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料峭,雪色皑皑,天寰宫的内书房之中,昭武帝嬴渊正眸色淡淡的批着折子,某一刻,一阵轻快却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全福自书房门口而入,径直走到了昭武帝的御案之前,语声平静的垂眸道,“启禀皇上,如皇上所料,申屠致欲借着此番的丧事出逃,却在安定门之处被华庭公主和洛阳候拦了下来,辅国将军带着禁卫军随后而至,眼下已经将申屠致擒住送往天牢,辅国将军为了救洛阳候被申屠致刺中受了重伤,公主从宫中请了御医,眼下正在沈府救治辅国将军,皇上您的意思是?”
迟疑的一问,昭武帝落在折子上的朱笔却不曾停下,眉心微蹙扬唇淡笑道,“倒没有想到是洛阳候和华庭将申屠致拦下来的,既然拦了申屠致便是大功一件,先将申屠致关起来吧,至于他们三个,自然是都赏……”
全福微微颔首,稍稍一默又道,“皇上欲要如何赏?”
昭武帝唇角扬的更高了些,“华庭想让她母妃往后随她去封地小住,朕此番便允了她,至于洛阳候和辅国将军,他们二人朕一时倒也有不知赏什么才好了,不过这一次辅国将军既然是为了救洛阳候而伤,倒也能看出辅国将军对洛阳候的几分情义……”
全福眼底微光一闪,“皇上的意思是……”
全福这般一问,昭武帝尚未来得及回答,倒是一直站在窗边的白袍身影当先挑了挑眉头急声开了口,“父皇,那辅国将军此番能大义灭亲倒是叫人意外,不如将申屠一族本来的族地赏他一些?听说他自小便不得申屠致之心,此番倒也算是弥补了他。”
此话虽然说的是赏赐申屠致,却全然未曾顺着昭武帝之意,昭武帝的话已经说到了“辅国将军对洛阳候的情义”上,连全福都明白了几分,偏生这人却生生的将这话头扯到了申屠氏的族地上去,全福听得唇角微搐,昭武帝却并非生气,手中朱笔停下,淡笑着抬起头来看向站在窗边的嬴策,语声深长道,“阿策,你这般紧张作甚?莫不是你对洛阳候有意?”
站在窗边的嬴策闻言眉头微蹙,却有些不敢直视昭武帝的眸子,抿了抿唇才喏喏道,“启禀父皇,儿臣不是紧张,儿臣亦不是对洛阳候有意,儿臣只是觉得……”
嬴策这话有些不好说,他当然听出了昭武帝话中之意,然而他是清楚嬴纵待沈苏姀之心的,下意识的便要出口相帮,可他不知嬴纵的打算,亦不敢在昭武帝面前将此事戳破,可看着昭武帝那笑容,他却总觉得昭武帝好似知道什么似得,当下也不敢胡编乱造,一向擅长耍宝口若悬河的他便这么卡住了。
昭武帝面上笑意不变,眸光却幽深了两分,“你既然对洛阳候无意,那洛阳候的去处你便不该操心,辅国将军年纪轻轻便有军功在身,其人性情忠耿,往后必定对大秦有利,你皇祖母一直挂心洛阳候的婚事,朕瞧着辅国将军的性子是能待洛阳候极好的,郎才女貌,且辅国将军亦有此意,如此看来也不算委屈了洛阳候。”
昭武帝将话头挑明,嬴策心中咯噔一声眸色便是一苦,却见昭武帝仍是那般笑着看他道,“你母妃想要你接掌忠勇军,此番你若能促成此事,朕便随了你母妃之意。”
“父皇,儿臣并非想……”
嬴策心中一阵狠跳,听着这话当即便想拒绝,可话至一半昭武帝唇角的笑意已经淡了去,他上下打量了一阵嬴策,眼底的眸色微微一深,语气深长道,“回去想想再告诉朕你的打算。”
嬴策看着昭武帝这般样子哪里还敢直接拒绝,默然良久终于是微微点了点头,昭武帝一笑,看了看外头早已经沉下来的暮色看了看书房门口,“时辰不早,回宫去吧。”
嬴策眉头紧蹙的点了点头,行了一礼走出了内书房的门。
看着嬴策离开,昭武帝又低头执笔看起了折子,平静的面容之上分毫看不出他心底到底作何打算,外头天色已经不早,可昭武帝手边的折子还有很高一摞,全福看着昭武帝早已有些佝偻的背脊眸光微缩,他的这个主子,是从来不曾辜负这个皇位的。
暮色渐沉,整个沈府的灯火早早便亮了起来,整个沈府大抵许久都没有这般华灯异彩的时候,然而在这样的气氛之中,却没有人高兴的起来,下人们都知道,府中来了两位贵客,一位公主,一位将军,那位将军为了救自家侯爷眼下正命悬一线!
枫园距离伽南馆并不算远,乃是一处常年无人居住的客院,此番为了申屠孤,杨嬷嬷极快的派人收拾出来,从下午至此刻,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之中,宫中有头有脸的御医一个接一个的入枫园,沈府的下人们多年不曾见过这般阵仗,在看到那一盆盆端出来的血水之时更是胆战心惊,沈苏姀和嬴华庭站在枫园正厅眼下,和所有下人一般悬着一颗心。
“申屠致果然心狠,此番必定是记恨二公子带人来阻了他的去路。”
嬴华庭语声冷冷的道出一句,站在她身旁的沈苏姀也跟着皱着眉头,嬴华庭见她不接话便抿了抿唇,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你莫要担心,这些御医都是最好的,二公子此番虽然凶险,却一定是要保住性命的,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他们一个个的便是吃不了兜着走!”
微微一顿,嬴华庭又皱眉道,“下午的时候那般凶险,你怎地一个人不顾安危的去阻拦?若非是二公子带着禁卫军后面跟上来,若非是二公子替你挨了一剑,眼下受伤的就是你,你这身子哪里能经得起申屠致的那一剑!”
沈苏姀眸光半垂,语声微冷,“因我绝不会放申屠致离开君临。”
嬴华庭想到她今日里拼命的模样有两分微叹,好似想起了什么,她眉头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看到沈苏姀平静的面容她到底是忍了住,默了默又道,“看来早前我的想法不错,苏姀,二公子今日奋不顾身救你,往后他必定能好好待你。”
沈苏姀听着此话唇角一抿,看着嬴华庭的眸光不由得带上了两分苦意,“公主,我……”
话尚未说完已有一个侍卫大步而来,那人一身墨甲,显然是禁卫军,眼下当是向嬴华庭报告下午那动乱消息的,走至二人跟前,抱拳行礼之后才道,“公主,侯爷,皇上有令,申屠致眼下已经被押送至天牢看管,下午作乱之人死伤大半,剩余的活口也都被暂时看押在了刑部,申屠默的尸首由戍城军送到了城外掩埋,申屠府的其余下人也都被看押了起来。”
嬴华庭闻言点了点头,“很好,去告诉何统领,申屠府中其余的下人只怕多半与案子无关,严令排查一番能遣散便遣散了吧,莫要伤及无辜,至于刑部和天牢,本宫稍后自当会和洛阳候一起去的,告诉展狄,叫他好生看管便是。”
那侍卫点了点头欲走,嬴华庭却又道出一声将他叫了住,眉头微蹙道,“今日下午在城门之处的是否是秦王殿下?可知秦王殿下是要做什么?”
适才的话都没能提起沈苏姀半分兴趣,可听嬴华庭如此一问倒是叫她猛地抬起了头,那侍卫看到沈苏姀的异样一时不知为什么,却还是恭敬道,“这几日秦王要带兵至钦州,下午的时候大抵是准备出城去天狼军军营,因此才碰着了。”
侍卫话语落定嬴华庭便挥了挥手让那侍卫退了出去,沈苏姀这边厢默然一瞬,脑海之中又浮起了下午那惊鸿一瞥,只是那个时候申屠孤身受重伤,她根本不能与他多说一句,眼下想起来,凭他那敏感的性子且不知他是否有误会呢,稍稍思忖一番,沈苏姀不由得又看向嬴华庭问道,“公主还是不相信秦王?’”
嬴华庭唇角微抿的摇了摇头,“现在我是相信七哥的。”
沈苏姀闻言心头一松,嬴华庭又继续一叹,“只是还是有些不明白。”
此话一出,沈苏姀不由得又想起了早前他和嬴华庭的一番谈话,唇角微抿,沈苏姀试探着问道,“公主何事想不明白?”
嬴华庭默了默,竟不再像前次那般闭口不言,而是含糊的回了一句道,“七哥原也是对人动过心的,难怪,这么多年来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连宁微倾他也看不进眼……”
嬴华庭的语声深长,沈苏姀心头咯噔一声,怔了住。
两人不约而同静默了下来,天色黑沉,寒风呼啸,细细的雪粒儿纷纷,眼看着这大雪要停了,却无论如何又停不下来,某一刻,正厅之内忽然走出个身着太医院青色官府的太医来,对着嬴华庭一拜语声满是兴奋道,“启禀公主,辅国将军的性命保住了!”
沈苏姀和嬴华庭齐齐转过身来,眼底都有亮光一闪而逝,嬴华庭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入正厅,沈苏姀亦跟了上去,从正厅左转至左厢,这卧房布置虽则有些简单,可因为沈家乃是财阀大家,这屋子也绝对算得上清贵雅致了,此刻这屋子里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皆是下人和太医院诸人,见沈苏姀和嬴华庭进来当即跪地行礼,嬴华庭和沈苏姀走至窗边,只看到申屠孤墨发倾洒双眸紧闭,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之上还浮着一层灰沉沉的死气,他赤裸着上身躺在床榻之上,身上白色的布带缠裹,伤口已是处理好了。
见沈苏姀和嬴华庭面上都有一抹松快,适才出去的那太医便又到,“公主,侯爷,辅国将军虽则保住了性命,可因为此番伤势实在是过重,眼下万不可搬动将军的身子,至少也要等半月之后才能下床,府中将会留下两名药童专门照顾将军的饮食和伤口,只有如此将军此番方能痊愈,否则,即便好了也会留下隐患,将军将来只怕再也上不得战场!”
听着此话沈苏姀和嬴华庭当然不敢轻慢,嬴华庭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那辅国将军便先在沈府养伤,等身子好些之后再回将军府,沈府之中应该不缺下人照顾,本宫也可随时都过来探望,苏姀你觉得如此可好?”
别说申屠孤是为了救她才受的伤,即便只是个寻常受伤,既然太医都说了不能动难道她还能赶人吗,她倒是不怕外头会传出什么话来,只是怕某个霸道又喜欢胡思乱想的人……
稍稍一默,沈苏姀仍是笑着点了点头,“自当以将军养伤为要。”
嬴华庭眼底露出满意笑意,转头看了看申屠孤的面容蹙眉问道,“将军何时才会醒?”
那太医闻言眉头微蹙,“将军的伤伤及了心脉,依微臣看只怕最快也要到明日午时之后。”
一听还有这么久才回醒来,沈苏姀和嬴华庭都蹙了蹙眉,然而救下了申屠孤的性命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两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嬴华庭更是大手一挥将今日来的太医夸赞了两句,又叫人记下打赏,然后才将太医们遣走了,夜色已深,申屠孤既然短时间内部会醒来嬴华庭也没必要继续留下,便看着沈苏姀道,“我趁现在去刑部瞧一瞧,辅国将军暂且交给你,等明日将军醒了之后本宫再来瞧他。”
沈苏姀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嬴华庭去刑部走一趟乃是万分应该,按她的性子眼下或许最想自己能亲自去,可她不知为何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将嬴华庭送到了院门口才作罢,稍稍一默,她回身将杨嬷嬷几人叫到了身边,着她亲自照看还不算,四个小斯并着四个婢女都十分仔细的交代了一番,申屠孤的面色虽然还是有些可怖,可至少能看出那呼吸绵长安稳,沈苏姀看着申屠孤这模样眉头微皱,想到今日申屠致那怨毒的眼神和这人替她挡剑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声,又查看了这院子各处是否有不妥才离开了枫园。
杨嬷嬷等人只以为她累了一日乃是要回伽南馆的,却不想沈苏姀走出院门之后便与等在外头的香书道了一句要出府,香书无奈的看了看这天色,再看向沈苏姀时她竟然已经走远了,香书不知沈苏姀要去何处,她只知道沈苏姀的决定她改变不了,唉声叹气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子,终是无可奈何的转身回了伽南馆。
沈苏姀此番不仅是要出府,且还是谁也不愿叫跟着的,走至府门口,本该在伽南馆的赵勤此刻却竟然牵着绝影在府门之处等着她,绝影不愿叫人靠近,赵勤悬着一颗心伺候着绝影等在那处,看到沈苏姀出来立刻松了一口气,看到沈苏姀翻身上马就走,却又有些担心,“这么晚了,侯爷一个人出去是要去何处?”
沈苏姀握着缰绳挥了挥马鞭,“一个地方。”
赵勤眼看着沈苏姀好似离弦之箭一般的疾驰而去,听到她这话却又有些无奈,一个地方,能被称为一个地方的实在是太多了……
沈苏姀一路上御马疾驰,夜晚的君临城大街上比白日里更为寂寥些,除开一些开着的酒铺茶楼之外,大街之上处处都是黑暗,寒风从领口灌入,沈苏姀下意识的紧了紧斗篷,在两刻钟之后,沈苏姀驻马在了她口中的“一个地方”。
秦王府门前依旧亮着两盏昏黄的孤灯,沈苏姀翻身下马,当即牵着绝影上前去叫门,她是从不会无事主动来秦王府的,一来是嬴纵明日里便要去钦州,第二则是今日下午那一场乱子只怕叫他瞧见了,他那性子,必定是会多想的。
沈苏姀心中暗自转动着思绪,府门“吱呀”一声打了开,守门的子衿看到沈苏姀一身雪白披风牵马站在外头不由得一愣,沈苏姀却当即便要踏进府门,一把将绝影的缰绳扔到他手中一边道,“看着绝影,它脾气不好当心莫要受伤。”
沈苏姀自顾自往王府里头走,身后子衿不确定的声音传来,“侯爷是来找王爷的?”
沈苏姀脚步一顿,觉得有些不对,转过头看他,眼神在说不找他我来这里做什么,子衿看懂了她的眼神,随即面上却露出两分苦色,“侯爷来找王爷,可是侯爷不知王爷眼下已经出城到了天狼军大营吗?王爷明日里要带兵去钦州,眼下已经出城了呢!”
沈苏姀总算明白了子衿适才那番诧异出自何处,微微一愣,听着这话却一时不曾反应过来,他下午是出城了不假,可是难道他不回来了了?不回来……见她了?默了默,沈苏姀再度看向子衿的眸色之时便戴上了两分强自镇定,因她心中不知怎地竟有满满的失落溢出来,这感觉并不怎么好,叫她心头沉郁的很,“王爷今日不归王府吗?”
子衿点了点头,“王爷明日一大早便从城外大营走,因此不回来。”
沈苏姀听着这话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跟着破灭,转头一看,果然,今夜的秦王府比往日里更为暗淡冷清几分,沈苏姀默了默,这才从子衿手中接过缰绳,默默转身走出了府门去,绝影好似察觉出了主人情绪的低落,一边哼哧着粗气一边也朝那王府回看了两眼,沈苏姀走出秦王府翻身上马,看了看子衿那略带两分怜意的眼神心中沉郁顿时加重了两分!
猛地挥鞭,“啪”的甩出一声脆响,绝影按着来时之路狂奔起来!
就这么走了!
竟然就这么走了!
难为她还记得再来见他一面!
沈苏姀心中不知是沉郁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还是不舍多一些,万分情绪奔涌至心头,一时叫她有些失神,转身回望安定门的方向,因为今日下午出了乱子,这个时候早已封锁城门了,她是定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城门的,这想法一出,沈苏姀心中立时一惊,好得很,别个都懒得与她作别,她还在这个时候想法子混出安定门去不成?!
不能如此没出息!
沈苏姀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让她胸腔之中生生憋出两分刺疼,这般才算是叫她清醒了两分,手中长鞭落得越快,沈苏姀又是一路疾驰,不多时便到了沈府门前,眼看着府门在眼前,沈苏姀一转身眸光漆黑的落在了西南方向,那是天狼军大营的位置,既然是明日一早便要开拔出走,此刻的他必定事务繁多,或许,是真的太忙了呢?
香书自从知道沈苏姀大晚上的要出府去,便没想着她还会回来,可是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自家侯爷竟然堪堪回府了,这不得不叫香书觉得万分奇怪,然而奇怪的还不至于如此,自家侯爷那模样竟然有些……香书费尽心思想了一番,终于想到了一个适合形容沈苏姀眼下这模样的词——失魂落魄,没错,就是失魂落魄!
可自家侯爷因何而失魂落魄呢?
这个问题香书想了一晚上也不得解,沈苏姀回府之后便去沐浴,沐浴之后便上床去躺着了,虽然这样子的沈苏姀万分诡异,可香书等人却也只能奉命行事,幸好,第二日早晨香书进屋之时自家侯爷并不曾消失,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侯爷那面色不甚好看。
沈苏姀当然是不会承认自己为了某个不辞而别的人儿伤神难眠的,用过早膳,她当然没忘记自己府中还有一位救命恩人,她本打算去枫园看看申屠孤,刚走出伽南馆的院门便碰上了沈君心,沈君心这一阵子看她的眼神总有些不对,沈苏姀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由着他跟着她一起去枫园,沈君心当然是知道申屠孤的,一边往枫园走一边开了口。
“听说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
“啧啧,上次救了我,这次救了你,看来这位将军果然与我们有缘!”
“不过你竟然会将他留在府中养病倒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想,你一个女侯爷,年纪刚好这般大,却留了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在府中。”
“啧啧,你别告诉我你移情别恋抛弃了秦王……”
在沈君心的喋喋不休和沈苏姀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之中,姐弟二人一同走进了枫园,杨嬷嬷得闻赶忙迎了出来,冬日早晨的枫园一片安静,看来这些下人都是听着沈苏姀的话好生照看着屋中病人的,杨嬷嬷对着二人见了礼,十分识趣的主动汇报道,“回禀侯爷,申屠将军至今尚未醒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照顾,太医院留下的两个药童才为将军换了药,一应有奴婢亲自看着,请侯爷一定放心。”
或许是杨嬷嬷的语气太过谨慎小心,倒好像这个差事她完成不好便要被沈苏姀怎么样似得,沈苏姀看着这般的杨嬷嬷皱了皱眉,手一挥将她去忙,自己带着沈君心进了正厅,沈君心一脸的兴味笑意,跟在沈苏姀身后道,“看吧,连杨嬷嬷都看出来你不对劲了,只怕现在府中之人都以为你对这个申屠将军有意呢,也对,人家将军为了救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又将人留在府中养伤,这怎么看怎么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好……啊!”
话未说完,沈君心便觉脸上骤然一疼,两人眼下刚走到左厢门口,沈苏姀可不愿沈君心这闭不上的嘴扰了别个清静,转过身来看着沈君心道,“你要是再敢胡诌,信不信我让郑师傅把你带到沧州去学武功?!学不好就别回来见我!”
沈君心一听面上立刻生出两分畏色,因为他的天赋异禀,沈苏姀已经打算给他重新再找师父,而那位郑师傅就提过可以带他回师门找门内最好的师父教他,这本是极好的事,可一来沈君心自己死活不愿意去,沈苏姀也有些不放心沈君心的性子,心中想着她不是个非要对他照看负责的人,可心底还是下意识为他安排的更为妥当,因此,这个提议便没有变成现实,却是被沈苏姀拿来吓唬他罢了!
沈苏姀手下使了力,揪了一下便将沈君心放了开,本以为他会老实些,却不想沈君心竟然连退几步眸光深长的道,“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铁定还想着秦王的,昨天晚上出府做什么去了?肯定是私会秦王了,听说秦王今儿要带天狼军去什么……什么州,也不知道秦王晓不晓得你留了申屠孤在咱们府里……”
沈苏姀双眸半眯的看着沈君心那不断开合的嘴,正想再上前去好好教训沈君心一番,却听得左厢之内传出一声轻响,沈苏姀上前的步子一顿,狠狠瞪了沈君心一眼赶忙转身进了左厢,沈君心撇了撇嘴也跟了上去,待二人进门,便看到申屠孤正眸光有些深沉的看向他们,眸光一扫,床榻边上的地毯上正落着一只茶盏,便是刚才那声声响,大抵是他适才正在喝水,却不知为何手一滑那茶盏堪堪滚落在了床榻之下。
四目相对,沈苏姀只在申屠孤深潭一般的漆黑之色,病气之中透着两分萧瑟,有些不像寻常时候一身银甲的他,稍稍一默沈苏姀已看向一边的沈君心,“去倒茶来。”
沈君心也愣了住,闻言才回过神来,面上虽是一副你凭什么使唤我的模样,却到底还是摸了摸鼻子走了出去,沈苏姀这才上前两步,解释道,“将军眼下是在沈府,昨日情况紧急,将军受伤太重,便先来了沈府为将军治伤,因为将军身受重伤暂时不宜走动,因此最后也只好留在了沈府,将军眼下不必着急回将军府,太医说过,至少半月之后将军才可下地。”
微微一顿,见申屠孤仍是望着她不语,沈苏姀便又加上一句,“昨日,多谢将军相救。”
申屠孤这才动了动眉头,此刻他正稍稍抬起身子靠在枕上,闻言转过了眉头不看她,默了默道,“昨日若是公主,我也会救得,只因他是我父亲,我也只得用这笨法子,侯爷不必为此感到抱歉,只是这几日要留在沈府养伤,实在是……咳……叨扰了。”
听他提到了申屠致,沈苏姀也是一默,昨日她刚说出申屠孤不会自焚的说辞之时申屠孤并未立时决定怎么做,末了还是决定先回府看看,他到底还是顾念着父子之情,也到底没有叫她和嬴华庭失望,昨日若非是他,只怕她们受伤是小事,那申屠致必定也早就逃了出去,而他这个做儿子的,将父亲生生送进了天牢不说,最后得到的却是父亲致命的一剑,沈苏姀心中微叹,沉默一瞬终是开口道,“他已被送进天牢,候审。”
沈苏姀一言落下,申屠孤面上并未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仍是那般沉寂而默然,沈苏姀便站在距离那床榻十步开外,一时也不知再说什么才好,只唇角微抿道,“将军伤重,这几日不必去想别的,只管以养伤为要,太医说将军的身子若有差池,只怕往后不能再上战场。”
沈苏姀以实情相告,果然看到申屠孤眉头皱了皱,她心中微松,下一刻沈君心已经带着两个侍女走了进来,两个侍女手上端着茶水和汤药,乃是进来伺候的,可打底是因为沈苏姀在此,那侍女二人并不敢近身,一举一动显得呆板又小心,还时不时的观察着沈苏姀的表情,沈苏姀开始只是眉头几皱,可渐渐地看到沈君心面上笑意越来越浓之时终于觉出两分不对来,眉头一皱轻咳了一声道,“府中的下人本候都已交代清楚,将军有任何需要只管吩咐便是,这是沈君心,将军曾经救过的,他这两年一直念着将军的救命之恩,将军有任何吩咐尽管支使他便是,公主眼下还在刑部等着本候,本候就先走一步了,待晚些时候同公主一起来看将军,将军好生歇着吧。”
沈君心眉头紧蹙的听着沈苏姀之语,转头看去却见申屠孤正转眸看着沈苏姀,那双眸子不辨情绪,闻言只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沈苏姀大抵急着走,又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便是警告便出了门,沈君心从半开着的窗棂缝隙里看着沈苏姀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处,一转过头来申屠孤的眼神竟然还未从沈苏姀消失的地方收回来。
大抵是察觉出沈君心在看着自己,申屠孤收回目光的时候便看向了沈君心,却见沈君心虽然略带稚嫩却隐隐有了两分英武之气的玉雪面容之上忽然绽出五分笑意,看着他语声骄傲又意味深长的道,“申屠将军,本少阿姐是不是长得十分漂亮啊!”
申屠孤闻言一口气一岔,重伤的他差点咳出一口血来!
沈苏姀至刑部的时候嬴华庭果然已经在刑部了,虽则有两人早前做下的功夫,可现如今申屠致已经被押送如天牢,要让百官信服要让皇帝为其定罪,自然还需要她们时时刻刻盯着才好,见沈苏姀出现,嬴华庭张口便问,“辅国将军如何了?”
沈苏姀闻言一笑,“我走之前已经醒了……”
嬴华庭眸光一亮,点了点头,“那便好,此番申屠致闹得如此之大,也幸好是父皇才未曾怪罪,不仅如此,只怕还要赏赐与辅国将军,知道他在你府中养伤,父皇便说等辅国将军的伤好些了之后再说这赏赐之事,这几日父皇会等刑部和御史台一同将此案监理清楚,之后才能为申屠定罪,等申屠这边定下来,咱们便能考虑考虑西岐了……”
嬴华庭语声徐徐,沈苏姀听着此话不知怎地心中滑过两分异样的不安,可那感觉一闪而逝并不足以说明什么,沈苏姀当然知道申屠致虽然被押入了天牢,却不一定代表他的罪名就一定会被定下,申屠不像窦阀,当初那和五殿下谋逆的大罪可算是彻底的触了皇族的逆鳞,昭武帝当然要快刀斩乱麻,可眼下这申屠涉及到的只是七年前的旧案,每个细节当然是不能出差错的,而更重要的是,只有完全确定了大殿下的案子,之后关于步天骑的重审才会更容易上手些,因此沈苏姀和嬴华庭都不敢马虎——
两人至刑部待至下午,眼看着天色不早沈苏姀和嬴华庭才一起出了刑部齐齐向沈府而去,嬴华庭早前就欣赏申屠孤,经过这一次之后更为信任他,必定是要去看看他的伤势,嬴华庭乘了玉辇,沈苏姀坐着马车,因此两人出门之后都各自上了自己的车辇,嬴华庭在前,沈苏姀在后,两辆马车一起朝沈府而去,刚走出几步沈苏姀就觉得有些不对,冥冥之中好似总有一双眸子在注视着她,心中有些不安,沈苏姀不由将车帘掀开朝外看了两眼,这一看,沈苏姀不得不在经过一道转角之时让马车停了下来。
嬴华庭走在前当先转了过去,见身后沈苏姀未曾跟上只以为是她的马车走的慢,嬴华庭不觉有他,只叫自己的车夫走慢些,却不知此刻沈苏姀的马车一侧正站着墨衣着身利落精干的容飒,他十分恭敬的立在马车旁侧,正将一个短笛递给沈苏姀。
“侯爷,小人奉主子之命留在君临受您调遣,小人寻常会隐在暗处,这个短笛是信号,您若是要见小人之时只需吹响这个短笛便可,这笛声表面普通,只有小人能听出不同,任何时候您都能吹着它召唤小人。”
容飒语声恭敬,沈苏姀心底被压下去的愠怒却又有乍起之势,她并没有立刻去接,可看到容飒恭敬的目光和那一直伸着的手却到底不忍心,默了默将那短笛拿在了手中,容飒收回手去,抬眼看了看沈苏姀,却见她眸光半狭的看着城外的方向。
默了一默,容飒本以为沈苏姀会有什么问题或者交代,可却不想她只是一叹道,“眼下我这里没什么要你做的,这短笛我大抵也不会用,你既然留在君临,只管为他注意注意君临城里的动静吧,他此去一月,只怕会出岔子。”
容飒眼底生出两分讶异,又有些欣慰,却是垂眸唇角微动道,“主子最怕出岔子的是侯爷,请侯爷一定小心,申屠虽然入了天牢,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侯爷的安全至关重要,除开这些,主子最为担心的是侯爷的婚事,早前那漠北……”
沈苏姀听着这些话心中当然是有两分感动的,可这话难道不是由他自己来说吗,思及此她也不愿再听,只摇了摇头道,“你说的这些都无需担心,我自会注意,你也不必时时跟着我,有事我自会去找你……不过,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事,即便有事,他离得这样远,也无需叫他操心于我,你且自己走吧,公主在前等着,我先回府去了。”
沈苏姀说完便落下了帘络,赵勤催马而走,容飒站在原地看着沈苏姀的马车越走越远不由得有些无奈,眸色一深,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沈苏姀在沈府大门之前才赶上嬴华庭的马车,嬴华庭并未发觉什么,两人下了马车一同朝府中而去,嬴华庭本就是来看申屠孤的,两人便齐齐进了枫园,此刻的枫园十分安静,走到正房门口却能听到沈君心的声音,那还显稚嫩的声音此刻正含着两分兴奋。
“照你说来那东岛国的国土只是弹丸之地,为何我们大秦偏要忍受他们在东海放肆呢,这一次既然是你打赢了海战,何不趁胜追击干脆将那弹丸之地灭了?大秦泱泱大国,难道还能忌惮那样一个小国不成?话说回来,在海上打仗是不是十分刺激!”
嬴华庭走在前,沈苏姀走在后,听着沈君心这话沈苏姀额上冷汗直冒,却见嬴华庭面上笑意一深进的门去,语声无奈道,“东海浩瀚,大秦的水军却弱,申屠将军乃是水军将领的佼佼者,他能驾着战船去东海之上与东岛人正面交战,可其他人却不能,在海上贸然出击的结果便是尸沉大海葬身鱼腹永不见天日,你说刺激不刺激?”
沈君心本坐在临窗的榻上,听闻这话当即从榻上跳了下来,看到嬴华庭他虽然表现的恭敬有礼倒也不会紧张狼狈,堪堪行礼之后便十分懂事的站在了一旁,那模样倒十分有几分大家子弟风范,沈苏姀无奈一笑,看了他两眼叫他退了出去。
嬴华庭笑道,“这位小少爷小小年纪看着倒是十分机敏。”
沈苏姀唇角微勾,心说比这机敏的还有很多呢,面上只道,“公主谬赞。”
嬴华庭便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看向靠在床边的申屠孤,申屠孤身上穿着件靛蓝色的中衣,从那微微敞开的襟口看进去能看到缠在他肩上的白色棉纱,嬴华庭一进门时便已经免了他的礼,此刻便颇为感叹道,“将军此番伤重实在是十分危险,差点可就救不过来了,不过幸好那些庸医此刻起了点作用,因是不能乱动身子,将军往后便先在沈府之中养伤,洛阳候自会照顾将军,说起来将军此番为了救洛阳候如此奋不顾身,实在叫本宫感叹。”
沈苏姀正从侍女手中接过茶壶要为嬴华庭倒茶,闻言那手便是一滑差点将茶壶掉在地上,嬴华庭扫了她一眼,见她那眸光低垂的样子只觉得她是有些害羞,当下笑意便有些兴味,“本宫听说你那将军府因是新的也是空得很,不如此番就在沈府将伤养好了再搬出去?”
沈苏姀手又是一颤,堪堪撒了些茶水在案几上,她是背对着申屠孤的,只觉得申屠孤的目光好似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正有些无奈之时,却听到申屠孤语声平静的道,“眼下已是与礼不合,等能下地走动了自然是要回将军府的。”
沈苏姀闻言立时松了口气,将茶水递到嬴华庭手边,见嬴华庭也有些赞同的点了点头,“也对,到底是与礼不合,不过能让洛阳候照顾小半月也十分不错了。”
沈苏姀眉头微蹙,躺在榻上的申屠孤此番却再未接话。
嬴华庭本就是来看看申屠孤身子如何,见他比之昨日已经好了不知多少,当下也稍稍放心了些,天色已是不早,因此她并未坐很长时间便起身要走,沈苏姀当即送她出门,待走至门口嬴华庭才语重心长看着她道,“苏姀,你可莫要害羞,这几日多来这里走动着。”
沈苏姀苦笑加剧,“公主放心,必不会叫辅国将军出岔子。”
嬴华庭知道沈苏姀是个心思剔透的,见她这般说话也不着急,只当她是听懂了自己的话却有些不好意思便作罢,沈苏姀无奈的送走了嬴华庭,本还要回枫园的脚步却是顿了顿,只叫出杨嬷嬷交代了一番便回了伽南馆,一回伽南馆便被香书跟了住。
“侯爷,您知道府中人都是怎么说的吗?”
香书问的高深莫测,沈苏姀却懒得理她,香书面色一苦又道,“府中人说您对这位辅国将军有意呢,传什么的都有,说起来这一次辅国将军乃是为了侯爷您受伤的,侯爷,您说辅国将军是否是对您有意啊?说起来还有秦王呢,您这几日和秦王……”
沈苏姀皱眉,看向香书,“别人这样说也就罢了,你也跟着说?此番辅国将军在沈府养伤只是是从紧急,从明日开始,再有胡乱嚼舌的直接赶出府去吧。”
香书闻言背脊一凉,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嘴一句。
沈苏姀表面上虽然不甚在意,可自这天开始,她便再未独自踏进枫园一步,任何交代亦都是让香书跑腿,而因为朝堂之上申屠旧势力的作用开始显现,她和嬴华庭的心也不得不紧紧地提了起来,连着五日,日日从早到晚都待在刑部,期间除了和嬴华庭一起进过枫园两次之外,其余时候皆是让沈君心做为主人去关怀一番病客,一来二去,府中下人也好似看出了些什么,底下的议论纷纷俱是变成了观望之色,香书亦不敢多言半句。
因是朝堂之上对于申屠之事久久未有定论,沈苏姀一心便全在此上,虽则至夜深人静还是会想嬴纵眼下已经至何处,可到底也没时间没精力去怪他的不辞而别,而容飒不知是不是听了她的话自行离去不曾跟着,还是说他隐在暗处的功夫十分之高她不曾发觉,总之连着六日除开进宫向太后请安一次之外,其余时间沈苏姀都在刑部和沈府之间徘徊,而容飒给她的短笛她亦没有机会用上,虽则朝堂之上暗涌不断,可她身边暂时还是风平浪静。
变故发生在第七日的午时,这一日沈苏姀照例早起去往刑部,可是至午间时分嬴华庭也未出现,她只以为是宫中有什么事情耽误,便也未曾在意,只在午间时分记起前日的一卷卷宗被她遗忘在了沈府,由此便坐着马车回府去取,可她的马车刚停下,前脚还未踏进府门,杨嬷嬷便面色煞白的从府门之中冲了出来,见到沈苏姀便是一通请罪,“侯爷您终于回来了,奴婢有罪,奴婢没有照顾好辅国将军,请侯爷责罚!”
沈苏姀眉头一簇,“辅国将军怎么了?”
沈苏姀一边说一边往府中走,却不想杨嬷嬷一把将她拉了住,还未说话沈君心迎面走了出来,见着她便语声利落的道,“申屠孤没在府里,他进宫去了!”
沈苏姀心头一震,狭眸看向杨嬷嬷,“你们说了什么让辅国将军进宫去?”
杨嬷嬷在沈苏姀的目光注视之下早就被吓得肝胆俱震,欲言又止却又不知如何说,却是沈君心有些抱歉的看着沈苏姀道,“都是我不好,早上沈鸢芙和沈菀萝被丽嫔接进宫去了,半个时辰之前才回来,她们说是要看看辅国将军我便准了,结果进门之后沈鸢芙便说今日早朝之上皇帝已准备判申屠家诛九族之罪,当时申屠孤没说什么,可没过多久便不见人了,我料想着他眼下只怕已经进宫了……”
沈苏姀眉头微蹙,早前因为太后赏菊那次她已经对这两人禁足,这么长时间倒是忘了这一茬,没想到丽嫔倒还是没放弃这两个侄女,眸光半眯,沈苏姀返身又出了府门,一边道,“我进宫看看,看着六小姐和七小姐,等我回来再说!”
身后杨嬷嬷低低应了一声,沈君心则是看着沈苏姀的马车消失在了门口才摇摇头转身走了,沈苏姀的马车疾驰在圣德大道之上,她有些担心申屠孤的伤当然是一回事,可更觉得有些不妥的却是这“诛九族”一说,无论如何,申屠致眼下还不是死的时候。
马车一路疾驰,两柱香之后便到了天圣门门口,顺利进宫到了内仪门之前,沈苏姀眼看着这个时辰必定已经下了朝,当下便朝御书房而去,一路疾行,刚走到御书房不远处便看到了站在书房之外的众多身影,这其中不乏各部要员和诸位皇子,自然是嬴策、嬴珞和宁天流和宁微倾几人最叫她熟悉些,然而所有人都守在门外却不知是为何!
这几人也都看到了她的出现,叫沈苏姀更为意外的却是这三人眼底那沉重又莫测的光,这几人何曾这样看过她,沈苏姀心头一阵紧跳,心说莫不是那“诛九族之刑”已经确定,或者是说申屠此番的罪责又有了别的变故?!
沈苏姀疾步走至几人身前,强自克制的对着几人行了一礼,而后才皱眉扫了一眼几人沉重的面色,压低了声音问道,“怎生如此看着我,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华庭和皇上争得厉害!”
“申屠孤在为申屠一族求情!”
“皇上有意为侯爷指婚。”
“璴意又要打你的注意!”
全然不同的话从四个人口中迸出,直接让沈苏姀愣了愣,四个人的话她都听清了,可这话意思都不相同,一时叫她脑海之中有些想不清楚,而这四人也都是一愣,全然没想到每个人都在答话,而每个人答话的内容都不同,沈苏姀扫了一眼四人的面色,定了定神当先转眸看向了嬴珞,“敢问王爷,华庭在和皇上争什么?”
嬴珞适才所言正是在说嬴华庭和皇帝在争,沈苏姀看了看眼下这境况心中其实已经有些明白,却还是听着嬴珞道,“今日早朝之上在议论申屠此番的罪责该如何论判,结果有人提出了诛九族之刑,华庭为此在向父皇求情,里头争得有些凶,我们都被赶出来了。”
沈苏姀点点头,又看向宁天流,“世子适才之语……”
宁天流看着沈苏姀的眸光有些若有所思,抿了抿唇道,“适才公主尚在书房之内,却不想辅国将军忽然出现了,恰是知道了那九族之刑,皇上在和众人商议之时特地免了辅国将军之刑,不过辅国将军还是觉得这九族之刑太重,此番以请罪的法子向皇上求情呢。”
沈苏姀心中没有想错,嬴华庭和申屠孤本质上的想法应当是一样的,默了默,沈苏姀这才看向了眸色莫测一身官袍加身的宁微倾,她如果没有听错宁微倾刚才说到了“指婚”,唇角微抿,沈苏姀狭眸道,“郡主适才所言指婚的意思是?”
此问一出,眼前几人面上都有些异色,宁微倾眸色莫测的看着沈苏姀,眼底微光轻闪,辨不出喜怒,默了默才缓而重的道,“皇上得知辅国将军为了救侯爷身受重伤,亦认为侯爷对辅国将军有意,打算合二位之好,以赐婚来做为对辅国将军和侯爷您的赏赐。”
沈苏姀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饶是如此,面上却是分毫情绪未露,她若有所思的看了宁微倾一眼,恰是这一份若有所思,好似一记无声的耳光一般让宁微倾面上生出两分青白之色,唇角微勾,沈苏姀一时从容摇头笑开,“这可是天大的误会。”
这话除开嬴珞之外另外三人皆是心知肚明,其他几人都避过了这个话题,却是宁微倾将其迫不及待的道出口来,沈苏姀虽则不懂男女情致,却能看出宁微倾那些微不可查的小小心思,因此那通透的目光当即让宁微倾好似被人拆穿一般的难受。
气氛一时有些沉凝,另一边的嬴策似乎十分烦闷,眼底一片深沉的看着沈苏姀,冷哼一声也不需要沈苏姀问便道,“苏姀你无需担心,这赐婚旨意是父皇早上刚想好的,可是就在早朝的时候,朝廷却收到了漠北璴意送来的文书,早前漠北要的银子朝廷未给,向你的请婚也被父皇以天象不佳的理由拖了住,那璴意此番在文书之中说,漠北冬日受灾,眼下竟然又生出了乱民暴动,说此番不仅要银子,还要朝廷派一个漠北百姓信得过的人去漠北赈灾安民……”
沈苏姀的注意力早就从宁微倾身上转了过来,听着嬴策此话,一抬头便看到嬴珞和宁天流的目光带着两分深沉的同情和怜惜,沈苏姀心底当即生出不祥的预感来,却见嬴策微微一顿,语气不忍的继续道,“苏姀,璴意在文书之中指明,这个去漠北赈灾安民之人必须——也只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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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明天或者后天璴意就出来了呢,你们猜纵子这回会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