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在原地的叶初夏并不是不害怕,只是在看到刚才那一幕的瞬间,突然想起了慕晗昱。
密密麻麻的蛇虫蚁兽,离自己很远,可只是远远地看着,头皮就已经有些发麻了,她实在无法想象慕晗昱在知道自己体内有数条蛊虫的时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从她开始治疗到现在,她似乎从未在慕晗昱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灰色的情绪,从头到尾,她看到的都是温润有礼,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模样。
回过神来,叶初夏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从踏进这片林子里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无数被打量着的视线,令人脊背发凉,汗毛竖起。
兄妹俩同时划破指尖,在树皮上染上滴落的血迹,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林子里响起,远处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没多久,叶初夏几人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条通体碧绿,拇指粗细的半米长的小蛇。
小蛇的尾部拖着一个被绳子绑在身上的小荷包,径直冲向了林东,兴奋地晃了晃小脑袋,似乎是在欢迎林东的到来,又似乎是在向他邀功。
林东笑着蹲下身,取下小蛇尾部拖着的小荷包,点了点小家伙的脑袋,“你还记得我啊?”
“嘶嘶——”
碧绿小蛇极具人性化的冲着林东晃了晃小脑袋,伸出鲜红的蛇信子轻舔了舔林东的手心。
林东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小块不知名的东西,放到手心,递到小蛇面前。
小蛇很是自然地从林东手里卷走东西,吞咽下腹。
“谢谢你了,小绿叶,去吧。”
再次点了点小家伙的脑袋,碧绿小蛇迅速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林东站起身,打开小荷包,掏出里面五个十分精致的小铃铛,一一分给大家。
“这是林族特制的防蛊之物,你们带着它,山里的蛊虫就不会轻易地靠近你们,攻击你们了。”
叶初夏三人没有任何质疑,接过铃铛放到身上。
林东和林西姐弟对视一眼,轻轻呼出了浊气,沉声开口:“走吧,我们进山。”
饶是叶初夏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没有想到这条路这么难走,崖壁小路,黑漆漆的迷宫小洞,得亏得是白天,不然叶初夏保准得吓个半死。
一行人拐过好多弯道,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别具一格的建筑物,错落有致,遍布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木屋外,炊烟袅袅,在空中形成云雾的模样,让人觉得仿佛到了什么世外桃源一样,神圣静谧,宁静而又令人憧憬。
两姐弟互相牵着手,给予对方勇气,踏进了这片他们许久未曾驻足的土地。
跟在身后的叶初夏和马文兄弟俩默契地什么话都没说,他们大概能理解姐弟两现在的心情,自然不会没眼色地去打扰他们。
越往村子里走,姐弟俩就越发困惑。
见两人停住脚步,叶初夏一怔,“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东仔细看了看附近房门半开,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木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不确定,可这个时候,一路走来居然没有一个人在家,这不太合乎常理。”
听到他这么说,叶初夏也觉得这其中有问题,“的确,房门半开,房内灶火未熄,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比较紧急的事情,急急忙忙出的门,所以来不及关好门窗。”
“现在要怎么办?”马斌出声问道,却是看向叶初夏。
林东林西姐弟俩也是。
与叶初夏共事的这段时间,他们十分信任叶初夏,也相信她的能力,更何况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叶初夏的下属,当然是要以叶初夏为首。
叶初夏也没纠结,“这样,我们先分头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或者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好。”
其他四人都没有异议,纷纷转身去找人打听消息。
叶初夏眼疾手快拉住了林东。
林东困惑不已,“怎么了?”
“小东哥,你现在能感觉知到阿姨在哪里吗?”
林东失落地摇了摇头,“不能,母亲的气息越来越弱,一个星期前我们就已经感知不到母亲的方位了。”
见林东眼里满是担忧和焦急,叶初夏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小东哥,你别着急,吉人自有天相,你们身上的子蛊既然尚未死亡,就说明阿姨还活着,你要有信心。”
林东收敛好情绪,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去找人了,夏夏,你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小东哥,待会儿还在这里汇合。”
“明白。”
一个小时后,五个人再次回到他们最开始分开的地方,脸色都有些不好。
“我已经看过了,一个人都没有。”
“我也是,我这边也是一个人都没有发现,就好像他们全都人家蒸发了一样,真是奇怪!”马斌挠了挠后脑勺,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事情。
至于其他三人也不用问了,看大家的脸色就知道是一无所获。
叶初夏皱眉沉思,“小东哥,小西姐,如果是你们俩的话,你觉得你们的族人这个时候,最有可能会在哪里?”
听到叶初夏的问题,两个人下意识地从脑海中翻找着族人有可能去的地方。
良久,两人眼睛一亮,异口同声道:“是后山!没错,就是后山!”
“后山?为什么小东哥你们会觉得大家都在后山?”叶初夏不解道。
林东苦涩地笑了笑,眼里流露出一抹哀伤,“夏夏,你之前应该听我说过,我被我父亲推下山,摔断了腿,差点丢了性命的事情吧?”
叶初夏点了点头,“我记得。”
“其实如果我父亲推我下去的地方不是后山,又或是再早一些时候,恐怕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能活下来了。”
马斌好奇不已,“这是为什么?这话又怎么说呢?”
林西轻叹了口气,接过了话茬,“其实后山可以说是林族的圣地,也是林族举办一年一度选蛊大会的盛地。”
“选蛊大会?”叶初夏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们的蛊虫难道不是自己养出来的吗?选蛊是怎么一回事?
见叶初夏一头雾水,林西娓娓道来,“虽然林族擅养药蛊,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靠自己养出蛊虫的,所以从很早以前,后山就是蛊虫的聚集地,到后来,每年都会举行一次选蛊大会,凡林族中人,人人都有一次选蛊的机会,当然有的人能成功,有的人不能成功,毕竟不是自己养的蛊虫有自己的意识,很难随便认可一个蛊师。”
闻言,叶初夏了然地点了点头,这种说法她能理解。
林东眼里满是愧疚和自责,“姐,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拥有自己的蛊虫了,自己养药蛊了……”
林西没好气地拍了林东脑门一巴掌,“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蛊虫能有你重要吗?不就是一条虫子吗?能有你的命重要?”
“林小东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说这样的蠢话,别怪我心狠不认你这个蠢弟弟!”
林西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训斥着林东。
林东乖乖受着,暼了眼一旁乐呵呵看戏的叶初夏和马文马斌兄弟俩,忍不住小声开口:“姐!姐,还有人在呢,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我不要面子的吗?”
“一个蠢得一天到晚只知道养药蛊的傻子,要什么面子?我看你也别要了!”
林西本就是个火爆性子,林东这个傻子还非要往她面前撞,她能不气吗?
“姐姐姐!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的好姐姐,拜托拜托啦~”
见林东这般委屈的模样,林西火气消了大半,松开手,恶狠狠地威胁道:“以后要是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不会!绝对不会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接收到林西危险的目光,林东乖得不行,立正站好发誓,一气呵成。
林西轻挑了挑眉,冷哼道:“这样最好不过,要是我那天听见了,不好好让你长长记性,我就不是你姐!”
“………我知道了………”
怂的一批,暴躁姐姐惹不起惹不起啊。
真不知道以后这样的姐姐会被什么样的男人征服呢?林东莫名地有些好奇。
林西消了气,一扭头就看见笑眯眯的一张脸,不由得愣了愣。
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我刚才有些失态,是不是太暴躁了?”
叶初夏轻摇了摇头,“不会啊,我也经常这么对我弟弟,熊孩子就应该好好教训。”
“真的吗?夏夏果然聪明,英雄所见略同啊,说得好!熊孩子就该被教育!”
林西亲昵地挽住叶初夏的胳膊,狠狠瞪了眼林东。
莫名其妙被瞪了的林东一脸懵逼: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啊?
一行五人没再耽搁时间,赶往后山。
倒不是他们莽撞行事,而是要想在林家住下,怎么也得经过林氏族长的同意。
要换作以前,林东和林西姐弟俩都有权力带人回家住,可如今两人被赶出了林族,行事多有不便。
至于说服林族长的事情,叶初夏只神秘兮兮地说她有办法,具体是什么办法,她却一直保密,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
很快,五个人就到达了后山。
看着后山站着或坐着的一大群人,姐弟俩隐隐有些激动,但真正让他们激动的却是站在最前方中年男人身边的女人。
“太好了,母亲没事,她还活着。”
顺着姐弟俩的视线,叶初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身形瘦削,瘦如骨柴,脸色惨白的中年女人。
叶初夏微皱了皱眉,虽然距离远,但就她目前的观察来看,林东林西姐弟俩母亲的状况显然极其不好,如果不及时进行救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姐弟俩,叶初夏没有逼着姐弟俩立刻做出选择,只是让他们先冷静下来,毕竟他们要做的事情有很多,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五个人蹲在树丛后,商量着接下来具体该怎么做,每一步的细节,一步接一步,力求做到完美无误。
从林东和林西姐弟俩带他们上山的时候,林氏族人就应有所察觉,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可见要么是他们不在意,要么就是林族长已经知道了来人是谁。
就在他们商量的时候,一直安安静静做隐形人的中年女人似有所感,下意识地看向他们的方向,却在林族长询问的时候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林西愣了愣,“我妈她刚才……”
“母女连心,想来她是感知到了你们的存在,所以看了过来,眼下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必须在选蛊大会结束以后,让林族长同意我们住进林家。”
“好,夏夏,接下来要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只要你说,我们都会照做。”
叶初夏轻摇了摇头,“先别激动,先休息一下,等选蛊大会结束,我们再跟上去,接下来的日子,恐怕能够好好休息的时候极少了。”
这边叶初夏静等着合适的时机,却不知道上京那边已经急疯了。
因为不放心叶初夏的安全,所以慕晗昱派了人去暗中保护叶初夏,没想到下午得到的消息却是小姑娘已经离开了聊城,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怎么的,慕晗昱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那通电话,却是没有打通,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再听到叶初夏是和什么人一起离开的时候,慕晗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急忙抓起椅子上的衣服,打算去找许安晏,告知他这个消息。
刚踏出慕家大门,就看到白依出现在自己面前,瞬间冷了脸,理都不愿意理白依一秒钟。
被忽视了的白依紧紧抓住慕晗昱的胳膊,“晗昱你等等,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吗?”
“让开。”慕晗昱目光冰冷地望着白依。
白依红着眼眶,连连摇头,“晗昱,我就这般让你讨厌吗?”
慕晗昱垂眸,盯着那拽住他胳膊的手,只觉得体内浑身的血液似乎沸腾了起来,再次想要张嘴说些什么的时候,蚀骨的疼痛让他整个人眼前一片模糊。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却还是拼命地改了方向,他宁愿跌倒在地,也不想和眼前的女子有任何接触。
好在慕华的声音在耳边及时响起,眼里满是惊慌和焦急。
“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