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沛城墓园。
    这天是程老夫人的葬礼。
    连日的晴空，在这一天变得沉重而阴郁。太阳躲进了层层乌云里去，不舍得施舍半寸光热给这片大地。
    黎亚亚特意向厉蕾蕾请了假，驱车赶到墓园。
    沛城最大的教堂外，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那些到场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黑色套装，但脸上却未必全都是悲伤神色。
    诺大的礼堂里，此时鸦雀无声，连垂髫稚子的嬉闹啼哭也听不到了。
    黎亚亚被安排坐在亲友席的后几排。
    她抬头往前张望了一眼，程故之就在第一排的位置，神情沉重。
    在他的旁边，还有程家的其余几位，亦都是沉着脸色，十分悲痛。
    “通往天堂的道路不可预测，上帝给了我们消息，我们仍有义务去解释它，因为当我们张开臂膀时，大地收下了这个空虚无意识的躯壳。现在这个灵魂已经远离，进入了永恒的光辉……”
    教士站在台上，用纯正的英腔在念悼词。
    程家的管家白叔，有些担忧地拍了拍程故之的肩。
    男人没有回应什么，只是平静地低着头，心里装满心事的模样。
    “愿上帝宽恕你，如同你宽恕他人。人来之于尘土，而归之于尘土，愿你的灵魂在天堂安息吧，阿门——”
    哀乐声起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将视线转落到了程故之的身上。
    作为程氏集团的继承人，双亲已故，他从此不再有任何倚靠，只能靠着自己的双手，继续撑起程氏偌大的商业帝国。
    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无疑是一项无比艰难的任务。
    前路漫漫，不知道还有多少阴谋算计、艰难险阻，在等待着他。
    可是，程故之的身后没有退路。
    站在他这样的高处，一旦后退，便是万劫不复。
    ……
    “噹——”
    直到哀乐奏毕，黎亚亚捧着那束洁白色的花束，跟随人群，走到程老夫人的遗体前。
    她看见那张略显苍老、却从未显得沧桑的脸，躺在棺木里的老太太，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这一年中，黎亚亚见过太多的生死决别。
    张沫儿、宋晓慧、徐子舒……那些年华正好的女人，一个一个以悲惨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经历过这些，再看向眼前，竟觉得……对于程老夫人来说，这也许也算是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老夫人，安息吧。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黎亚亚声音落得很轻，即便是跟在身后的宾客，也没有听清她说的话。
    她放下手里的花束，坦然一笑，算是彻底释怀了曾经与程老夫人之间的那些恩怨纷扰。
    回座时，经过程故之的身边。
    两人视线相接时，都在对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样的场合，黎亚亚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她没有驻足太久，只是皱了皱眉，道：“程四爷，节哀。”
    “谢谢。”程故之亦简洁应声，语气和对其他人答谢时无异。
    他们就这样匆匆擦肩而过，没有更多的交集。
    ……
    此时，教堂里，有人已经哭成了梨花带雨的泪人儿。
    那是程念之。
    她攥着白底绣暗花的安娜苏手帕，不住地擦拭着奔流而出的眼泪。
    身旁，有人在搀扶着她，像是担心她再如此下去，就会承受不住侵袭上心头的哀伤晕厥过去。
    程故之没有劝她，只是交代白叔将她照顾好。
    他答谢过所有前来悼念的宾客后，再次走到棺木旁，望向安详躺在棺中的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