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风平浪静,墨天微来到了小剑所指示的地点。
她来的不早不晚,一眼望去,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都已经站在元潜剑尊身后,他们本就在金丹区域混,来得快也正常。
墨天微走了过去,与他们站在一处,默默不语。
这时候没人有心情聊天,因为气氛十分严肃紧张,仿佛发出大一点的声音都是罪过一般。
不过墨天微并不觉得无聊,她在想着先天灵宝的事情。
据厉烜所说,那件先天灵宝就在沧澜秘境之中——毫无疑问,最有可能的地点自然是万法仙宗,毕竟沧澜秘境其他地方,即便是元婴区域,也没有那条件蕴养出先天灵宝。
墨天微对万法仙宗的传承当然是很感兴趣的,虽然自己用不上,拿回宗门换贡献也是不错的嘛——但是,永远都不要忘记这真是个实力至上的世界,她首要目标必然是先天灵宝。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毕竟这两东西的边墨天微都还没摸到呢。
很快将这些思绪压下,闲极无聊之下,墨天微甚至开始默默地锻炼对剑域的控制力,一个人玩得也是很开心。
直到心中忽然生出一点警兆。
墨天微心中一惊,表面不动声色,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凌云起——她感应中的那丝异样气息,来自于凌云起的方向。
凌云起眨眨眼——师弟你瞅啥?
墨天微的视线却穿过了他,落到他那方向不远处站着的人身上——杭殊秀,他似乎又有些不对了。
一眼望去,墨天微便发现,这人身上的两种本源之力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但这却不是引起她警惕的原因。
杭殊秀微微侧过头,对上她的视线,含笑点头,似乎很熟络的样子。
墨天微一脸冷漠,我和你不熟,点头之交都没有。
收回视线后,墨天微琢磨着方才那突然而生的警兆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家伙真是魔门的奸细,现在想拿我开刀挑拨两宗关系?
还是这家伙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觉得我老厉害了做成经验包一定很给力所以想收拾我?
……
这些当然都是不可能的,墨天微自己也知道,毕竟她并未察觉到杭殊秀对她有任何恶意,只是……似乎单纯地因为他身上有着什么克制自己的东西,就像遇上了天敌一般。
呃……这比那些更糟糕好么。
墨天微却不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杭殊秀是她的天敌,而是因为杭殊秀杀了秋谅后还未能将夺来的至纯魔气彻底吸纳,让她捡走的那半滴魔血生出忌惮,从而诱发了她的心绪波动。
魔族等级森严,那滴魔血被妖藤融合,又在充斥着灵气的沧澜秘境待了多年,已经相当于混血,对至纯魔气有着天然的畏惧之心。
杭殊秀不知墨天微竟想了这么多,但却是看出了她对自己的嫌弃,十分不解——之前见面还是路人,现在就路人转黑了?
真是奇怪的人!
时光流逝,转眼已是五日过去,也到了约定好的时间,这时候还没到的,便算做弃权,几位尊者可不会就这么等下去。
尊者们将已经融合为一的七张残图取出,掷入空中。
完整的藏宝图散发着蒙蒙光芒,所有看见这光芒的修士皆心神一阵恍惚,隐约之间看见了一幅恢弘的图卷。
那是一片苍茫大地,群峰耸立,九水萦回,旭日晨光中,千里锦绣,万载风流,巍巍天宫作冠冕,渺渺云雾为纱衣,苍龙长吟,凤鸟清鸣,仙人舞剑,神女抚琴,岂非仙境乎!
众人无不沉醉,并非因其中景色殊异,更不因其中随处可见的神物仙宝,此时此刻,他们耳畔只剩那若有似无的渺渺仙音,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仙音之中,似是包含着万法仙宗群仙对大道的感悟,又似乎只是众仙人单纯地合奏一曲赞宗门之美,或许这便是仙家的境界,似有若无还真,非是他们这些尚在汲汲求仙的鄙陋之人能明悟的!
一曲终焉,众人渐渐回过神来,心中无不骇然——他们可谓沧澜界中的精英人物,平日里自视甚高,如今却因简简单单一曲而心旌摇曳、浮想联翩,难道所谓仙家伟力,果真如此了得?
惊骇过后,他们心中又不约而同地生出了对得道飞升的渴望,若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如图中仙人一般,此生应是无憾了吧!
待再看那藏宝图,却发现再无先前的感悟,那张图卷的光芒散发而开,渐渐地,这一片空间中浮现一圈圈涟漪——这是山门大阵的痕迹!
光芒笼罩之中的图卷渐渐变大,材质也从丝帛变成木质——化成了一扇巨大的门!
门缓缓打开,极其浓郁纯粹的灵力散逸而出,刹那间风起云涌,他们所处的这一片雪山山脉中无数本只在夹缝中求生的草木疯狂生长,眨眼间一片新生的盎然绿意,从峰顶到山麓乃至于山间河谷溪流、不远处的丘陵、更远处的平原,蔓延而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为这一片单调的冰雪琉璃世界涂上颜色。
“这是……”
饶是见过大世面的尊者们也不禁深深呼吸,空气中的灵力之浓郁,即便是他们在宗门宗的专属修炼秘境也远远不及!
——而这还仅仅只是散逸而出的一星半点,那万法仙宗宗内,该是何等的……
莫非,便是传闻中的仙灵之气?
这个念头在他们心中生出,但又很快被抹去,原因很简单,在万法仙宗的年代,并没有仙界一说。
上古之战后,三千大世界破碎,亿万族群罹难,四十九位圣人有感于此,联手开辟仙界,自此凡得道成仙者,不可在诸天万界逗留,而是必须飞升仙界,非万不得已不得下界。
此举便是为了防止上古惨烈大战的重演,作为四十九位圣人共同开辟的界面,仙界十分坚固,随便怎么打都打不坏。
而冥冥之中的天道也因此降下大功德,奖励圣人的所作所为——至于他们之前打坏了多少个世界这事,天道表示已经罚过了。
不过圣人们已是站在巅峰的存在,对这些功德并不在意,于是便约定好共同炼制成神道法宝,分往四十九大世界镇守,册封神灵,维持下界运行。
至此,仙凡有别。
所以说,在万法仙宗的年代,不可能存在仙界诞生后才有的仙灵之气。
尊者们平静下来,也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从容,齐齐命自家小辈们速速入内,争取得到传承。
众人不敢有违,纷纷进入门内世界。
当所有人都进去之后,那扇门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慢慢合拢,旋即重又变作一张图卷。
思善尊者欲伸手去取,但那图卷却化成无数星尘,消散在空中。
“这……”思善尊者蹙眉,“他们当如何离开?”
如此变故,所有尊者都未曾想到,不由面面相觑。
元潜剑尊倒是很快归于冷静,答道:“仙人手段,深不可测,若他们不愿道统被人所得,入内者不得出,我等也无可奈何;若他们想传承道统,届时自会有出路。”
鬼崖却冷笑,道:“你倒是很笃定有人能得到道统传承?若他们实力不济,都死在里面……”
“那也是他们的命数,”元潜剑尊面不改色,似是十分冷酷,“每个人的结局都是自己的选择。”
“哼!”鬼崖又刺道,“你一个正道修士,比我这魔道还冷血无情!”
“你一个魔道修士,连狠辣无情都比不过正道修士,脸往哪儿搁?”元潜剑尊反讽回去。
……
一来二去怼了几次,众人也都没了心情,各自沉默。
虽然元潜剑尊的话说得没错,但毕竟都是自家的后辈天骄,若真齐齐陨落在此,该是何等损失!
“只望不要损失太多……”
?
当几位尊者聚在此处等候时,沧澜秘境的某个角落里。
一只巨大的金黄突额隆头鱼从天而降,砰的一声掉进巨大的湖泊之中,这位零分跳水选手溅起了滔天水花,一只在湖边吃草的小白兔被浇了一身的的水,呆了一呆,立刻撒丫子跑,转眼就没影了。
湖泊中的原住民同样被这天外飞鱼吓了一跳,然后就是出离的愤怒——我的地盘我为王,敢来挑事嫌命长!
于是湖中一阵鸡飞狗跳……不对,是鱼虾共水草齐飞,乒里乓啷闪电带火花,场面异常激烈。
大约一炷香后,世界安静了,湖上漂起了一只只死状各异的河鲜。
金黄突额隆头鱼从湖底慢慢游出,额头锃光瓦亮,这是一只自带黑帮老大气场的鱼。
不过很快,这只鱼摆了摆尾,一阵光芒闪过,化成了一名容貌姣美的女……不对,男……也不对,总而言之是个性别不明的生物,看体型,暂定为男吧。
他嫌弃地环视一眼(被他害得)糟糕的水域,施施然踏着水波到了岸上,一边嘀咕:“都说了最讨厌出门了,让我好好在沧浪海不好吗?!什么秘境,我才不想来!”
很显然,这是一只来自沧澜界的妖族,而不是沧澜秘境中的土著鱼。
妖族与人族交恶,自然不会和人族一同进入沧澜秘境,他们有自己的办法。
这一次进入秘境的妖族并不多,因为妖族正在积极备战——虽然说计划基本破产,但是他们打架的念头从未改变,既然偷袭不行,那就正面刚吧,反正我都放出去话要打你,要是不打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十珏司打了个呵欠,舟车劳顿,有点犯困。
沧浪海在沧澜界东北方,荒陵域在极西,相距万万里之遥,他来一趟也不容易。
“还是先找个地方睡一觉,”消极怠工的十珏司一边感应着水行之力最浓厚的地方,一边慢慢御空飞行,“听说赤潇那傻子居然为了个人族叛族了?貌似是剑宗的,等睡醒了就去找个剑宗的人来问问情况,这么大的八卦可不能错过,回沧浪海后可以讲给其他人听。”
他完全忘记了,妖皇特意将他从沧浪海召出,塞到沧澜秘境来是有任务的。
妖皇白劭:“……”
?
门后的世界迥异于门外的世界,同样也迥异于他们的幻想。
墨天微原以为会看见如图卷之中一般的世外仙境,也做好准备看见一个饱经摧残的破碎世界,但万万没想到……
“糖葫芦,冰糖葫芦!”
墨天微一脸懵逼地站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听着不远处街上传来的叫卖声,左右看看,觉得哪哪儿都不对。
“我又穿了?”她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情况。
“喂,滚开,别挡本大爷的道!”
一道不耐烦的吼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墨天微便感觉到身后有异,条件反射地想要避开然后反击,轻轻一跃……砰!
突然变得沉重无比的身体让她计算失误,没能如以往一样轻轻一跃就是几十丈远,然后就被一只硕大的拳头捶翻在地。
“卧槽?”
墨天微脸色骤变,她的修为呢?
下意识地想要拔剑,但伸手一摸——我的剑呢?!
“哼!敢挡大爷的道,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一人路过墨天微身边,嫌恶地瞪了一眼,丢下一句警告,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巷道。
墨天微倒是没有觉得受辱,现在她没工夫想那么多,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人,记住了这个背影。
从地上爬起,墨天微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尘土,注意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装束,不过身材倒是没有缩水。
检查完后,墨天微发现这具身体十分辣鸡,大概就是那种跑八百米半途就跪上四层楼气喘如牛的水准。
如果是她刚来到沧澜界时拥有这具身体,那倒还没什么,因为她前世也是这么废;但修过仙后用这身体,和残废没区别。
墨天微拧了拧眉,然后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左右找了找没发现什么反光的东西,她伸手在脸上揉了一通——并不是在发泄郁闷,而是在摸骨。
要是她的脸和之前一样,以现在这废柴身体……咳咳,她觉得自己药丸。
要不怎么说心想事成呢,摸完骨之后,墨天微面无表情,往脸上抹了一大把灰——我要我的雷泽剑啊,这张脸暂时滚远点好吗?
事已至此,她也没办法,情况不明,不可妄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