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雅看了宋令姿一眼，幽幽叹息：“我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下定决心要离婚的。看到你父亲抱着你，逗着你笑的时候，我又后悔了，不敢把离婚这件事说出口。这些年，我有无数次的机会提出离婚，每次都没有成功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宋令姿迷惑不解。“你之前不是说了吗？你担心外公的病，又怕我受到不良的印象……”
    “你说的对，也不完全对。”庄雅的脸上挂着一丝淡然的笑。“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甘心。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有才有貌，怎么可能比不上一个乡下女人呢？再说，二十年前的我对你父亲没有死心，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他离开那个女人，回到我的身边来。”
    宋令姿还能说什么？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如此冷静自持的母亲，居然有过这样幼稚的想法。
    庄雅看了宋令姿一眼，读出宋令姿的心思：“女人就是这样，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却不知道，浪子之所以回头，不是因为真心悔改，而是岁月不饶人，他们已经玩不起了。很多男人出轨，在晚年的时候又回归家庭，也是因为他们知道，继续玩下去，他们会尸骨无存。”
    宋令姿默然，她知道庄雅说的是事实。很多男人，年轻的时候抛下发妻和小三去逍遥，年纪大了，身子有毛病了，就回到老妻身边，等着她照顾。前世，宋令姿就看到一个新闻，说一个大款爱上小三，逼走原配，后来，那个大款出了车祸，是原配日夜照顾，才捡回他的一条命。这个大款大彻大悟，离开小三，回到原配身边。
    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宋令姿并没有大团圆的欢喜，相反，她可怜那个原配，明明是个渣夫，偏偏她把那个男人捧在手心里当宝了。若是换成宋令姿知道渣夫出车祸，没有放鞭炮三天三夜来庆祝，已经算是厚道了，更不可能脑残到跑去照顾他。那个原配是圣母玛利亚附体了还是小白花再生？做女人做到这种份上，不是成功是失败。因为，她已经离不开男人，也意味着，除了依附那个男人生存，她没有别的人生选择。
    “如果爸爸回头了，你会原谅他，对不对？”宋令姿看着庄雅那张柔美的脸庞，感到难过。以母亲的条件，再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偏偏，她却耗费了二十多年的光阴，在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身上。
    庄雅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令姿，如果我说，我已经无法原谅他，你信吗？”
    “妈，我信你。”宋令姿抿着唇，下定决心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你都是我的母亲，这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庄雅听了宋令姿的话，心口泛出一抹暖意。她有了宋令姿这个贴心棉袄，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就算没有了宋景，她的日子照样过得滋润。“说实话，这两年时间，我真的没有想过离婚。或许是我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也或许是我懒得变动，将就过一辈子就算了。”
    宋令姿蠕动了一下唇，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笃笃”传来了敲门声，宋令姿猜出是韩少廷回来，急忙站起身开门。
    门一开，韩少廷就出现在宋令姿的面前。“今晚，我们吃叉烧。”
    “叉烧？”宋令姿的双眸亮晶晶的。“该不会是那家叉烧店买的吗？”
    韩少廷点了点头。“上次，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吃叉烧吗？今天，我看到店里新鲜出炉的，就买了两块下饭吃。”
    宋令姿很高兴，跳起来，在韩少廷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老公，我太爱你了。”
    韩少廷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红，宋令姿看了，目露惊奇，什么时候，她家的男人会害羞了？
    “既然有叉烧，那我们今天晚上吃米饭。”庄雅笑着打破静寂。
    宋令姿的脸一下子像火烧似的，红彤彤的。这也难怪她，她听到有叉烧吃，居然忘记了这里是娘家，当场就亲了韩少廷。
    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全部落在母亲的眼里，宋令姿十分不自然。趁着庄雅进厨房，她狠狠捏了韩少廷的腰部一下。“你干嘛不提醒我？”
    韩少廷总算明白了，这是躺着也中枪啊，明明是她得意忘形，亲了自己，现在怪起自己来的。不过，为了自己日后的福利，这笔糊涂账，他还是算到自己的头上比较。“老婆，我一时高兴，忘记了呗，下次，下次我一定提醒你。”
    宋令姿这才满意，走向了厨房。
    韩少廷在她的背后摇头，人人都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如今看来，这话地道。
    花了一个小时多，宋令姿和庄雅就煲了一锅冬瓜汤，炒了几样新鲜蔬菜，配上叉烧白饭就上桌了。韩少廷看着色泽鲜艳的叉烧，先给宋令姿夹了一块：“试试。”
    宋令姿不满，他怎么可以在母亲面前作秀？她偷偷伸出脚，在韩少廷的脚背上踩了一下。
    “哎哟——令姿，你怎么踩到我这边来的？”韩少廷不理会宋令姿阴沉的脸庞，当场叫了出来。
    聪明如庄雅，一下子就猜出女儿是故意的。“令姿，向少廷道歉。”
    宋令姿放下筷子，“对不起了。是我的脚没有长眼睛，踩到你韩少的贵脚了。”
    韩少廷见宋令姿咬牙切齿，立即圆场：“老婆，是我没有留心，不关你的事情。诺，这是新鲜美味的冬瓜汤，我先给你舀一碗。”
    宋令姿狠狠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接过冬瓜汤，扬起笑脸，“谢谢你了。”
    要不是看在妈的份上，今晚肯定要你睡地板。宋令姿那一眼，清楚透露着这样的讯息给韩少廷，韩少廷收到宋令姿的眼神暗示，暗暗叫了一声好险，幸亏自己准备了后招，不然的话，今晚肯定是打地铺。
    “咔嚓”一声，玄关处传来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
    若是以往，庄雅必定装出一副恩爱的模样，走到玄关迎接宋景，可今天，一切事情都和宋令姿摊开了，庄雅连装都不愿意伪装了。
    坐在原处，庄雅自顾自地吃饭。韩少廷瞄了她一眼，暗想，这差别真大，就一天，一天的时间，岳父从国宝降到残次品。
    想到这点，韩少廷的目光忍不住扫向了宋令姿，要是换成自己外遇被宋令姿发现了，估计不是降级这么轻松，说不定，直接从丈夫升级到前夫。比起这种明升暗降的作法，岳父还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希望岳父能明白这个道理。
    宋景没有看到庄雅出来迎接他，有点诧异，又有点恼怒。他大步流星地往餐厅走去，看到庄雅和宋令姿夫妇在吃晚餐，没有一个人出去迎接他。“这么早吃饭啊？”
    “爸，你要不要吃？我去给你添碗筷。”宋令姿站起身问道。宋令姿不耻宋景的外遇，却不能把宋景当成仇人来对待。
    宋景扫了庄雅一眼，见她埋头吃饭，心里的火又升高了。“不用了，我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饭。”
    说完之后，宋景直接回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门。
    韩少廷夹了一块叉烧送到老婆的碗里，岳父岳母的战争现在才开始，宋令姿作为唯一的女儿，委屈是必不可免的。
    宋令姿没有想到宋景会这样过分，拳头紧握，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恼怒。
    “吃饭吧。”庄雅看出女儿的不悦，抢先一步说。“吃饭皇帝大，别跟你爸一般见识。”
    按理说，女婿在这里吃饭，就算宋景再生气，也该给女儿一个面子。可惜的是，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已经让宋景忘记了做人要谦逊这个道理，当着韩少廷的面，他就狠狠驳回了宋令姿的脸面，也间接把女婿给得罪了。
    想到这里，庄雅有点快意，宋景得罪了韩少廷，日后想依靠韩少廷继续上位是不可能的，以她对这个女婿的一些了解来看，他这个人是个护短的。
    当然，庄雅没有想到的是，宋景这样落宋令姿的脸面，有一半的脾气是冲着韩少廷发的，对他来说，守着一个金矿，却不能挖掘，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连带地，他看宋令姿和韩少廷都没有什么好眼色。
    宋令姿和庄雅两个人再聪明，也不会往那个方面想去，唯独韩少廷已经察觉一丝味道来，对宋景的作法，越发看不起。用得到，就费心巴结逢迎，用不到，就当面给人难堪，这种态度，迟早会被人穿小鞋。
    吃完饭，宋令姿默默收拾碗筷，心里的委屈却分毫未减。
    韩少廷从厨房端出两碗刚刚热好的薏米腐竹糖水，“这是我买回来的糖水，妈，令姿，你们过来喝？”
    “薏米腐竹糖水，你买了也不早说？”宋令姿睁大了圆眸，摸了摸肚皮，有点不满意：“我现在吃的好饱，怎么吃啊？”
    韩少廷将一碗薏米腐竹糖水放到了庄雅的面前，一碗薏米腐竹糖水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给宋令姿：“先看会电视，等糖水凉了一点再喝。”
    宋令姿想了想韩少廷的提议，也觉得不错，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韩少廷笑了笑，又转身去厨房盛了两碗薏米腐竹糖水出来。
    端了一碗薏米腐竹糖水放到茶几上，韩少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陪着宋令姿一起看晚间的七点新闻。
    庄雅看着桌上摆着的两碗薏米腐竹糖水，就算再傻，也知道韩少廷给自己找了一个恰当的台阶下，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果宋景有韩少廷一半识时务，估计他们的婚姻不会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