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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9章
    锡金的道路情况并不好,一路摇摇晃晃,路山的身子跟着上下摇摆,就好像他是一片风中的落叶,对自己的身体都完全没有了自主权。
    路山的样子显然吓到了慧根儿,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路山一眼,才小声问我:“哥,路山哥他这是怎么了?”
    我也有些哀伤的看着远方,那在夜色下并看不清的风景,低声的说了一句:“他失去了生命中太重要的东西,那种失去的疼痛并不必我失去你如雪姐的时候要轻,让他静一会儿吧。”
    慧根儿懂事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而我说出这句话,大部分也只是猜测,路山并没有告诉我他的故事,只是我能感觉这一种失去的哀伤和我失去如雪时是同一种罢了。
    我们到底没有一路直到锡金的首府,而是在中途停下来,那个官员随便为我们找了一个地方过夜,理由是鉴于这里的道路情况,并不适合夜路,加上今天是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
    对于这个决定,我们都没有过多的反对,事实上疲劳快要将我们压垮,有这样一夜安然的休息也是好的。
    我甚至没有看清楚那个官员到底为我们安排的是什么地方,就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倒在床上就陷入了沉睡,可是在半夜敏感的醒来,却发现路山坐在窗边发呆,眼睛亮的跟一只猫头鹰似的。
    我很想去安慰安慰路山,却觉得在这种时候,旁人说什么都是多余,索性也就沉默了。
    起身披衣,我给路山递去了一包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快乐可以互相传递,共同的伤感也能互相感染,路山的这种难过自然也勾起了我的心事。
    细雨在这半夜里已经慢慢的停了,推开窗户,一轮皎洁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上了天空,照耀着这个雨后初停的夜晚,远方的山影,近处滴水的芭蕉叶,湿漉漉的天地,潮湿的心情,原来我们休息的地方,是一处大的民居,但这也是异国的第一个夜晚。
    如雪,你在龙墓还好吗?你还是最初一直一直没有变的如雪吗?还是在那样的环境里,你是否已经超脱了世间的羁绊,忘记了我?
    随着这样的伤感,我脑中的画面也不停的变幻着,那一个用生命背负我生命的柔弱身体,那一个夕阳下无比美好的背影,那初见时,转身的一眼万年,那一张我笑容僵硬的合照,还有每个冬天注定没有办法完成的约定。
    “我们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来看一场电影,好吗?承一!”
    “承一,不要回头,不要回头!”承心哥强行的抱着我的头,把握往外拖。
    可是,回不回头,那个背影也渐渐的消失在了龙墓深处,不是吗?
    我的泪水终于模糊了眼眶,连吸入肺里的香烟也没有办法抚慰我此刻的伤心和思念,而在我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眼泪掉得跟傻瓜似的男人——路山。
    我仰起头,一把擦掉了眼中的泪水,转身手重重的拍在了路山的肩膀上:“还有时间,可以去找回白玛,拿回那面鼓,重要的只是你要有希望。”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望着表情有些松动的路山,继续说道:“我曾经有一个很心爱的女人,我知道她在哪里,可是那却是一个我一生可能都再没希望达到的地方,可是我告诉自己,我还是得去,那是我安慰自己的希望。你懂吗?”
    路山看着我,手有些颤抖,他疲惫的揉了揉脸,说道:“要我懂人要有希望吗?”
    “不,我要你懂的是,你有实实在在的希望,有我这样一个兄弟承诺你,上刀山入火海都愿意和你一起去闯的希望。而不是像我这样,只有一个安慰自己的希望,连根基都没有。难道这一辈子,你还无法走到曼人巴的跟前吗?”我低声的说道。
    “兄弟?”路山抬起了头,眼中流露着感动的目光,看着我。
    “从你带我们入边境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在我们心中,你和彼此的地位已经没有差别了,因为我们懂得你牺牲了什么。”我认真的说道。
    “可是,你并不知道我的一切,如何知道我牺牲了些什么?”路山站了起来,和我一起看着窗外。
    “是的,我不知道你的一切,我依然等着你告诉我。但,你的难过又怎么可能是假装,偏偏这种难过我同你一样经历过。”我装作不在意的说道,可这一刻,心里的苦涩如同海洋一般在翻滚,蔓延到全身,我几乎不敢再想如雪这两个字,我怕自己会疯掉。
    “承一!”路山的手忽然重重的拍在了我肩膀上,忽然就泣不成声地说道:“无论……无论她是活着……还是已经变为了圣器……我总是与她相伴着的……我不曾离开她……她是胜放在我心底最纯洁……最纯洁高贵的雪莲!可是……如今……”路山把自己的胸口拍得‘澎’‘澎’作响,然后说道:“如今这里很空……我感觉不到她……她得存在了。”
    “那就找回来!不是吗?活着,就有希望,追寻过希望,不管如何,到死了,都可以笑着放下,我的人生只要如此,我就可以无憾的,微笑着长眠。你需要休息了。”我低声的说道。
    “嗯,我是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了。”路山再次揉了揉脸,这一次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颓废的绝望,眼中终于点燃了一点点希望。
    “是啊,希望总是可以让人好过的,至少因为它,不会浪费有生的日子。曾经有这么一个女人,为了给我希望,给我定下了下一辈子一定在一起的约定,我接受了,路山,你比起我,是不是幸运很多?”这个时候,一个温和的如春风般的声音忽然插入了我们的谈话,我一回头,是承心哥。
    他倚在房间的门框上,眼中也泛着伤感的目光,他说的是那个叫沈星的女孩子吧?那个冷静,睿智,淡淡的女孩子。
    我长呼了一口气,这是一个伤感的异国之夜,却也以伤感为柴禾,为我们点燃了一把叫希望的火把,照亮着前方。
    我望着承心哥笑了:“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和路山一个站在这里,一个坐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流泪的时候。”承心哥也笑着回答。
    只是在月光下,他的腮边何尝不是有泪痕,怕也是难以忘记在那一间房间里,那阴阳相隔的拥抱吧?
    我们三人沉默了,然后几乎是同时地说道:“累了,去睡了。”
    夜,总会过去,明天不管是否有太阳,天色总会亮起,路,走下去,就累积了一种叫做记忆的经历,锤炼着我们这一颗心。
    第七十章 进入印度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在锡金这片靠近华夏的土地,这种思想一样有着广泛的基础,至少那个收了承心哥钱财的锡金国官员严格的遵循了这种思想。
    在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三辆民用的普通小车,停在了我们休息的民居外,此时正在给承心哥解释,为什么不能用军方的车辆,一路把我们送到锡金的首府。
    对于这些人情往来,我并不在行,也不在意,有专家承心哥去做,好过我这个‘半吊子’去操心这些。
    我照例在晨练,但比起慧根儿晨练那个‘呼呼哈哈’活金刚的架势,我简直像个在吟诗作对的诗人。
    而如月在旁边看着我面对慧根儿有些尴尬的样子,笑得异常开心,眼睛像月牙儿一般弯起,明亮了这一个早晨。
    雨后初晴的天气,总是会给人一种美丽的心情,我看见一大早起床的路山也稍微的恢复了正常,此刻正在帮陶柏整理衣领,他能有闲情做这些,说明他已经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伤痛,我也就不用多言,也不用特别担心了。
    我们的早饭时菜浇面,是一种锡金的特色食物,但吃起来和西藏的面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好在这里处处透着原始与淳朴,所以吃到嘴里的东西,反倒有一种早期华夏乡村新鲜的滋味,我吃了两大碗。
    吃罢早饭,我们上车,一路向着锡金的首府甘托多驶去,在这样晴朗的阳光下,我才有机会好好看一看这个相邻华夏,却对于我来说,异常陌生的国度。
    道路在山谷中穿行,又在山上盘山而上而下,道路两旁的青山上覆盖满了亚热带植物,在雨后初晴的天气中,湿漉漉的,充满了一种原始的生机。
    在山中偶然点缀有民居,建筑的风格异常的朴实,那感觉就像工业发展以前的华夏,处处都是风景。
    而在沿途的小镇上,我更体验到了一种别然不同的风情,就如同整个人穿越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没有任何的电子产品,电视,流行音乐那种代表着现代的一切都没有,在那里有着卖茶的小摊,也有卖果汁冷饮的店铺,也有当地的居民沿街摆卖着新鲜摘来的野菜,青翠欲滴。
    “如果要进行一场寂寞而原始的旅行,这里是天堂。”看多了锡金的风景,我忍不住对身旁坐着的承心哥说道。
    承心哥扶了扶眼镜,说道:“如果这里真的要开发什么旅游景点的话,最好别被咱们华夏人知道了,到时候,你以为还看得见这样的风景?看人头差不多。这里的一切都是因为人为破坏的因素少,现代文明‘入侵’的范围小,才能保留成这样的。”
    承心哥的话不无道理,但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抱着的只是一种既然已经走出了华夏,那就多看看,多体验的心情。
    可乌龙的是,车子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我们才知道,去首府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只因为一开始固然的带入了一个国家的首府自然是一个国家经济最发达的城市这种想法,以为那里的交通自然是四通八达。
    但无情的现实,却告诉我们,我们错了,在甘托多这个地方,交通一点儿也不发达,不通飞机,不通火车,甚至连班车都没有!如果不是承心哥偶然和开车的司机交谈,我们还不知道犯下了如此愚蠢的错误。
    “承一,怎么办?”承心哥无奈的望着我。
    “既来之,则安之!总之都是躲事儿,逃命来着,也不在乎了。”尽管在我心底也想早点儿去到印度,找到那个叫做强尼的人,但出门在外,就不能太过计较,否则人会显得更加没有依靠。
    承心哥无奈的叹息一声,也就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
    锡金不大,但道路情况非常不好,这么小的面积,我们也是摇摆了很久,才在下午时分到达了它的首府甘托多,在看见这个首府的一瞬间,我有一种我是不是到了缩小版重庆的感觉。
    这个城市是依山而建的,整个城市就依照着山势层层叠叠而上,人站在城市的下面,看到城市的最上方,恍然有一种天空之城的感觉。
    城市很小,很干净,却也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人味儿,很美!
    甘托多主要只有三条街道遍布着行人,其余的小街小道也不算太多,随意的逛一逛,用不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在这里花钱花不出去,因为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买的东西,请随行的司机加上我们那么多大吃大喝了一顿,也只用了将近50美元,所幸,我们并不是旅行购物,所以,对这些我们并不在意,却为体验到了不通的风情而感到满足。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里最主要的食物和特色竟然是华夏的饺子!嗯,蒸饺!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些那个边境官员找来的司机,在吃了我们一顿,拿了我们的一些钱以后,开始变得热情起来,相比于华夏人,锡金人更加的实在,这些司机热情的为我们指出了最快去到印度的道路,并表示愿意送我们去到坐火车到达印度比较大的城市加尔各答。
    我们并不想在甘托多过多的耽误,进入第一个异国,该有的体验已经体验过了,那么就离去吧,毕竟什么地方再美,再好,不是自己的家和故土,就没有太多停留的理由。
    我以为去坐火车,应该不会太远,就如我们大多数人所在的城市,打个车,用不了一百块钱都可以达到火车站一般,就算这里的首府不通火车,相邻的地方总有吧?
    但无情的现实很快击碎了我的想法,在锡金坐火车到印度的大城市加尔各答,要去锡金和印度的边境坐火车才行,这一下,我们又在车上摇摆了将近5个小时,终于在一个叫西里古里的小镇下了车。
    这个小镇就是锡金和印度交汇的小镇,在这里就有直达加尔各答的火车,之所以要选择这个印度的大城市,是因为我们没有别的大城市可以选择,对于印度我们也陌生,抱着去大城市好办事儿的心理,我们不愿意去别的地方。
    按照承心哥的规划,到了加尔各答,至少我们可以直达赖布尔,不用再辗转,至少印度不会像锡金一样,大城市应该是四通八达的。
    面对承心哥的规划,肖承乾颇不以为然地说道:“要是在欧洲,哪里用得着你在这里乱七八糟的规划,那里老子熟悉的就像老子的后花园一样。”
    承心哥扶了扶眼睛,对肖承乾说道:“对不起,可惜这里是印度!”
    肖承乾被这一句话堵的无话可说了,只得唔了几声,闭上了嘴。
    幸运的是,我们达到这里了,虽然是晚上,却意外的坐上了火车,在这里火车时刻表几乎作用不大,坐不坐得上火车,真的就是靠运气,我们能够那么巧合的不用等待太久,就顺利的坐上了火车,确实是运气强悍的‘逆天’!
    如果说在锡金,我们并没有特别的感受到出国的气氛,那么在这个火车上开始,我们就真的体验到了在异国的滋味。
    毕竟锡金人长的和华夏人并没有多大的区别,而印度人则和华夏人区别就大了,随着火车沿途停靠的加多,火车上的印度人开始增多,火车上也变得拥挤不堪,在强烈的气味刺激中,在叽里呱啦的各色语言中,我们一行人就如同大海中的孤岛,被隔离出来,又是那么的显眼。
    在火车这样摇摇晃晃了14个小时,我都坐得头昏脑胀的情况下,终于火车在加尔各答的车站停靠了。
    一下车,一直坚持着没吐的我,却在走完出行的通道后,吐了个一塌糊涂。
    肖承乾幸灾乐祸的站在一旁,吹了一声口哨,对我说道:“欢迎来到印度,亲爱的陈承一!”
    我瞪了他一眼,全然没有注意到在那边有一大群人正朝着这个方向极速的走来,其实也不用在意,这里是候车厅,有一大群人不是正常吗?毕竟就算是大城市,在2000年,这里的火车站还是乱得一塌糊涂!
    第七十一章 哀伤之花的盛放
    吐完以后,我整个人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如月在一旁体贴的为我递上了一张纸巾,我接过擦嘴。
    印度,这个古老神奇,外加有一些宗教浪漫色彩的国家,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它的魅力,就已经被这个火车站的乱象给弄昏了头,一时之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竟然有一种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昏头的感觉。
    “承一,不出站吗?至少我们也得先出去找个歇脚的地方啊?”看着我有些发愣,肖承乾用手绢轻轻的捂着鼻子,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到。
    此时,刚才那一大群人离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我内心莫名的开始不安,一边答应着肖承乾,一边下意识的朝着那一群人看了一眼。
    那是应该是一群忙着乘坐火车的本地人吧?大多数都带着行李,还有一些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掺杂其中,动手抢着那群人手中的行李,有的被扔了两个钱打发,有的则被不耐烦的推开了,跌倒在地,又嬉皮笑脸的站起来,继续追上去争抢着行李。
    我虽然不了解印度,大致也知道了这些小孩应该是在火车站讨生活那种,就像华夏那个时候随处可见的小小卖花童一般,是很让同情的一类存在。
    可不论如何,这群人怎么看,都是正常的一群人,那么我的不安来自于哪里?要知道,经历了那么多,我对我的灵觉已经深信不疑。
    这种带着哀伤的不安到底是来自于哪儿?
    难道是我不够仔细?这样想着,我又闭眼微微感觉了一下,来人明明就是一群普通人,其中根本没有任何一群人有那种修者特有的气息,莫非……危险不是来自这群人?
    我微微皱眉,下意识开始打量四周,而走在前面的承心哥已经开始催促我:“承一,你难道想在这个火车站过夜吗?”
    没有什么发现,我只好‘哦’了一声,快步的追上承心哥他们,恰好和那群人擦肩而过,内心再次不安的猛烈跳动了几下!我猛地一回头,这群人已经朝着进站口快速的走去,哪里有什么特别?
    在这个时候,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在这种疑神疑鬼的状态,难免被吓了一大跳,几乎是下意识的狂吼了一声‘谁?’,回头一看,却看见被我吼的满脸无辜的如月。
    “三哥哥,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如月看着我,问话间,如月忍不住做出了一副被惊吓的样子,吐了一下舌头,让我有些恍惚,就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古灵精怪的如月。
    这些回忆让我内心温暖,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如月的背说道:“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不安,所以紧张了一些,我们走吧。”
    面对我的回答,倒是如月一本正经起来,带着郑重的语气问我:“真的吗?三哥哥,你这感觉确定吗?”
    如月算是对我知根知底的人,自然知道我灵觉的特殊之处,我说有不安的感觉,她肯定会非常的重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月,毕竟在这异乡,又是逃命,就够让人没安全感了,加上如月是女孩子,这种情况……此刻,我内心那种不安已经消失,换上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哀伤,哀伤让我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