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四个人站在王简的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
许明朗看着昏在地上的矮胖子和安然无恙的长安,不禁拿拳头擦了擦眼睛,“你怎么没事?”
“额,我们行动的时候,这位小姐已经把随行的男士打倒了,还……”一个穿着迷彩背心的男人略为不好意思的报告道,“还打伤了我们队里的好几个兄弟。”
王简给他包扎好脸上的伤口,脸色不太好,拍拍他的肩膀说:“辛苦兄弟们了,那个矮胖子应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把他扔到刚才昏倒的地方就好,这个女的,交给我解决。”
迷彩背心悲悯地看他一眼,眼神里满满的写着“够兄弟,你好自为之”,感动地拎着矮胖子走了。
长安冲着矮胖子的背影捏起挥挥拳头,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上一个威胁我的人,骨头都早烂没了!”
许明朗看着被揍得软趴趴的矮胖子和长安,暗暗吞了一口唾沫,后怕地摸摸自己纤细的小脖子,当初要是自己说错话的话,柔弱的小脖颈是不是真的会被掐断呀。
默默挪到王简身后,许明朗戳戳他的背,小声耳语道:“二哥,要不要给她射个麻醉镖,就是电视里《动物世界》那种,把她弄昏?”
“少出馊主意!”王简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长安良久,方才深深叹了一口气,认命似的吐出一句,“嫂子,好久不见。”
他就说这次许明朗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担心了多年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对,可以让嫂子出主意……”许明朗豁然开朗般顺着王简的话走,赞许的看向王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下,二哥,我们好像没有嫂子啊。”
王简没理他,认真地盯着长安的脸看,不错过她每个细微的表情。可是她只是微微皱了眉头,左右前后看了一看,露出一种“你有病吧”的眼神怀疑道:“你在跟我说话?”
没有那种被识破时慌乱的表情,也没有得见故人时候感激涕零的表现,王简看着长安嫌弃的表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林西岚感觉到空气中的尴尬,连忙扶着长安坐下,关心道:“嫂子,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王医生再给你检查一下?”
长安避开她的手,自顾自入座,冷然道:“多谢,不必。”前一刻还装作不认识她,这时候又一口一个嫂子的叫,她倒要看看,这群人演的到底是出什么戏。
刚才她好不容易从矮胖子嘴里套了点话,还拿了钱袋子,正对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和高楼大厦发愣呢,几个人来找她说是“先生请你走一趟”,翻来覆去只说这一句,怎么问都不肯多说一句。
最后她没了耐性,拿出看家本事把他们打趴下了,那几个人才吐露的实情。明明是找到亲人的好事儿,非要搞得跟组织接头暗杀一样,长安觉得他们不是嘴贱就是有阴谋。
那厢许明朗也正纠结着。嫂子?自家大哥没结婚啊,许明朗觉得林西岚的脑子也坏掉了,他伸手探了探林西岚的额头,又试试自己的温度,“小西岚,你也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不是说要把这女人打昏带走的吗,怎么又变成大嫂了?”
打昏?长安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刚才那人说你们是我家的姻亲,还说有要事与我相商我才回来的,没想到你们竟存着这种龌龊的心思。这样的姻亲,我高攀不起,告辞!”
“啪”的一声,林西岚完全不给面子地拍掉许明朗的爪子,上前一步搭住长安的肩膀,把她按回椅子里,正色道:“大嫂你别听明朗胡说,他这小子就是没个正形。”
又转过头厉声教训许明朗,“别没大没小的,这就是你失踪多年的大嫂。”
许明朗突然想起来,大哥跟梁雁迟迟结不了婚就是因为他身上有婚约。大哥曾经多次向爷爷反映,那个失踪多年的未婚妻也许早已经不在了,想废除婚约娶梁雁,但是爷爷不许。难道这次这么巧,被他找到了?
怎么可能!他这个连再来一瓶都没中过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狗屎运,况且这个来历不明的怪女人怎么会是他大嫂?
“开什么玩笑!”
“无稽之谈!”
两个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炸响,许明朗先声夺人,“这个怪女人还想害我来着,怎么可能是大嫂,大嫂不是应该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吗?”
长安也不甘示弱,一拍椅子的把手反驳道:“本座尚未成亲,什么劳什子大嫂,你们不要血口喷人!”想她身为堂堂明月峡主座,多年来没有人提亲就不说了,她也洁身自好没有招面首,出淤泥而不染一朵黄花大闺女,这帮人还想毁她清誉,当真无耻之极!
“你听听你听听”,许明朗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一个箭步上去,指着长安教育道:“我大哥哪里不好了,让你嫁给我大哥当我们的大嫂完全是抬举你,你还不乐意了?不对,这不是重点!二哥,这又没人证又没物证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面对两人的否定,王简没多作解释,径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喝起来。现在的情况,有点超出他的预料,他需要理清思路,“西岚,把那些事情跟明朗说说吧。”
林西岚不愧是专业级的助理,麻利地把整理好的资料分成两份,分别交给长安和许明朗,简明扼要地开始汇报:“金迷,金氏千金,今年十八。刚出生时,许家老太爷就让许氏长孙许明航与之订了娃娃亲,直到五年前金氏破产,金父金卫带着金迷消失。”
“啪”一声合上文件夹,林西岚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转头问许明朗道:“明白了吗?”
许明朗消化着脑子里的信息,处于半痴呆状态,喃喃的问:“西岚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这个金迷,跟我问的事情……有关吗?”
林西岚一个爆栗子打在他头上,“你小子是不是脑子真进水了,最近真是笨的可怕,金迷也就是你的准大嫂,正是现在你面前这一位!ok?”
欸?许明朗看着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幼齿的像未成年少女的长安愣了一下,赶紧把她和手中资料夹里的照片对比了一下,弱弱地问:“你们……确定?”
照片里的女孩,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却化着浓重的烟熏妆,一头蓬乱的头发染成杂草一样枯黄的颜色。这个身上穿着露脐装和满是破洞的牛仔短裤,嘲弄的竖起两手中指摆出一个“fuck”手势的人,跟眼前这个一头长发温柔娴静地坐在椅子上,动作优雅地像是从古代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女孩子真的是一个人?
“咳咳”,林西岚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几声,“这是能找到的,时间最近的照片了,不过我保证,人的确是金迷本人。”
王简也插嘴道:“我刚刚也做过dna测试了,面前这位的确是如假包换的金迷。”
许明朗的眼神来来回回地在照片和真人之间徘徊了好一阵子,才面色通红地憋出一句:“她这个样子,当大哥的女儿都可以了,跟大哥完全不搭嘛!”
“别把你大哥说的这么老”,王简看着眉头紧皱的长安,以为她被许明朗夸张的话影响到,对许明航的印象不好,连带着埋怨许老太爷给她安排了个糟老头,连忙给许明朗使了个眼色,打圆场道:“大哥才27,青年才俊,你不要因为大哥对你严厉一些,就在大嫂面前打击报复他。”
“我哪有!”接受到王简警告的眼神,许明朗抗议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忽略掉许明朗的声音,王简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关切地问道:“嫂子,你怎么会和明朗在一起的,还受了伤,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看到几个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长安终于坐不住了,“你们认错人了吧,我都说过我不认识你们了,也不认识你们大哥,更不是你们的大嫂。多谢你们救了我,我马上走,救命之恩容我今后相报。”
事不宜迟,长安冲几个人抱了个拳,抬腿就走。要是现在她换的这个身体真是这些人的大嫂,一个没有记忆的皇族长嫂会卷入怎样的宫廷阴谋里,长安光想想就头皮发麻。不管是他们认错还是认对,她都不会承认的。
“金迷”,林西岚突然双手扶框拦在门前,深深凝视着长安道:“你还记得白景吗?”
林西岚的喉头翻动几下,挤出干涩的声音:“如果你说你不认识我们,那你还记得白景吗?”
白景?长安脚步一顿,悄悄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她确定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认识这么个人,可是……心口为什么会闷闷的发疼,长安忍不住把手掌用力按在胸口。
像是当年在战场上攻破城门时的感觉,巨大的圆木撞击在城门上的声音,沉重地让人发抖。长安感觉有某种浓烈的情感从胸口直直窜到脑子上去,眼前直发黑。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一个叫汽车的小黑盒子里。
王简在前面摆弄着一个奇怪的圈,许明朗坐在她身边,戒备地盯着她看。车子快速地移动着,长安很奇怪,没有马的牵引,这个小铁盒子是怎么动起来的,而且还这么平稳,一点也不会颠簸。
长安转头看看窗外陌生的建筑和车水马龙的街道,颓然地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真的回不去了?虽然贞观之治已不在,安史之乱搞得百姓颠沛流离、家破人亡,但是好歹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哪里像现在,目见所及都是叫不上名字的怪东西。
看到长安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的样子,许明朗心下暗爽,吃瘪了吧你,哼哼,让你狂让你傲,让你看不上我大哥!
“停车。”长安觉得胸口有点闷,脑袋昏昏沉沉的,忍不住开口道。
“嘿~你这还没跟大哥结婚呢,就敢指使起我和二哥来了,以后还得了?”,许明朗翘起二郎腿,“二哥咱别停!车是我的,我说不停就不停。”
“真不停?”长安低着头又轻声问了一遍。
许明朗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一字一顿的得瑟:“就、不、停!”
长安看着许明朗一脸的“你能拿我怎么办”的表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表情是十二分的悲痛。
是不是有点……欺负弱小了?许明朗看着长安一脸的悲切,突然有一点负罪感,她年纪比自己还小,虽然行为和嘴巴很讨人厌,但毕竟是个小女生。再说她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行事偏激点也是情有可原,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
许明朗心虚地去看长安,发现她正蛾眉轻颦地盯着自己看,他不好意思的想开口道歉,“内个,刚才……”
“哇”的一声,长安没忍住胸口上涌的酸气,吐了许明朗一身。
她吐了,她吐了。她吐了!!!我了个去,许明朗的心里好像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我到底是有多丑!她看我的脸居然看吐了!
“二哥!快停车啊啊啊!”许明朗的哀嚎飘荡在城市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