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亮着幽暗的灯光,明明门窗紧闭,却透着说不出的阴冷,昏黄的光亮映照在一个两鬓斑白,神色坚毅,五官深邃的中年人脸上,若不是眼中闪烁着锋锐的光芒,他端坐在椅子上,都宛如一尊雕像。
“所以说……手尾都处理干净了?”中年人微微开口发问道。
独眼少女露出恭敬谨慎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站在与中年人面对面的位置,她微微点头。
中年人沉吟了半晌,抬起眼皮子,目光熠熠的注视着少女:“比起骨女,我更在意现场出现的鬼手……”
“犬敷屋凉的式神都没有追踪到鬼手的踪迹。”
“犬神……都抓不住他?”中年人眉眼上挑语气平淡,他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
“琉璃……你现在是‘降魔众’的指挥,你现在来告诉我,该怎么处理这个‘鬼手’?”这看像是一个考题。
“我觉得降魔众应该集中精力搜索怨灵,解决事件上,而不应当浪费人力来搜索鬼手,我觉得鬼手行动的目的和我们一致,是某种意义上的盟友。”
中年人露出微笑,独眼少女琉璃不明白这一笑的意味。
“分清敌我,是人生最重要的一课,不用这么早下结论。”
琉璃的独眼微微怔了怔,随后轻轻点头。
“人手不够……我这里还可以调配警力。不管鬼手的目的如何,他的存在,从客观上对我们警视厅而言,有着诸多不利之处。一方面,大家见到了鬼手展现的奇迹与力量,会丧失对我们的信任,另一方面,鬼怪现世会给民众造成极大的恐慌,这些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
“好了……你去吧……我希望下次‘降魔众’能抢在鬼手解决作祟之物之前找到他。”
琉璃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黑暗中,一个穿着白色风衣,腰间别着狭长太刀的俊秀男人缓缓浮现,他推了推眼镜,狭长的眼角泛着微光,朝着中年人轻声说道:“您会不会对琉璃太过严厉了?”
“严厉?”中年人笑了笑,眼中却闪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忧郁和悲伤,“她为此而生……”
“人是带着使命而活的。你、我、琉璃,都一样。”中年人不愿意将话题延续下去。
“所以我现在的使命,应该是帮宗家您暗地探查‘鬼手先生’的踪迹……”名为‘青哉’的男人推了推眼镜,中年人眯缝着眼睛微微一笑。
“十年前,他人间蒸发。一年前,他再次现世,然后变成了都市传说一般的存在……”中年男人似乎知道鬼手先生的一些辛秘,“一年前……这个节点也未免太巧了!”
“您是觉得,鬼手和一年前的‘那次事件’有所关联?”
中年人没有搭话,青哉也没有继续猜测下去。
随后,青哉隐没在了黑暗之中,如同鬼魅一般的消失了。
鬼手侦探事务所。
吴穹翻找出了藏在床底暗格的其他日记。
这里面的内容,包含着并未被记录档案的一些东西,在无法短时间内解锁最终日记的后续的前提下,这些和鬼手本人息息相关的记录就显得尤为重要。
吴穹忍着头痛将所有日记全部翻看完毕。
鬼手在十岁那年曾经遭逢了一次大难,十岁之前的记忆完全丢失。
他被寄送在孤儿院中,性格孤僻,不苟言笑,曾一度被认为智力有损,实际上,他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东西——阴间之物。
在鬼手十二岁那年,孤儿院发生了一起厉鬼杀人事件,此事激发了鬼手能力觉醒,在消灭了厉鬼之后,“无名的鬼手”离开了孤儿院,并开始了流浪,利用鬼手剪除魑魅魍魉,直到二十五岁那年才定居于此地,开设侦探事务所。
真正的“鬼手”,虽然外表看起来和“别西卜之手”没什么两样。可双方的能力却天差地别,鬼手能直接吞噬“厉鬼”,而别西卜之手只是能在击打力量上接近“鬼手”,并不能达到直接消灭阴间之物的级数。
吴穹将日记塞了回去。
“你有发现什么?”明小婉幻化身形,帮着吴穹一起将日记本塞入暗格。
“关键的东西和事件都语焉不详,一笔带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吐槽和发泄情绪,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吴穹面无表情的说道。
第二个委托迟迟不来,他有种被关在笼子里的无所适从感。
“书桌……哎哎哎!书桌!”门外忽然传来无牙的尖细嗓音,明小婉缩回娃娃之中,吴穹抬眼瞧见门口的无牙露出慌张无措的眼神。
无牙活见鬼了一般的指着书桌上写满字迹的纸张,边缘还残留着烧灼的焦痕:“委托……”
新的委托书到了。
封闭阴暗的房间,一只白皙的手拉开了窗帘,刺目的光线让拉窗帘的人捂着眼睛半晌才适应过来,阳光映照在一个穿着粉色睡裙的少女脸上,圆脸浮现笑意,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光着脚踩在榻榻米上,推开房门。
“美枝……美枝?”她呼唤着室友的名字,茶几和地板上堆满了开封的零食包装袋,她皱了皱眉头,旁边的卧室门推开着,室友早就已经离开了。
少女一边刷牙,一边拉开冰箱,迎面一阵森冷寒气,空空荡荡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眼前所见,让她微微愠怒。
牙刷直接扔到漱口杯里,来不及擦拭嘴角的白沫,恼羞成怒的圆脸少女直接拨通了室友的电话。
“我的鲜奶呢?我的吐司呢?为什么冰箱里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我昨天听到客厅的响动了,你在吃东西之前,能不能跟我打个招呼?”
“沙沙沙……”室友的电话那头传来嘈杂莫名的声音。
“喂?你有在听吗?喂?!”少女的嗓门越喊越大,手机那头迟迟没有回应,在她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那头终于有了回应。
“对不起……”随后电话被匆忙挂断,少女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暗自皱眉:“这都是第三回了……每次都这样……她……”
少女心头升腾起异样的感觉。
晚上下班回到合租房,推开房门,正看到室友面色苍白的端坐在茶几旁。
室友美枝原本是个明媚的美女,此刻她眼皮浮肿,眼眶发红,面色和唇色发白,眼神茫然,她回过头来怔怔的瞧着少女,反倒让少女有些心慌。
“静子……冰箱里的东西……又没了?”美枝的声音在打颤。
原本静子心中含着恼怒,可是眼前之事越想越让人觉得诡异莫名,一肚子的火气已经变成了难言而又诡异的余味:“是不是你……晚上梦游会跑出来吃东西?”
反正不可能是自己!静子首先否定了自己梦游的说法,如果她自己偷吃了冰箱里的东西,咋上起来之后,肚子里不可能没有感觉。
“我早上是被痛醒的……”美枝的话有些慌乱,她的唇瓣微微打颤,“医生也说……我只是吃多了东西。”
静子捂住嘴巴,眼中的慌乱渗出:“所以……”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梦游。”
晚上十点。
静子在身上披盖了一条毛毯,搓着手朝床上的美枝说道:“你就这么睡着,我在旁边帮你盯着。能睡得着吧……”
美枝微微点头,静子吸了吸鼻子,她也很困,不过她更想弄清楚,自己的室友究竟是不是会在梦游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打开冰箱,偷吃食物。
为此,她不仅自己守在了美枝身边,还打开了手机的摄录功能,以防自己困意太重睡着,没人监控美枝睡着的状态。
黑暗的房间,迅速的响起了美枝均匀的呼吸声,靠支架撑起的手机默默的记录着狭小空间里每一帧画面。时间缓慢流淌,黑暗与阴冷,疲乏与劳累似乎在拉扯着一旁监视的静子,致密的寂静之中,困顿如潮涌般软化了静子最后一根紧绷的心弦。
静子不仅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手机模糊的画面中,一坐一躺的两人都已经进入了熟睡阶段。
淅淅索索……淅淅索索……耳畔萦绕着细微响动,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摩擦床被。
恍惚之间,静子从睡梦之中抽离出来。
我得帮美枝看着她呢……不能就这么睡着!意识瞬间清醒,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
静子发现自己连手指头都不能抬起来,她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平日轻巧柔软的眼皮子,此刻却如同山岳一般的压着她的眼睛。
嗯……嗯嗯嗯……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的推开眼皮,露出微妙的一条缝隙,在黑暗中仍然无济于事。
淅淅索索……摩擦着被窝的柔软之物似乎从床上延伸下来,开始在木地板上滑动。
那声音越来越近,静子整个人因为和“鬼压床”斗争,身体不住颤抖。
美枝是不是起床了?!该死的!什么都看不见呢!
柔软的东西蹭过了椅子脚,开始朝门外延伸。
木门一角被缠绕住,轻轻的挪动着。
“快!醒!过!来!”
咣当!椅子晃动,静子猛地抬起头,压着身体的无形之力似乎被她的意志力给掀翻了,整个人力气被抽干,她扶着椅子,不住的喘息,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美枝躺在床上的模糊影子,房门却被打开了。
“嘶溜”!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房门钻过了自己的椅子,随后缩到了床上。
静子大惊失色,她迅速打开了房里的灯,美枝也被她吵醒了。
“小心!你被子里有东西!”静子按着扑通直跳的心脏,一口气掀开了美枝的被子。
香风四溢,空空如也。枕头上有一些湿渍,想来是美枝在睡梦中流了口水。
“咦?”静子茫然的张望着四周,那个东西……那个蛇一样的东西呢?
封闭的房间似乎渗透入了阵阵阴冷之意,静子看向面色苍白的美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手机仍然在持续录像,静子将它取了下来。
深吸一口气,回放着之前的画面,静子脸色变得煞白。
“啪嗒”手机跌落,屏幕翻滚到最后定格的一帧。
美枝的头发在床头仿佛活过来一般缠绕着,蛇行着伸展出来,轻巧的拉动房门,灵活的像是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