷地为从珂高兴。他特地派家人到卫州给从珂报喜,并带去了他一封书信,嘱咐他要好生体念圣恩,报效朝廷。
    安重晦心里暗暗叫奇,他本以为这次李从珂闯下了大祸,一个小小的团练使,居然敢先斩后奏,而且杀的还是皇上心腹的家人。按大唐律即使不处死他,也得监禁起来。万没想到这小子却因祸得福,还升他做了个节度使。这里面肯定不那么简单,觉得皇上定有更深的意思。虽然定州治域不大,且人穷地贫,兵少粮缺,但毕竟是封疆大吏。皇上居然敢如此重用,定有试探李嗣源之意,是想看他如何处理此事,以此推断这位名声显赫的大将军的进退之心。“对,必须说与他知。”他打定主意,下朝后就命轿夫径直来到李府。
    他坐在轿里,忽然想起李从珂攻打汴梁的事情,止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自语道:“此子造化果然非凡,莫非真有天助?前程不可限量呀。”他又想起曾与李嗣源商议的联姻之事,便想借这个机会也把此事说说,早日把这门亲事定下来,说不定是段好姻缘呢。
    李嗣源送走了前来庆贺的官员们,屏退所有的人,自己来到魏氏的灵位前,点了三炷香,鞠了个躬道:“娘子,你若活到今天该多高兴,你的命薄呀。你儿子这回真给你争了气,被皇上升了节度使,就在河北你们家乡,真是风光呀。你若地下有知,要好好保佑孩子。对了,再告诉你个喜信儿,新娶来的王氏,已有三月身孕了,几个郎中都说是个儿子,你活着时,最担心我儿子少,怕断了香火,这次你就放心吧。嗣源知道,娘子心地善良,一定会保佑他们母子平安。”
    李嗣源正在与魏氏的灵位说着心里话,家人告知安大人来了。他慌忙擦去眼角的泪水,来到书房里。两人一见面,安重晦照直问道:“大相公荣任节度使,将军有何感想?”
    李嗣源笑笑说道:“皇上体恤老臣,圣恩不绝,令嗣源感佩呀。”
    “哈哈哈,将军果真这样想吗?不过是打一掌,又揉揉罢了。将军难道真的不知皇上的帝王心术?”
    “愿闻其详。”
    安重晦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四周观望了一下道:“皇上这样做,其目的有三:我朝开国以来,有几人从团练使一跃成节度使的?这等恩典何曾有过?大相公此次荣升,明显有些逾制。皇上这样做,是为了安抚将军。此其一也。大相公在卫州,虽然明里破案有功,暗中确有泄私愤之嫌。寻常百姓,死了先人,谁不愿找个好地方葬了。即使此人有罪,也罪不当诛。皇上难道真的看不出来?非也,皇上心里明镜似的。只所以给大相公兵权,是为了试探将军的进退之意。此其二也。大将军战功卓著,英名赫赫,如今却被皇上削职在家。许多功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皇上对自己下手。逾制重用大相公,也是为安抚这些功臣。此其三也。所以重晦曾言,大相公造化非凡,所有机遇都被他赶上了。”
    安重晦的一番话,令李嗣源茅塞顿开,搓着手站起来道:“哎呀呀,安大人果真是诸葛再世,令人佩服呀。你若不提起,我还真看不明白,那依你看我该怎样去做?”
    “将军明日去上朝,面见皇上,拼命替大相公辞去节度使一职,就说大相公年少功微,不能担此大任,要皇上另委他人。只有这样,方能保住大相公的节度使一职,也可保大将军平安无事。”
    “谢安大人提醒。安大人高恩厚意,嗣源无以为报,请受嗣源一礼。”李嗣源站起身,要给他行礼,安重晦忙制止了他,道:“大将军客气了,若不是当时大将军收留重晦,重晦哪有今日?将军的大恩大德,重晦一生都难以报答。”
    “你看,我们都客气了。你我二人,一起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相处二十几年了,一直互相帮扶。如今我们都成亲家了,还那样客气做什么?”
    安重晦笑着说:“将军若不提此事,重晦不敢启齿。谁知大相公有何想法?不知将军是否给他提过?”
    “哦,曾与他说起此事。你知道,从珂虽不是我亲生,但此子从小就知道孝顺,他不会拒绝的。我想等魏氏过了周年,就把他们的婚事办了。你意下如何?”
    “一切由将军做主吧。哎,对了,听人说,新娘子已怀有身孕了,重晦还要恭喜将军了。”
    “哈哈哈,那还得感谢安大人割爱呀,若不是安夫人作梗,这会儿恐怕早就生出安公子了。哈哈哈……”
    “哈哈哈……”两人会心地大笑起来。
    按照安重晦的指点,第二天李嗣源上朝,向李存勖表明心迹,请皇上收回成命,另委派他人。李存勖见他这样说,心里很是高兴,扶着他的肩膀对他说:“阿弟呀,我们都快老了,还能做多久?不如让晚辈们出来历练历练,好保我们大唐江山,万代不衰。从珂做事果断,是个难得的人才,让他到定州长点见识,以后还要量才使用的。你就让从珂去吧,不要再阻拦了。”
    李嗣源出了皇宫,想着刚才李存勖的话,觉得安重晦真是料事如神,满腹韬略。从而对安重晦更加敬重。
    李从珂接到圣旨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从一个管理地方防务的小吏,一跃成为封疆大臣,心里自然很是高兴。卫州的同僚们也都奔走相告,纷纷祝贺他的高升。有送盘缠的,有送车马的,都被他一一拒绝。范大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事无巨细地为他谋划一切事宜,安排的井然有序,十分妥当,并希望李从珂能奏明皇上,带他到定州任职。李从珂一口答应了他。他又帮李从珂写了谢恩表,真是一篇花团锦簇般的文章,李从珂看后非常满意,并派人送到洛阳。办理完交接事务,过两天就准备启程了,李从珂反而忧伤起来,总是不停地叹息。太守是过来人,心里明白李从珂是舍不下刘家小姐。自从他们上次到刘老汉的酒馆里去过后,他知道李从珂又单独去了几次,每次刘小姐都出来作陪,使李从珂酒兴大增,开怀畅饮,故而都是大醉而归。范延光知道他们两个都有那意思,就是没人说破,如今眼看就要分离,心里怎不牵念。
    范大人见他又在叹气,开门见山地笑问道:“将军就要高升,如何却叹起气来,莫不是想那刘家小姐?”
    李从珂愁眉不展地苦笑道“看来什么也瞒不过兄长你呀,刘小姐人品贵重,才艺双馨,令人不舍。”
    “这有何难?可带此女一同去定州,在下愿意帮忙去说。”
    “不可。义父已经给从珂定了一门亲事,是安大人的千金,说好等母亲丧事周年后给我二人成亲,父命难违,所以深感为难呀。”
    “大丈夫三房四妾,古来有例。刘家小姐本是小户人家,收她做个偏房,未尝不可,想必她也没有什么奢念。”
    李从珂看了他一眼,惊愕地问道:“哪有先娶偏房之理?再则说了,刘小姐虽出身寒微,却性情高迈,非一般女子所能比,她岂肯屈居下位?从珂惟愿明媒正娶,又恐义父责怪。莫非此生真是无缘吗?”
    “此事不用将军作难,容我想些办法。”
    范大人告别了李从珂后,没有回府,直接去了刘家酒馆。李从珂吩咐下人归置行李,准备明日启程。暂把对刘家小姐的眷恋之情压在心底。心里筹划着明日的行程,忽地想起老家镇州平山,他想这次路过那里,一定回去看看。这些年戎马倥偬,虽然路过平山好几次,但都是军务在身,无暇探望故里。母亲在世时,暗地里嘱咐过他多次,要他过平山时给他生父上上坟,不要忘了自己是个平山娃。他几次想去平山老家省亲,又怕义父知道了伤心。只是在前年他带兵攻打赵州时,偷着到山上他父亲的坟上,烧了把纸。王老太爷早就去世,几个叔父都在外地为官,二叔王子善在义父的举荐下,已经升任赵州同知,也是两年多不见了。其实他心里最惦念的不是他们这一家,而是他儿时的伙伴们,尤其是要好的朋友平娃,长这么大了,从儿时一别,还不曾见过面。
    第二天天刚微明,他就安排车马起程了。随李从珂一起上任的都是他多年的亲随马弁,一挂马车拉着他及随身用的东西,亲随们都骑着马,跟在后边。在十里长亭,李从珂告别了送行的属僚,忧心忡忡的上路了。范大人坚持要再送一程,说什么也不回去,李从珂无奈,只得从车里下来,陪他在路上走了一程。他们边走边说着话,刚拐过一个弯,见前面有个女子,手里挽着一个包裹站在路边。李从珂一看,竟是刘家小姐,他吓了一跳,忙对范大人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范大人笑笑说:“你可以问问她嘛。”
    刘小姐见到李从珂,脸早就飞上了两朵红云,低着头,幽幽地说道:“将军就这样走了,如何也不给小女说一声,好为将军送行呀。”李从珂不知怎样回答,心里乱极了。他看看范大人,心里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嘿嘿笑了两声,说道:“本来昨日要去给姑娘道别的,从珂害怕……害怕见到姑娘后又不忍分离,可父命难违,从珂不敢私定终身,不敢私自做主,请姑娘……”
    “将军不必说了,小女知道将军的深情厚意,小女愿侍奉将军一辈子,不争什么名分,只要将军能善待小女,即使做牛做马,小女也心甘情愿。”李从珂听罢,激动得无以言表,上去扶住刘小姐的双肩,默默地注视着她,半晌才掷地有声地说:“小姐真情,日月可鉴,只要小姐不嫌弃,从珂愿与小姐终生相伴。”
    “相公……”刘小姐不管人多眼杂,动情地一头扑进李从珂的怀里。那些亲随在一边起上了哄,高喊着:“呕——,将军真是好福气呀,有人侍候将军了,俺们可清闲了。”李从珂笑着看着他们,双臂一用力,把刘小姐一把抱到车里,回身对范大人道:“谢兄长成人之美,从珂到定州安顿好后,就给皇上上折子,要兄长帮从珂治理定州。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就这样李从珂上路了。
    李从珂与刘小姐在车上卿卿我我,山盟海誓,说不完的贴心话,不觉已两日过去了,这天一早,就进了河北地界。午时不到,这一行人马就到了平山。平山县丞唐大人,昨日就接到阳泉驿传来的消息,说新任定州节度使要路过平山,要以礼相待。并且他还知道这节度使大人就是平山娃,于是更不敢怠慢,今天一大早就集合起县里所属的官员们,在驿道边搭起了接官亭,摆上接风酒。
    “阿三回来了,当了大官了。”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平山全县,看热闹的百姓像过节一样,把驿道挤得水泄不通。李从珂的亲属和儿时的伙伴们都被知县约到接官亭。二叔王子善特地从赵州回来,迎接这位节度使侄子,却一直踌躇该怎样行礼。唐大人对僚属们叮咛了半天,要他们千万不要说起什么家乡一事,以免使节度使大人难堪。他最后概括地道:“大人虽说是咱平山人,但他又是太尉李嗣源的义子,自然要有些避讳,只提恭候节度使大驾途经平山,其他一切不提。”
    “来了,来了,你们看呀。”知县往驿道远方一看,果然看到一挂官车及几匹战马正在向这里逶迤而来。料定是节度使到了,立刻命令奏乐放炮,顷刻间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好一番热闹。
    坐在车里的李从珂从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礼遇,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样答礼。于是,他让车马停下,对左右亲随道:“去,告诉他们,定州节度使李从珂到,要他们稍安毋躁。”亲随答应一声,骑马向前去了。李从珂回身对躲在车内一隅的刘小姐说道:“姑娘不必害怕,这里是我故乡,当地百姓喜欢热闹,你只管在车上安坐,我下去应酬一番,看他们是什么章程。”李从珂尽管有点不大习惯这样,但仍然抑止不住内心的喜悦。
    “相公,你只是路过平山,又不是在镇州为官,人们这样待你,你要小心为好,千万莫要引起别人的不满。”
    “不妨事的,我小时在这里长大,如今蒙皇上恩典,到河北做官,人们自然热情,若不接受,会冷了乡亲的心。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相公……”刘小姐欲言又止,李从珂冲她笑笑,跳下了车,把车帘放下。
    看热闹的百姓见从车上跳下来个将军,知道这就是十几年前的阿三了,立刻欢呼起来。李从珂身材魁伟,飒爽英姿,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而威。只见他一身戎装,铠甲鲜艳,兜鍪闪亮,大红的斗篷迎风飘拂,虎步生风地向众人走来。县里的僚属们纷纷上前问好,请安。那几位亲属更是喜不自胜,李从珂一一跟他们打着招呼。这时,一个精壮的汉子挤到他跟前说道:“三哥,还记得俺吗?俺是平娃呀。”
    “哦,是平娃子呀,如何记不得呢?你也长这么大了。”
    “三哥走后,俺一直都在想你。这下好了,做大官了,平娃真为三哥高兴。俺也想跟三哥去,带上平娃吧。”
    “好呀,等转过了年,给你补个军籍。三哥身边也需要兄弟你呀。”
    李从珂的二叔王子善笑吟吟地走过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小三子,太尉大人一向可好?”
    “是二叔呀,您老可好呀!”
    李从珂荣归故里,自是一番热闹,按下不表。
    却说李从珂过平山省亲一事,不几天就传到李嗣源的耳里,他起初并不在意,认为从珂做了节度使,不过是顺路回老家炫耀一番,借以光祖耀宗而已。也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后来又从卫州传来消息,说大相公赴任时,还从卫州带走了一个姑娘,他这才感到事情严重。他忙把老管家顺贵找来,要他亲自去趟定州,看看是否真有此事。临行前,李嗣源告戒他道:“你到定州后,先暗中打听,若真有此事,定要严厉责备。要他立刻将那女子打发走,断不可留在身边。告诉他,虽然皇上升他做了节度使,并非是因战功资历,而是皇上有意试探我们父子,一定要恭谨从事,不能有半点差池,授人以柄。”李嗣源还不放心,又写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让顺贵一并带去。
    安重晦不知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听后十分光火,心想:“既然老夫舍得把女儿嫁给你这个‘贱种’,你却如此不识趣,尚无正娶,竟纳了一门妾,办出这等荒唐事来岂不让老夫脸上难堪?好吧,你不仁,休怪咱无义。”遂决定退了这门亲事。可转念又想,又觉得不可卤莽行事,尚不知真伪,不过是传言而已,万一是空穴来风,岂不毁了这段姻缘,还落个悔婚之名。
    经一番思索,决定派一妥当之人也到定州探访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