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这么低的气压，何照昇就像是感觉不到一样，仍旧自顾自地说着。
    “那是当然，想当年我……”
    见何照昇还没有要消停的意思，周琦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塞进他嘴里，低声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说完重点赶紧去做事！”
    “唉我说周琦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刚要和周琦理论，却见陆绍安抬起头来，沉着脸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时候？地点？”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了，赶紧说道：“明早十点，在鸿源酒楼！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忙别的事了啊！”
    说完，何照昇立刻溜之大吉，走之前还不忘拉走了周琦。
    “周琦，绍安这是怎么了？我可是好久没看见他这样过了！你没看刚才那脸色，黑得吓人！”
    “你还好意思说，我在那儿给你使眼色使了半天你都不理我，还跟我叫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了？”
    “这不是最近发生太多事我还没缓过劲来吗？”何照昇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说说绍安都多久没管过公司的事儿了？这突然这么一回来往那儿一坐，还对那位虞设计师表现出了惊人的兴趣。要知道，宋悦出事之后我可从来没见他再对谁那么上心过了。”
    “而且你看看那个靳薇……”何照昇继续说下去之前，警惕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在偷听，才接着说，“那个靳薇根本不是做这行的料，每天在公司跑来跑去，不添乱就不错了。最重要的是，我发现，她虽然是绍安同父异母的妹妹，可她对绍安那股子关心劲儿，根本不像是普通兄妹之间的感情，倒像是……”
    “你少胡说。”周琦打断他，警告道，“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别那么八卦。绍安的事情，不需要我们去探寻。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了。”
    “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倒是更对那些事有兴趣了。怎么，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知道也不告诉你，做事！”
    周琦白了他一眼，然后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陆绍安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拿着那份调查资料，久久不能平静。直到敲门声响起，才将他的思绪带回到现实。
    “进来。”
    陆绍安淡淡地说了一句，抬头便看见靳薇端着咖啡走了进来，笑道：“绍安，喝点咖啡吧。我看你愁眉不展还有些走神，是不是精神状况不太好？”
    直到现在，陆绍安依旧是不能习惯靳薇对他这样的称呼。他接过咖啡，但并没有马上喝，而是将它放到一边，看着靳薇，说：“靳薇，谢谢你的咖啡。不过以后这种事就交给我的秘书做就行了。至于你，我还是那个意思，这个行业其实并不适合你，我可以给你安排更适合的……”
    “绍安，你不用说了。”靳薇看着他，淡淡一笑，说，“我不想做什么适合的工作，我只想在这里帮助你。我不求高位，就算是让我就在这里做清洁，我也可以接受的！只要你不赶我走。”
    “我不是赶你，而是劝你。”陆绍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一直做自己不擅长的事，不仅自己不会快乐，对别人也不会有任何助益，反倒可能成为麻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可我已经在学了，我会努力的，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吧？”靳薇哀求道，“绍安，我心里怎么想，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疯了吗？我们是兄妹。”陆绍安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却一直没有说破，他们毕竟是兄妹，他不想撕破脸让靳薇难堪，可他万万没想到，靳薇的心思竟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还有，你不该叫我绍安。”陆绍安冷冷地说道，“于公，你在公司该叫我陆总，于私，你也该叫我一声哥哥。”
    “哥哥？哈哈哈哈……”靳薇突然大笑起来，看着陆绍安问道，“你觉得我是你的妹妹，所以你我不可能是吗？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根本不是父亲的女儿！我是我妈跟别人生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当年的亲子鉴定报告！”
    “绍安，我们不是兄妹，所以你根本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我这快四年的日子里，愿意一直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你。”
    “我看你是疯了！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父亲他们都知道！当年做亲子鉴定，发现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所以我跟我母亲才被陆家所不容，所以贾兰和父亲才会无论如何都要杀死我们母女两个。怎么？难道你一直都不知道吗？”
    陆绍安怒道：“我不想听你再说这些没用的东西。现在，立刻离开zero！我从来不留没用的人！”
    “陆绍安你太过分了！”靳薇大吼一声，走到他面前，质问道，“你在牢里的时候，是谁在为你四处奔走，是谁在为你担心，是谁帮你看着公司？我知道，也许我的能力不如周琦他们几个，可我是真心实意要帮你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就是我的最后决定，明天，不要让我再在公司见到你！”
    “陆绍安，你一定会后悔的！”说完，靳薇哭着跑出了陆绍安的办公室，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最终还是周琦出面压了压，才让那些传流言的人消停了下来。
    “绍安，你怎么就把她给赶走了？”周琦不解地问道，“怎么说她对zero还是有不小的贡献的，她又是你妹妹，你……”
    后面的话还没问得出口，便被陆绍安开口打断了。
    “怪只怪不应该爱上了我。”
    “什么？”周琦惊得几乎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虽然公司基本是人尽皆知靳薇对陆绍安的感情不一般，却从来没人敢议论也没人敢问。
    “她……她不是你妹妹吗？喜欢你？这是什么操作？”
    陆绍安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靳薇并不是我父亲亲生的女儿，难怪当时他们会对她们母女俩如此深恶痛绝。”
    “所以，就因为她不是你妹妹，然后对你有想法，你就赶人家走了？”周琦依然觉得陆绍安的做法有些欠妥当，规劝道，“对她宽容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这样赶走她，咱们不是又多一个敌人？”
    “如果只是这样，我还不会那么狠心地赶她走。可是你知道吗？她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陆绍安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宋悦以前和ivonne一起出车祸的那次吗？”
    周琦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次事件，正好赶上万家打算对付我逼我就范的时候，我便下意识地认为那件事也是万家所为，根本没有怀疑到别人头上去。直到我最近调查宋悦的事情，无意间查到了一些旧事。”
    “那件事情，是靳薇和陆祈佑一起做的！”
    “什么？”周琦震惊不已。因为靳薇看起来并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狠心之人，“这其中确定没有什么误会吗？会不会是陆祈佑故意的？”
    陆绍安摇摇头，说：“具体的我没办法详细解释给你听，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这件事和靳薇脱不了干系。加上靳薇又说她不是我亲妹妹，又对我表露心迹，我几乎可以确定了。”
    周琦点点头，对他的话颇为赞同，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不能再留下来了。”
    “如果虞安悦真的是宋悦，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把她签下来。”说到这里，陆绍安突然又有些慌乱起来，“不管什么方法！我不能再让她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了！”
    “绍安，你冷静一些！”周琦见他状况不对，立刻把放在抽屉里的药拿出来，给他灌下去两粒，安抚道，“你放心，没有人再能伤害她了！我现在就去让靳薇离开！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陆绍安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慢慢地呼吸开始变得平稳，最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自从他从监狱里出来之后，这种状况就会间歇性地发生。最严重的时候狂躁起来力气颇大，还谁也不认。
    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和霍一阳何照昇他们三个大男人联合起来，才勉强把陆绍安按住，让医生给他打了镇静剂，才让他安静下来。
    周琦眉头紧锁，看来是时候再带陆绍安去看心理医生了。
    “周琦，我刚才是不是又……”
    “你别多想。”周琦柔声劝慰道，“医生不是也说了吗？治疗初期会有些反复是很正常的，而且你现在已经比之前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这就是个很好的开始！”
    “你就别安慰我了，很多事情我心里都清楚。”
    “要不最近你别出面了，公司的事情由我来解决。”周琦不无担忧地说，“你现在这样，精神压力太大不利于你恢复。我明天帮你预约心理医生，至于明早和虞安悦的约定，我替你去。”
    “不行……”
    陆绍安摇摇头，固执地说：“我必须亲自去，否则我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她了！如果她真是宋悦的话，你一出现，她那么聪明，肯定就猜到背后还有我的存在了。与其这样，我不如一次性把问题解决了！”
    “可我担心你……”
    “没事的。”陆绍安拍了拍周琦的肩膀，说，“谢谢你在我落魄的时候，依然愿意跟我共进退。”
    “咱们可是兄弟！说什么见外的话！”周琦笑笑，说，“而且多亏了你我妹妹的耳疾现在才能大好。就当是报答你对我妹妹的救命之恩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在苦难中都没有抛弃对方的人，必然就是一辈子的真朋友了。人生能遇到一两个，已然足矣。
    “明天你见到虞安悦，打算怎么办？我跟照昇要不要跟你一块儿去？”周琦依然有些不放心。
    如果陆绍安单独去，万一他一时控制不住自己，伤了自己或者是虞安悦，更或者说那就是宋悦，那该怎么办？
    “不必了，我还是自己去见她吧。”陆绍安说道，又想了想，补充道，“这样，你和何照昇找个角落悄悄跟着，万一我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们也能及时让我平静下来。”
    陆绍安他自己也在担心控制不住，万一突然被刺激到，对虞安悦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如果虞安悦真的是宋悦，那她肯定会恨他一辈子的，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好。”
    陆绍安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脑海里不停在构思见到虞安悦该说些什么。他总不可能直接问她“你是不是宋悦”这样的问题。
    那么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完全确认她就是宋悦呢？亦或者是，他现在暂时不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就完完全全地把她当做虞安悦，一个全新的人，一个即将跟他合作的设计师。
    反正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陆绍安索性坐起身来。他回到了他和宋悦的那个房子里，按照之前的样子把家里重新布置了一遍。
    说来也奇怪，以前明明觉得奇丑无比的搭配，现在看起来却格外顺眼。
    坐到床边，看着落地窗前新置办的画架，宋悦在画架前作画的身影就如同浮现在眼前一般，似乎那么的触手可及。
    他微笑着伸手去碰，幻影瞬间被打破。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掏出一支烟抽了起来。可是越抽，似乎心中的愁绪越浓。
    “悦悦……到底是不是你？我该怎么做啊……”
    他自言自语道，一支接着一支抽到了天明。
    眼底青黑的痕迹甚是明显，他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便往鸿源酒楼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