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正处在农人返家的黄昏,不多时,万花谷中人尽数到了三星望月之下。东方棋站在风口,晚风拂过衣角,颇有一番枫叶荻花秋瑟瑟之感。气沉丹田,东方棋用内力辅助着声音说出话来,“近日听说有人嘲笑锦颜无父无母,还耻笑她没有教养。我希望这些人管好自己的嘴,这锦颜是我的女儿,她叫东方锦颜,不日将拜入墨问名下习武。”言下之意,说锦颜无父无母就是冒犯了东方棋,说她无教养,就是说墨问的不是。
这一番用心良苦下来,再没有人敢说锦颜什么不是了,锦颜也乐得做一个小霸王。东方棋说不日拜师,可把锦颜乐的,习武呀,飞檐走壁行侠仗义什么的,多威风。自己在万花谷三年多,看师兄师姐们习武都快羡慕死了。可她左等右等,足足等了半年多,东方棋就是没开口让她拜师,急的锦颜抓耳挠腮,练字的时候屁股像被凳子扎着似的左挪右蹭,看的东方棋直想笑。
晚上东方棋照例给她做了美味的小甜品,今天做的是栗子糕。南宫画一看到这道甜点,笑着搂住锦颜道:“大哥终于舍得让颜颜习武了?”锦颜一听从凳子上蹦起来,“爹爹同意了?什么时候,我马上去准备。”“吃了栗子糕还要等上大半年呢,急什么。”坐在旁边的淳于云逸不冷不热来了一句。锦颜刚想冲他翻个白眼,看他一个劲埋头吃食也就作罢。
东方棋按住锦颜的肩膀让她乖乖坐下来吃饭,“这栗子糕寓意鼓励孩子日日更登一层楼,吃了栗子糕爹爹再教你一些基本功,别等墨问一教你就喊苦逃回家来。”听得这话,淳于云逸轻轻冷哼了一声,锦颜懒得理他,沉浸在兴奋里,靠着东方棋就腻上去,“爹爹你笑话我,我哪里会这么禁不住嘛。”得女若此,夫复何求,东方棋伸手刮了一记锦颜的小鼻子笑嗔,“还不多吃点饭把身子养扎实。”
“遵命!”
子虚先生夜观星象,拿着罗盘在万花谷转悠了三天,才挑出一个据说千年不遇的好日子。既是千年不遇,谷里人该嫁娶的就准备嫁娶,该造屋的就造屋,合着一概锦颜这般大小的孩子都在这一天拜师,整个万花谷热闹非凡。
五月十七,已经五岁的锦颜和谷里众兄弟姐妹各自拜了师傅,正式入了万花师门。一大早,比平时起床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个时辰,东方棋就起床弄这弄那。锦颜爬起来一看,原来是东方棋紧张到睡不着,看天微微亮就索性起来检查拜师仪式所需要的东西。锦颜扶额长叹,“爹爹,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嘛,吵的我睡不着。”东方棋瞪了她一眼,“这不是说明咱们尊师重道嘛,你起来了正好,再试试这衣服合身不,不合身我再让你画姨姨改。”
锦颜暗笑,老爹害羞了,边穿衣服边说:“听说爹爹当年拜师的时候可是让老谷主等了一顿饭的功夫吧,当年怎么不早起。还有,这件衣服试了一个月了,再不合身都合身了。”东方棋看锦颜调侃他,老脸一红,给她泡蜂蜜水去了。
这件入门衣服是南宫画特意给锦颜做的,通体以水墨黑作为基调,这是用长在花海中的凝霜花汁水染成的,冬暖夏凉,所有万花弟子都采用这种布料,江湖上的人一下就能分辨出来。锦颜身上这件只在胸口并袖中和下摆接上了深紫色的丝缎,是初级入门弟子的装束,而墨问则是掌门名下的高级弟子,接的则是青碧色。
白玉玲珑的锦颜还在铜镜面前自得,淳于云逸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斜眼说道:“紫米团子。”
“臭小子,你在嘲笑你娘的技术么?”南宫画拧了一下他的胳膊,“颜颜别理他,就是见不得你比他好看。”
“娘!”
南宫画不理他,自顾自给锦颜梳辫子,这拜师头可要既美观又大气。南宫画有一双巧手,可恨自己没生个女儿,就天天跑来给锦颜梳头,每日一换。发丝翻飞之间,锦颜看见南宫画将发分成两股,结鬟于顶,不用其他饰物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像两个兔耳朵半竖半耷拉着。然后将剩下的乱发同样扎成两束安置在颈后。一个童趣又庄重的垂鬟分肖式就屹立在锦颜的头上。
吉时到。有弟子放了一挂爆竹,以引起过往神仙的注意。
掌门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平时放的那些生活用具和桌凳,只有一张椅子,八仙万寿椅,是给德高望重的人坐的。仪式由谷里年龄最长的徐景仲徐老先生来主持。
拜师是最见庄重的仪式,都说“投师如投胎”,所以除了徐老先生没有人说话,连东方棋都没有。只听得外边的蝉鸣一声响过一声。
“万花谷第六代弟子方锦颜入门仪式开始。”徐老先生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锦颜暗道,终于要开始了。
“一拜医圣孙清方,愿遵守医本,发扬馨德。”
最里面烧着红烛的台子上供的就是这位祖师爷的排位。锦颜跪在垫子上磕了三个头,献了香。
“二拜掌门北堂书,愿谨遵门规,安分守己。”
这回可没有垫子,锦颜“啪”跪了下去,有些疼。东方棋眼角抽了抽,北堂书跟着抖了抖,等锦颜一叩完头立马就站了起来闪到南宫画身边。
“三拜师父墨问,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拜师父行的是三跪九叩之礼,锦颜立即跪下,叩了三个响头,接着向前向后一步各三个。封建旧思想害死人啊,磕头都磕晕了,从没有磕过头的锦颜腹诽道。叩完之后还要按礼给师父敬一杯茶,锦颜双手举过头顶,墨问小抿了一口就放了茶盏。
“礼毕,请师父训话。”
不消说,锦颜很自觉又跪下了。师父训话,无非是宣布门规,教育徒弟尊祖守规,勉励徒弟做人要清白,学艺要刻苦及赐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