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朕将话说完。”这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将话说清楚。
    在她还愿意听的时候。
    “当年娶你为王妃，朕的确有私心，也早就知道，你就是苏家的女儿。”墨璃的声音，仿佛将她带到了很遥远的过去。
    那些过去，要不是提起来，她都快要忘却。
    “原本只是用来蒙蔽敌手的障眼法，可是朕看到了你的聪慧和医术，便起了利用你回西凉夺位的心思。”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两个人都十分清醒的时候，他一点点的剖析自己。
    把所有的不堪和过去，都摊开放在苏玥儿面前，给她看。
    “可是玥儿，从东齐离开的时候，其实你已经越过了江山和天下，可是朕却一味地自欺欺人，你是对付皇帝最好的人选。”
    是兵不血刃夺取西凉天下的好人选。
    所以他选择了按照原计划进行。
    “直到卓谷主问了朕那个问题，那时起，朕就知道，过去朕不是骗了你，而是骗了我自己。”
    让他自己以为，他是将玥儿排在了江山和天下的后面。
    殊不知，在选择玥儿的那一刻起，他从未想过这江山和这天下。
    他只想要玥儿。
    哪怕没有子嗣，也依旧只想要玥儿一个人。
    苏玥儿手里的小铲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面上戳出来一个又一个的小洞。
    将墨璃的每一个字都听在了耳中，落在了心里。
    “这一次，朕好像又做了蠢事。”墨璃苦笑出声。
    虽然她看不见墨璃的表情，可是从这说话的语气，她就听出来了一股颓废和失落。
    现在半蹲在她身边。
    就好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大型犬，收敛了身上所有的怒气和暴戾。
    可怜兮兮的蹲在她旁边。
    “是挺蠢的。”苏玥儿扔了手中的小铲子，感觉自己眼角都有些酸酸涨涨。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现在的条件，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她也没绕弯子。
    那张小信笺两三天以前就让书棋送过去了，结果墨璃现在才过来见她。
    应该也是想清楚了。
    咔哒一声。
    墨璃手中捏着把玩的小石子，瞬间碎成渣。
    有几处稍微尖锐一些的地方，直接戳进了手心，沾染着几分鲜红的血液滴落下来。
    苏玥儿虽然是低着头，但是余光正好就瞧见那一小块。
    心里有些难受。
    索性偏移了视线不去看。
    她让书棋给墨璃的信笺上，写的内容十分简单。
    她愿意当着西凉的皇后，愿意重新嫁给他。
    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她现在的家人就只剩下苏均卓一个人。
    嫁人这种事，她想亲自通知苏均卓，顺便将人请回来。
    但是这一次回药王谷，她要自己去。不许其他人跟着。
    这背后的潜台词是什么，她和墨璃其实都心知肚明。
    就只是没明说而已。
    这一次墨璃如果能同意，或许他们之间还有一丝机会。
    让她离开，逃离这个厌烦的地方冷静的思考一下，好好想一想过去和未来。
    可是一直将她关在这个地方，那么真的就是断了两个人之间所有的可能性。
    这个道理，她一直都很清楚。
    墨璃也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愿意去承认，去相信。
    那层窗户纸，她也一直没有办法捅破，是墨璃自己先越界。
    她也就顺便逼着他一把，也是逼着自己一次。
    “只是回去通知小舅舅一声，结束以后想通了，我会回来。”
    这太安静了，虽然她没提，但是信笺上面写的内容她还记得。
    头顶上的伞突然被人拿开。
    眼光倾洒下来，落到她的头顶上。
    苏玥儿条件反射般的闭了下眼睛，伸手挡了一下。
    微微上抬的角度，让她正好看见墨璃的双眸。
    此刻正盯着她在看。
    眸中毫不掩饰的深情，让她心里有些异样的悸动。
    不过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苏玥儿强硬的逼着自己移开视线，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考虑了这么多天才来找我，应该是想好了，既然想好了，就干脆告诉我结果。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继续耽误下去的必要。
    人明明就坐在他面前，可是墨璃明显有一种抓不住的感觉。
    远远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脱离他的掌控。
    从拿到那封信笺开始。
    明知不可能，却依旧不死心的发问，“你，当真还会回来？”
    这个问题，从他刚才一进来就开始问了。
    苏玥儿缓缓抬头，视线落在远处。
    像是在回答墨璃的话，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会。只要你让我走，我会回来的。”
    苏家的祠堂还在西凉。
    她自然会回来。
    只是说会回来，却从未提到过什么时候回来，还会不会回来这皇宫，她从未提过。
    这是苏玥儿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他心里在想什么，苏玥儿心知肚明。
    只微微笑开，“你不是一直很想让我当你的皇后？我同意了，这西凉的皇后之位，我愿意做。你不用担心我会被人拐走。”
    这话用着开玩笑的语气，但是却说出了心里话。
    他担心的何止是这个？
    “如果朕不同意，你便永远不会走，可这皇后之位，你也永远不会做，是不是？”明知她的答案是什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是。”言简意赅，语气坚定。
    现在她给墨璃的，是一道单项选择题。
    而且答案就只有一个。
    他还能不答应么？
    不能。
    墨璃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似是无奈，又似是妥协，“玥儿，这辈子朕欠了你的。”
    她现在不会用死亡来威胁自己，可是却更知道用什么当时可以让他妥协。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交易。
    “站在你的角度，其实没有欠我什么，是我想要的太多。”苏玥儿心里堵得慌，突如其来这句话。
    旁观者清。
    身为皇帝，他却是没有做错什么。
    可惜她是局中人，很多事就没有办法那么大度和不计较。
    墨璃缓缓起身，站在苏玥儿身侧，将她涌入怀中。
    她只是虚虚的靠着，明显可以听到墨璃的心跳声。
    低沉悦耳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来。
    “朕答应你。”墨璃的喉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