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再醒来之时正躺在马车里,他面上先是有几分迷茫,待看清楚这马车里头的摆设之时眼底立刻露出浓浓的失望,身子动了动,腰侧立刻漫起一股子钝痛。
“醒了?”
清冽的话语在他耳畔响起,谢无咎一怔,转头便看到了沈苏姀坐在他这一侧的侧坐上,谢无咎眯了眯眸子,弥漫着失望之色的面上当即生出浓浓的委屈来,想也不想的一把扯出沈苏姀的袖子,“苏苏,我是不是要死了?”
沈苏姀抬手,本想甩脱谢无咎的手,可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生生压住了这股子冲动,她正襟危坐的看了谢无咎一眼,语气比往日稍微亲厚了半分,“还差得远呢,那一剑只是将你腰上划了一条口子罢了,流了点血而已,死不了人,再过两日你就没大碍了!”
谢无咎一愕,仿佛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受了点轻伤,桃花眼一眨,他仍然楚楚可怜的瞅着沈苏姀,“原来如此啊!苏苏,你还好吗?你有受伤吗?”
沈苏姀心底一叹,那一日即便不是谢无咎为她挡剑她也不会被人伤到,可不论怎么说,谢无咎是为了救她受的伤,且他那样怕死的人竟然能为她挡剑,这着实将她震了一震,沈苏姀看了谢无咎一眼,摇头,“我不曾受伤。”
谢无咎闻言便长长的松了口气,或许是动作太大,立刻扯得腰间伤口一疼,俊脸一白眉头紧皱起来,一边呻吟着道,“哎哟,疼死了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怎么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呢,苏苏,幸好那一剑落在我身上,负责伤到了你我一定心疼死了!”
沈苏姀唰的一声将袖子从谢无咎手中扯出来,凉凉看了他一眼道,“大男人一个,这一点疼叫什么!给你上了药的!已经最大限度的减轻你的疼了,你再叫也没用!”
谢无咎听着这话却是眼底一亮,“怎么,是你给我上的药?”
沈苏姀摇头,“是容飒。”
谢无咎眼底立时满是失望,一把捂脸道,“还以为受点伤你能待我好些……”
沈苏姀眉头紧皱,可瞧见谢无咎那可怜样儿到底不能再对他铁石心肠,这才道,“现在在马车上,你忍着些,还有半日就到广陵派了,到时候你就能好好歇着了。”
谢无咎听着此话气息一变,撤了手看着沈苏姀问,“这就快到广陵了?!”
沈苏姀点头,“给你的药下的重,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所以我们已经赶了两日的路了。”
谢无咎看着沈苏姀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撇着嘴道,“眼看着我受了伤,你竟然还一心想着赶路去广陵,苏苏,我怎么这么心痛呢……”
沈苏姀扶额,只觉得准备一辆马车是个错误,只好解释道,“马车走的不快,你身下垫着软被,伤口也不深,确保你不会有事才决定早日赶路的。”
谢无咎闻言眸色又是一亮,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沈苏姀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他那可怜的表情,谢无咎这边厢却又将目光落在了沈苏姀的腰间,她白色绣银纹的腰带上挂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玉佩,在光线并不十分明亮的车厢里头微微生着暖光,谢无咎目光一亮,“苏苏,看在我为你挡剑的份上,是不是可以……”
沈苏姀转过头来,顿时便看到谢无咎盯着她的玉佩生出觊觎的目光,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又想回绝,想了想她这一次却十分利落的将那玉佩摘了下来,递给谢无咎道,“你这一次犯了血光之灾,这玉佩你带着十日,等你的伤大好了再还我!”
谢无咎眸光大亮,简直就要喜极而泣了,高兴之时便要去抓沈苏姀的手,沈苏姀却睨他一眼躲了开去,谢无咎没抓着美人玉手也不生气,宝贝似得拿着那玉佩“呵呵”傻笑一瞬,那模样与他风情万种的倜傥模样不同,看的沈苏姀直摇头。
得了一块玉佩,谢无咎顿时安分起来,却是猛地想到了那日行刺的刺客,不由问道,“那日的刺客可查明白了来路?我们这一路上都还算低调,你也换了男装,却为何在过江的时候就被跟了上?那些人必定是早早就打算好了要和我们同一艘船而后利用最后的混乱下手!”
谢无咎说的这些沈苏姀自然明白,她眼底闪出两分寒意,却是冷笑道,“留下活口的刺客自杀了,没有明确的线索,不过在西楚想对我下杀手的人也就那么一个罢了。”
谢无咎皱眉,“你是说……微生瑕?!”
沈苏姀抬了抬下颌,“不能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了,旁人也没有动机。”
谢无咎却扬眉,“他要杀你,为何不用咒术就好了?”
沈苏姀笑开,“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所以说还不能确定,一切,都等我拜见了那位广陵派的老先生之后再说吧……”
谢无咎便不再多言,因是用药的缘故,没多时便睡了过去,马车在官道之上一路慢行,日暮之分入了一个街市繁华的镇子,镇子名为广陵镇,就在广陵派山门之外,虽然地方不大,却极其繁华,各色各样的江湖人士在此间来往不断,多数都是慕广陵派的名声而来,沈苏姀等人同样如此,因为早前遇刺,沈苏姀自己也乘了马车来隐藏行踪,本以为这一路上还会继续遇到乱子,可只等他们在镇上最好的客栈入住也再无旁的波澜!
刚各自入了房,钟子期便来拜见沈苏姀,香词请他进门来,钟子期便对沈苏姀行的一礼道,“郡主,这月正值门中收新弟子之时,因此镇上外人颇多,不过掌门人长期住在后山,因此咱们不必和那些人遇上,早前我已去信向师父表明来意,师父已告知了掌门,明日一早咱们便可上山拜会掌门,不出岔子的话必定是能见到掌门的!”
沈苏姀自然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对于不用和广陵派其他人打交道她也满意,闻言不由得目光微亮,便问,“敢问老先生素日里有些什么好恶?既然是去拜见,总不好失了礼数。”
钟子期不由笑起来,“其实凭着郡主师出天玄宗这一条掌门便一定会见您的!至于旁的在下也了解的不多,不过郡主若是想准备什么礼品倒是不必了,掌门人似乎不喜俗世的礼节,另外有一点郡主要先知道,掌门人的眼睛有些问题……”
沈苏姀点点头,对于那位老先生有眼疾这个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她想了想才点头,“那也好,老先生乃是方外之人,什么礼品也比不得我一颗诚心了,至于天玄宗……”
沈苏姀有些疑惑,“你如何知道我师出天玄宗的?”
钟子期笑起来,“早前郡主的师父驾临浮屠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先大家也不知道郡主的师父是谁,后来却是小王爷露了口风,这才知道原来郡主出身如此之高!”
这理由也是对的,沈苏姀点点头,这边厢钟子期想起什么似得道,“另外,掌门住在后山不喜人打扰,明日郡主身边恐怕不好带着旁人。”
沈苏姀当即应声,“这是自然,我是晚辈,必定遵老先生的礼!”
如此交代几句,钟子期便退了下去,一行人都是舟车劳顿,便都用了晚膳之后早早歇下,谢无咎和沈苏姀住在相邻的屋子里,夜间容飒为谢无咎上药之时他那杀猪般的喊叫几乎快把屋顶掀了,可嗓子都喊哑了沈苏姀也未出现。
第二日一大早,沈苏姀屏退左右独身和钟子期往后山去。
广陵派整个宗门都坐落在云隐山上,又因为广陵派的名声这山也被叫做广陵山,二人除了客栈,果然看到这镇上青年男女颇多,大都是来拜师学艺的,沈苏姀为了表示对老先生的尊重今日里着了素淡女装,只是面上带了幕笠遮面。
二人出了客栈便朝后山而去,虽然是后山,却也有奇门遁甲布置的山门,眼瞧着是山雾弥漫的葱翠山林,可实际上却是机关重重,钟子期用焰火发了信号才见那雾气一散露出一处石阶小径,钟子期在前沈苏姀在后,二人刚走上那山路身后便又是一片云雾缭绕不见归路。
广陵派有此法沈苏姀自然不觉意外,只是却是未在小径上瞧见一人,却是不知这法门如何控制的,沿着石径往上走了小半个时辰,一处建造在悬崖之上的空中楼阁陡然出现在沈苏姀的头顶之上,那悬崖分明垂直,可那楼阁却飞檐斗拱精巧无比,楼阁下端仅仅由几根实木支撑,沈苏姀心底的惊叹还未落,钟子期这边已苦笑道,“郡主,属下不能陪您上去了,掌门不见外门弟子,属下等级太低,只能在此处等您。”
沈苏姀微微皱眉,回头一看却见一道石拱门出现在二十步之外,她看了看这石径,不由的道,“在此地等着怎么是好?”
钟子期失笑,“属下在此等着无碍,郡主快请上去吧,莫要让掌门久等。”
沈苏姀闻言也只好点头,当即朝二十步之外的石拱门走去,石拱门之后乃是顺着石壁建造的木质阶梯,沈苏姀顺着那阶梯而上,走了半柱香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上了那楼阁的露台,在下面瞧着是悬空的楼阁,等走到上面之时却见这处楼阁却极大,她人站在露台之上,十多步之外便是一道门楣高耸的大门,那院子里雕甍画栋飞檐玉瓦,正是早前看到的那空中楼阁,沈苏姀不知这处险要之地如何建造的,却更为惊叹广陵派的能工巧术!
沈苏姀心知那位老先生必定就在院子里,当即定了定神朝院中走去,甫一入院,绿荫如云繁花似锦皆不曾入沈苏姀之眼,因为就在正对着她的正房轩窗之内,墨发白衣的男人身影正翩然而立,那人隐在屋内幽暗的光线之中,沈苏姀并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可隔得这么远沈苏姀也能第一时间感知到此人卓绝非凡的慑人气度,并且,沈苏姀可以断定他的年纪不会超过而立,在这广陵派掌门隐居的院子里怎会有个年轻男人?!
沈苏姀的惊疑未定,屋内之人却似乎察觉到了沈苏姀的目光,下一刻,他身子一转朝沈苏姀的方向转过了头来,两人顿时面对面,沈苏姀眼瞳一缩,眼底迸出铺天盖地的不可置信!
她看的明白,那年轻男人的双眼之上竟然覆着一条白色绸带……
他是……广陵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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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小谢不会消失的啦!他倒是想呢!掌门人出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