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平丘此言一出,二人的的目光,顿时碰撞在一起,相互凝视。
“三长老觉得,我像么?”
梁辰略微扬了扬嘴角,揶揄笑道。
“不像。”朱平丘摇了摇头,失笑起来,“公子一点都不想仙门中人。”
“噢?是哪里不像?我自觉实力还算不错,年轻小辈中,也应当能有一席之地了,如此,还不像?”
“不像,并非是修为实力不像,而是许多内在的东西不像。”
朱平丘摆了摆手,道,“我能感觉到,公子与我一样,是厮混江湖之人,仙门修士,可不会如公子这般,身上充满了凡尘俗世的烟火气息,更不会如公子这般,能与我等活在阴暗里的人相谈甚欢。”
“那三长老看看,我这还能改么?”
“改不了,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朱平丘顿时朗笑,“若是公子真想装作仙家名门之人,恐怕要彻头彻尾的变作另一个人了,那便不再是公子,老朽,也无从再与公子把酒言欢了!”
“如此说来,便太可惜了。”
“不知公子所说,何事可惜啊?”
梁辰扬了扬手中的酒杯:“无法再与三长老把酒言欢,我上何处去喝这等好酒?”
朱平丘一愣,旋即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公子真是好性情啊,今日与公子相谈甚欢,美酒即刻差人送来,公子请好好享受拍卖吧,老朽告辞了。”
说罢,朱平丘便是站起身来,朝着梁辰一拱手,转头便朝门外去。
待得朱平丘走远了,梁辰方才低声失笑起来。
一旁,方莺莺皱眉看向梁辰,低声问道:“剑君在笑什么?”
“笑朱平丘啊。”梁辰淡淡回答道,“笑这老狗,装模作样都装不像,识破了我的身份,败露了朱氏一门与劫夺寿礼有关,末了,还想跟我装糊涂。”
“看来剑君胸有成竹。”方莺莺这才恍然。
梁辰悠然饮下一杯:“自然胸有成竹。对了莺莺,拜托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方莺莺立刻点头:“已经办妥,就等拍卖结束,剑君号令了。”
“那就好。”梁辰转面看向对侧,朱平丘的坐席,便是瞧见朱平丘并未回去,而是径直离开了拍卖行。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张云起就是梁辰,就是七剑仙门前来彻查寿礼被劫一案的无极剑君!
而此刻,十之八九,那朱平丘已是返回了朱氏一门,通禀此事!
“不过剑君,莺莺有一事不明,还望剑君解惑。”方莺莺忽然开口问道。
“但说无妨。”
“剑君明知他是来刺探您的身份的,为何还要同他演这一场戏?此刻让他回门禀报,岂不是给剑君徒增麻烦?”
听闻方莺莺如此问,梁辰顿时失笑起来:“回答你之前,我先反问你一句,你是否想明白了,为何我会托你派遣人手盯住朱氏一门,而非是直接彻查朱氏一门?”
“……莺莺不知。”
方莺莺摇了摇头,“非但莺莺不知,就连家父都有些不明所以,按说,凭剑君的地位,只需亮明身份,便可唤来栖霞洞天大量高手相助,又有夜行使大人帮忙,将朱氏一门翻个底朝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错,若是我想,自然能将朱氏一门翻个底朝天,但如此一来,我真正想看到的东西,便看不到了。”
梁辰点了点头,而后又问,“莺莺,如果你是朱平丘,此刻发觉了我的身份,归家之后会如何禀报?”
“自然是如实禀报了。”
梁辰摇头:“再想想。”
方莺莺略皱眉头,沉思了片刻,顿时露出恍然之色:“他会隐瞒不报!”
“为何?”梁辰笑问。
“因为此事只和朱平丘有关,而非是与整个朱氏一门有关!若是此事真是朱氏一门举家参与其中,事成之后,朱氏一门定然会有所防范,察觉剑君身份后,朱平丘只需传讯回族中,朱氏一门便进可包围会场,截杀剑君,退可举家遁逃,远走规避!”
“但眼下,朱平丘非但没有这样做,反倒是自己急忙慌赶回家中,便可说明此事不可让朱氏一门其他门人知道,朱平丘甚至不敢传讯回家中,以免暴露!为求保险,只能亲自回到家中去,掩盖痕迹,消除证据!”
“不错,我猜此刻,朱平丘定是回到族中,彻查是否还有遗漏,并将任何会暴露此事的证据悉数销毁。”
梁辰点了点头,满意笑道。
“可剑君又如何能确定,他还有别的证据留存?又一定会赶回家中去销毁证据呢?”
瞧见方莺莺依旧不解,梁辰方才笑答:“劫夺寿礼,看似只是一伙人拦截了押送寿礼的队伍,击溃了押送之人,凭他朱平丘的修为,做到这一点倒是不难。但实际上,七剑仙门共有十二队人马,从不同的方向进入东洲,甚至是有两队人马,专程绕行到了南天域,继而转到东洲,他朱平丘何德何能,有本事将十二队人马悉数拦截,让他们几乎同时人间蒸发?”
“绝无可能。”方莺莺摇头道。
“所以,必定还有同党,且,同党之中,还有比朱平丘地位更高的人!”
梁辰微笑解释道,“朱平丘的角色,充其量不过是个跑腿办事,事后销赃的,我看了拍卖清单便知道了。此次贺礼中,最宝贵的便是那七重禁制的木盒,其上多了一道元婴高手布下的禁制,足以证明,朱平丘背后,还有别的高手把持着大局!”
“而他此刻回门,十之八九,便是要销毁与那个幕后黑手联络的所有记录,并汇报我的行踪,询问下一步如何行动。这些事,不可能再朱氏一门中明目张胆的做,要么进入密室禁地,要么,另有联络之处!”
“所以剑君才令我派人监视,就是为了找到朱平丘与上峰联络的办法!”
说到此处,方莺莺终于完全明白了过来,“剑君,您太可怕了,仅凭这些零碎的情报,便做出如此周全的计划,小女甚是敬佩。”
“无外乎是曾与太多心怀不轨之人打过交道了,委实说来,如何作恶,我比这些所谓的恶人更要清楚。”
梁辰摆手笑笑,便不再多言,心头已是踏实了许多。
狐狸尾巴,此刻已是被他抓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