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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说完这些,旁边帮忙查资料的警员拍拍公孙锦的肩膀,他点点头,告诉洛毅森:“我让当时负责此案的刑警跟你说。”
    很快,洛毅森听见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他说:“你好,就不说些废话了,我告诉你当时的情况。”
    洛毅森也客气地问了声好。听对方说:“事后,我们对剩下的三个犯人进行突审,根据他们所说,做了案之后一起把赃物藏在背包里,没拿出来过。被他们追到的时候,其中一个还查看过一遍里面的赃物,当时应龙玉璜和那个古怪的东西都还在。就是说,有人趁着我们对犯人进行围捕解救人质的时候,拿走了这两件文物。
    听到这里,洛毅森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满是健身器材的大厅内,人们惊慌失措地躲着,四名歹徒挟持了两个人质,警方的狙击手在死角开枪击毙其中一个,接着整个大厅混乱起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趁乱拿走了什么东西,关键在于,是谁拿走的。
    洛毅森问道:“你们发现少了两件文物没有针对人质调查吗?”
    “当然查了。”刑警说,“但是他们都是外地人,我们调查的结果也很干净,也就让他们走了。到现在,那两件文物也没有下落。”
    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情况了,可洛毅森总觉得还差点什么,也是随口那么一问:“当时在掉背包的位置上都有谁?”
    “一个叫江蕙的,另外那个男的叫姬涵斌。”
    不知道是对方语速快了,还是他没听清,又问了一句:“谁?”
    “姬涵斌。挺少见的姓。”
    这时候,公孙锦一把抢过电话:“毅森!”
    “我知道,先挂了,等我联系。”
    公孙锦看着手里已经被挂断的电话,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满意的笑容。
    第七章 灭口
    深夜十一点五十分。整个小楼安静如常,他坐在休息室里,把台灯移动到收音机前面,调了频道,听着沙沙声,忽然声音就清晰了起来,他满意地靠回椅子上,听着老早年的流行歌曲。甜美的歌声飘飘荡荡萦绕在他的耳边,唱着:美酒加咖啡,我只想喝一杯,想起那过去,又喝了第二杯。明知道爱情像流水,管他去爱谁,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他跟着甜美的歌声哼唱着,唱出来的调子却变了味儿,走了调儿,活像被掐着脖子的老鸭。不知怎的,台灯忽明忽暗起来,把他的脸照得好像是癞皮狗身上的秃斑,片黑片黄。
    他正听得兴起,被闹着故障的台灯搞得心烦意乱,起了身拍了两巴掌,可怜巴巴的老旧台灯闪了闪,彻底熄灭。休息间一下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又喝了第二杯……”
    他的冷汗顺着脖子留下来,因为他看到窗外也没了灯光,整个小楼都停电了,但是,手边的收音机为什么还在唱?
    哆哆嗦嗦地往桌子下面摸去,那里面有个工具箱,可以找到锤子板子或者是大号的螺丝刀。当他的手摸到一样东西的时候,外面传来缓慢而清晰的脚步声。
    嗒嗒……嗒嗒……嗒嗒……
    怎么办?出去?还是留在这里?他僵硬着身体,在黑暗中的眼睛瞪得浑圆!他摸到的东西是个手电筒,但是却没有勇气打开它,仿佛这黑暗不但吞了他,也是在保护他。
    也许该出去看看,他想。但是他不敢,因为他做过亏心事。他不过就是个小人物,在仅仅糊口的日子里希望得到一笔小钱,可以再去赌一把,喝个小酒什么的。所以,他没想过会出人命,也没想过什么可怕的事会落在自己头上。但是现在,他想起一句话“善恶有报。”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房门外面。开门时发出的吱嘎声格外明显,一束昏暗的光顺着门缝爬进了房间里,他张张嘴,发现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他下意识地打开了手电筒,一束强光照在门外那个人的脸上,他先是惊讶,再是安心。长长吐了口气,埋怨着:“你他妈的想吓死老子?”
    对方不说话,慢慢地走了进来,他也撑着地面站起身,不耐烦地白了对方一眼,问:“你又来干什么?”
    对方还是不言语,这时候,他本能地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怖感。下意识地朝着门口那边蹭,挤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容来,说:“怎么晚了你有事啊?我正要上厕所呢,今天吃坏肚子了一直拉稀。那什么,你等我一会。”
    不等说完,他冲过对方就要跑出去,谁料,忽然被抓住了衣服猛地向后倒去。他也不是吃素的主儿,使劲朝着后面的人踹过去一脚,趁着对方闪躲的时候拼命玩外边跑!才刚踏出去一只脚,那人从后面掐住了他的脖子,力气大得几乎不像个人类。他被迫张开嘴,舌头渐渐吐了出来,眼珠子向外凸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死命地胡乱挥舞着双手,手里还拿着的手电筒无意间打着了那人的什么地方,只听闷哼一声,脖子上的钳制忽然消失,他猛地摔了出去!
    生死就是一瞬之间,他知道再不跑绝对不可能活下来。但是,他呆住了,呆呆的看着第二个人站在自己面前,那张脸……
    “啊——!鬼、鬼、鬼啊!!”
    屋子里的人也追了出来,看到走廊里站着的嘉良不免一怔。就在这仅有一秒钟的时间内,嘉良沉声道:“该结束了。”
    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脸!李海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嘉良磕头,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是真心要害你啊,我不是人,我贪财,我把电闸拉了,但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你啊。”
    对李海棠的忏悔,嘉良置若罔闻,他定睛看着李海棠身后的人,沉声道:“放下手里的东西,江蕙。”
    此时,江蕙完全不像是那个纯净美好的女孩,一身黑色的运动装衬着她的脸色煞青。一双眼睛阴狠地盯着跪在地上的李海棠。她手里握着的匕首闪着寒光,对嘉良的劝告毫无反应,把匕首越握越紧。眼看着就要刺向李海棠的时候,嘉良大喊一声:“别逼我掏枪!”
    忽然,江蕙嘻嘻地冷笑起来,垂着脸,抬着眼:“洛警官,你不是约我到老地方见面吗?怎么会来这里?你不去做演员真可惜了。”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易容成嘉良的时候,蒋兵做的变声合成器就在他的喉结上,所以他暂时没办法用自己的声音说话。但口气却仍是属于洛毅森的。他说:“杀了他并不能解决你的问题,如果你想灭口,该杀的也不是他。”
    闻言,江蕙的脸色更加阴冷。反问:“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并不多。”洛毅森说,“至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力气能制住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因为我是女魃。”
    +++++
    女魃和应龙!?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这一层。对,这样一来,一切的古怪情况都能解释的通了。为什么每次跟她接触的时候都会觉得头疼,燥热、咳嗽。为什么幼稚园的孩子会无故生病;为什么姬涵斌对她若即若离。
    “洛警官,你相信记忆传承吗?”江蕙突然问,“在我摸到应龙的时候,属于女魃,不,应该说我前事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涌到我脑子里。”
    洛毅森听的浑身直冒冷汗,他极力地保持着镇定,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是江蕙也好,是女魃也罢,杀了人同样要被审判。所以,我劝你马上放下刀!”
    江蕙不屑地冷笑着:“就凭你?”
    他开始后悔今天没有携带配枪出来,事实上,他没想到事态发展的这么快,如果不是公孙锦察觉到两年前姬涵斌也在那起抢劫案中,他还是会按计划行事,跟踪江蕙。但江蕙虽然出了家门,也来到了这里,想必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赴约,而是来杀人灭口。
    李海棠在嘉良的案子里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属于同犯了。但是,不管怎么看,江蕙跟李海棠之间都不是这么简单。
    相互对持的时候,洛毅森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线索的关联性,但江蕙不可能留他更多的时间,他也不能让对方继续错下去。他的手伸进衣服里面,装作握住枪的姿势,说:“把刀放下,现在就……”
    不等把话说完,忽觉身后一阵恶风袭来,猛地转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脖子上被重重砍了一掌,顿时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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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厥过去的洛毅森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就像是做了一个很久远久远的梦。梦中,有一对男女,男的站在大海边上,与远处高山上的女人遥遥相望。男人张张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他想听的仔细些,就把注意力都集中男人的脸上。
    “醒醒,洛毅森,醒醒!”
    蓝景阳摇晃着洛毅森的肩膀,好歹算是被他叫醒了。洛毅森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前面的方向,还有没有江蕙。他看到的,只有李海棠的尸体。
    到底还是被杀了。
    洛毅森扶着酸痛的脖子起了身,走到李海棠尸体跟前,摸了摸。尸体还有余温,说明江蕙和打昏自己的人并没有走远。
    “看见是谁打你吗?”蓝景阳问道。
    “看见了,是姬涵斌。”他问蓝景阳:“你来的时候看见别人了吗?”
    “没有。”说完,蓝景阳拿出耳朵里的耳塞,几秒钟过后,一把拉起洛毅森,“走,他们在顶楼。”
    洛毅森不免诧异。顶楼,蓝景阳是怎么知道的?见他摘掉耳机的样子,难不成是听见的?
    来不及想得太多,洛毅森跟着蓝景阳朝着楼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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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能惊动楼上的人,一路上小心翼翼。洛毅森压低声音问蓝景阳有没有带枪,蓝景阳白了他一眼,没吭声,估计也是没带。他苦笑一声,自己的功夫是不错,但对方好像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范围,能不能打得过还得另说。
    蹑手蹑脚的爬上了顶楼,这时候看到通往楼外阳台的玻璃门外面闪过两个人影,蓝景阳朝着洛毅森点点头,两人贴着墙根摸索过去。
    当洛毅森的手摸到阳台门的把手时,忽见对面闪出一个人来,正是江蕙!她一脚踢开了玻璃门,破碎的玻璃刮过洛毅森的脸,险些打中眼睛。他和蓝景阳一样在这时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洛毅森在闭眼的同时,起腿就是一腿踢过去,不料,却一脚落空!这时候,蓝景阳已经冲了出去,洛毅森跟在后面,上了阳台才发现江蕙正抓着姬涵斌的脖子,另一手高高举起匕首,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洛毅森急了,顺手捡起一块碎玻璃就扔了过去!江蕙闻风躲避,那块玻璃竟被姬涵斌接到手里。
    不知怎的,江蕙举着匕首的手没有及时落下,姬涵斌握住碎玻璃对准她的背脊用力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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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景阳和洛毅森同时大喊了一声:“住手!”疾跑过去,但反手把匕首飞过来,就像一枚炸弹似的直奔洛毅森,蓝景阳猛地推了他一把,匕首竟然穿透了蓝景阳的手臂,直接刺入了身后的墙壁上。洛毅森顾不得蓝景阳捂着胳膊踉跄摔倒,他弯着腰直接冲江蕙。
    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江蕙把一脸惊恐地姬涵斌推开,转回身来看着已经冲过来的洛毅森,忽然,笑了。
    嘴角已经留下一条血迹,她站在月光下笑的那么心满意足,洛毅森不由得看的呆了。
    “你,为什么?”洛毅森诧异地问。
    江蕙没有回答他,倒是最后面的姬涵斌吵嚷着:“她要杀我!”
    “闭嘴!”洛毅森愤怒地吼叫着,“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才是三起命案的凶手?现在唯一知情的李海棠也死了,只要江蕙在我们面前攻击你,她就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明白了吗?江蕙不是要杀你,是要救你!”
    傻站着的姬涵斌忽然哆嗦起来,他说着:“不,不是这样。”
    “什么不是这样?”洛毅森大声喊着,“两年前,你跟江蕙遇到文物盗窃案的劫匪,无意间碰到了应龙龙纹的文物,她有了女魃的记忆,而你,有了应龙的记忆。”
    这时候,强忍着疼痛的蓝景阳走到江蕙身边,看着她虚弱地躺在地上。蓝景阳说:“女魃和应龙,你们终究还是重演了悲剧。”
    此时的江蕙已经陷入迷茫的状态中,她转头看着震惊的姬涵斌,吃力地说:“千年守望,不曾有悔。怎奈,你仍是不记得我了,你我也逃不得天命去。罢了,只可惜,现在,我,我不能再为你,为你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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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不过是背后被刺了一块碎玻璃,怎么可能会死?洛毅森看到江蕙咽下最后一口气,不免万分惊讶,仔细一看才发现,在江蕙的胸口上,插着一个青铜色的东西。那东西造型古怪,不知道全长多少,但露在外面的不足五厘米。
    蓝景阳探了探鼻息,最终朝着洛毅森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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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知道她也是知情者,但洛毅森却无法去痛恨这个可怜的女孩。他转头看着惊愕不已的姬涵斌,说:“你跟赵航约了见面时间,其实是想调开他来杀李海棠。”
    姬涵斌失去了往日的温文儒雅,好像一个冰人似的站立着。蓝景阳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急忙走过去站在距离他三步以外的距离。举手在他眼前晃晃,没反应;叫了他几声,没反应;这人,傻了。
    洛毅森慢慢地走过去,在姬涵斌身边轻轻叫了一声:“应龙。”
    猛地打了个激灵,姬涵斌缓过神来……
    地上的江蕙依旧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丝毫不漂亮的脸上安详的仿佛刚刚入睡。他看着她,慢慢走向她。一滴泪落在她的脸上,他温柔地笑了起来,笑得那么苦涩。他说:“我又杀了你一次。”
    一听这话,蓝景阳担心姬涵斌会自杀,但洛毅森拦住了他要过去的脚步。低声道:“传说中,应龙杀了女魃后才想起她是自己所爱的人。我想,姬涵斌也是才想起来这个情节。”
    蓝景阳一怔:“你是说,在他的脑子里属于应龙的记忆不完整?”
    “本来就不是完整的。”
    神话中,应龙与女魃相爱,他们一个是水,一个是火、相斥相克。女魃受天命下界征战,却因为沾染了太多人间的晦气不能返回天庭。当应龙将女魃遗忘之后,接受了一项下界诛杀女魃的命令。他已经不记得她,她却依旧深爱着他。最后,女魃死在应龙的手里,临死那一刻,女魃如天籁的声音唤醒了应龙的记忆。他终于想起,女魃是自己深爱的人。但一切晚矣。最后,应龙坐在黄泉边一遍又一遍地刻着女魃的脸,思念,等待,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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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毅森长叹了一口气,说:“即使在传说里,应龙的记忆也是不完整的。他既爱过女魃,也恨过女魃,所以,姬涵斌对江蕙既有好感,又有敌意。”
    姬涵斌究竟为什么杀了唐康丽和葛洪,洛毅森能够明白,但是为什么要杀嘉良,他始终想不透。也许,这个怀着极度矛盾心情的转世应龙,也不明白江蕙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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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涵斌小心翼翼地抱起了江蕙的尸体,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去抚摸着冰冷的脸颊,不精致的五官,就像是在用这样笨拙的方式把触摸到的一切深深烙印在心中,永世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