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烨心急如焚,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丁凝的伤势。他原本想就地帮丁凝处理好伤势,又怕后面有刺客追上来。而路上多石块。马被他的情绪感染,跑得愈发快了。一个不注意间,车厢框到了石头,前面的马匹被后面车厢所连累,前腿一折,往前跪去。
车厢在这个时候脱了马匹沿下坡路继续滑去,白苏烨后背撞上车厢,重重往前摔去。
古实。
天黑云沉,风雨欲来。远处有公鸡啼叫的声音,东方欲白。
碧玺走到阿弱房间,看见阿弱还没有睡觉,推门进去。阿弱在那时也抬眼看来人。看到是她后,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
灯光昏黄,灯花迸了出来。阿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碧玺开口:“阿弱,,丞相说的那件事情你考虑好了吗?”隆家军全部退军后,丞相就长驱直入,进了皇宫。这古实的天下,终于又易了主。
国家百废待兴,正所谓,一个国家没有了皇帝,那就不算是一个国家了。先王上宗嗣绵薄,一共就只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二儿子现在都已经死了,也只剩下了阿弱一人。若阿弱不想当这皇帝……
丞相去找了阿弱,与阿弱说起了这件事情。阿弱与丞相在书房谈了一整天,其间没有一个人可以进入书房。后来丞相出来的时候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了,而阿弱把自己关回了房间,极少再出来。
碧玺看见阿弱没有什么反应,直直跪下,眼眸里面都是他。她向来是一个坚定的女子,一旦有了目标便再无法动摇她的心志。阿弱曾经夸过她比很多男子都厉害。
阿弱站起身来就想扶她起来,可是他也只是站了起来,收回了往前刚跨出一步的脚。站在桌边没有再动。碧玺看着阿弱,问他是否愿意做皇帝,阿弱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想回到那个冰冷冷的宫廷,为什么现在碧玺反而会不懂他呢?
两人都不愿退一步,一直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碧玺让了步,她心里是无限蔓延的难过。“阿弱,这次就当我求你。求你为了整个古实,为了古实的百姓都想一想吧!现在我们古实内忧外患白重,再没有一个人出来稳定局面,我们古实最后只能被人蚕食你知道吗?阿弱,你要是不想做也不要紧。你一上位立即培养心腹,三年五载后你就可以让位给他了,不是吗?”
阿弱何尝不清楚她所说的呢?只是有南唐后主的例子摆在自己眼前,他有所顾虑啊。
自己也不是一个适合做皇帝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如果如碧玺所说,到时让位肯定又会掀起一番风雨,那到时又怎么办呢?
“你不要再劝我了。”阿弱手紧攥成拳,别过头去,不再看碧玺。“我决定好的事情,没有人能再劝我。”
碧玺点点头,眸里多了一抹决绝。“如果明天下午你不出现在七尺台处,我就从上面跳下去。”碧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以自己的死来逼阿弱做出决定。
碧玺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再也没有回过头。
阿弱一脸受伤的神色,整个人身体往下滑,跌回到原座里。
七尺台,是古实最高地地方。上面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有很多宫变,往往自此始。也有很多在宫廷里饱受寂寞、冷遇的妃子,选择从这里一跳而下。
阿弱当然明白碧玺这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为什么到最后最逼迫自己的人会是她?
揉着眉心,阿弱愁上加愁。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有这么好的事情落到你身上,你还不想做啊?惹得小青梅都生气啦?”她出现在阿弱的面前,就趁机将他桌上的烛火给吹灭了。黑夜里,看不清她的脸。
但阿弱知道她是谁,“你别闹了。这算什么好事情?还有,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女子轻轻笑出了声,“对,这对你来说当然不算好事情。但是做王上,可是塔里谋划了十几年的事情啊。”
“他是他我是我。”阿弱一想到这个人,就想起自己是他的弟子,骨子里跟他留着一样的血。所以塔里所有的野心和欲望,残酷和冷暴,要说他身上一点都没有,他不信。
阿弱就是怕自己会变成下一个塔里,才如此厌恶别人再提起塔里这个名字。也厌恶别人把他和塔里相提并论。
一双媚若无骨的手揉上了阿弱的眉心,而阿弱罕见地没有抗拒女子的靠近。
黑夜里,女子紫色头发随风飞扬,卷着香味向阿弱袭去。她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茉莉香味,像是刚从花园里过来的。
香炉内的香渐渐烧尽,心字已成灰。
女子替阿弱捏着肩膀,柔声说着话,话里还带着几分调戏的意味。
“好好好,我知道他是他,你是你。你和他不一样。我这次来有什么目的啊?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也会那么冷血,看着你的小青梅兼好朋友,从七尺台上一跃而下。”
她也是看过有人从七尺台上一月而下的人。七尺台太高了,从上面往下看一眼的人多会心生恐惧,如果不是真的抱了决绝要死之心的人,根本不敢从上面跳下。
阿弱沉默不说话了,甚至那女子手上力气不自觉加大,按得他肩膀生疼,他也没有再说话。
女子往后退了几步,“你是一个心软的人。碧玺对你来说也重要。所以你是狠不下心不去的。那么你当了皇帝后,果真为为了那人空置后宫?”
阿弱没有说话,又听见女子继续说道:“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为她这样?”女子声音里掩了淡淡的哀愁在里面。但是阿弱没有认真听。
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那我走了。以后有缘再见吧。”女子说完后烛光霎时也亮了起来,房间里恢复了光亮,可是阿弱面前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第二日。七尺台下,聚满了人。
人群在下面指指点点的,“怎么又有人登上七尺台了?这姑娘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才想不开啊?”
“不知道,这姑娘看着面生。我记得上次也有一个姑娘,哭哭啼啼地登上了七尺台。听说当时好像是被未婚夫给休了。未嫁先休,这名声都丢尽了。然后那姑娘从上面跳下,脑浆都开花了呢。你是没有看见那个惨象。”
“哎真可怜。”一个看起来老实敦厚的男子长叹一声,又对站在七尺台上面的碧玺说道:“姑娘,你快下来吧。何苦要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抛弃了自己的生命呢?看你的装扮,你应该是大家族的女子吧,你爹娘养大你不容易,你快下来吧……”
碧玺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的衣裳,裙摆处绣了活灵活现的丁香花。花瓣舒展,似要绽放了般。碧玺动时若弱柳扶风,静时如枝花宁静。她站在七尺台边缘处,在人群中搜寻着那抹自己熟悉的身影。
她太淡静了,不哭也不闹。目光如水平静。下面的人却害怕碧玺一个往前,就这样从上面跳了下来。而那些哭哭啼啼的反倒是没有那么害怕,毕竟那些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只是一时受了委屈,也没有勇气敢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