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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忿忿离去
    窗外,夜风习习,幕色微凉。
    子非坐在床榻边沿,手抚着练砂的右掌,灵境一片狼藉。
    自己这是对她都做了些什么?!
    子非心内已是油煎火灼一般。刚刚那邪恶欲念竟然控制了自己,看着练砂身上七零八散的袍裾,子非双目缓闭,真想一掌碎了自己的灵境,从此烟消云散,再无相见!终是没有那样做!他再度睁开眼睛,眸光深邃凄冷,泛着水痕:“砂儿,对不起!”子非握着练砂仅剩了一盏星火命灯的玉掌,心疼不已,“砂儿,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我怎配做君帝,为何我的内在竟有如此不堪的欲念存在?他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怎会是伏羲君父的神识!我究竟是一棵树还是一块石头?砂儿,你来告诉我好吗?!”子非紧握着练砂的手牵至自己面颊,声音已是哽咽,两颗晶莹的泪珠自他眼窝里滚落,滴印在仙子手心...........
    子非将练砂的纤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另一只手覆在上面,心有一念,他想抹了练砂的记忆,自己再渡她一条仙命补偿!手掌颤颤抖抖,欲推出数次,却终是又撤了回来。“墨子非,你怎如此卑鄙!”子非自嘲,双眸再次溢出泪光,将练砂的手捧近自己的胸口!
    是时,外面星官司职,啼鸣破晓,天际鱼白!
    子非站起身躯,手拂仙气,渡予练砂滋养神识。他自是知道,练砂早便修有两条仙命,她睡上一会儿,自会重燃命火,再结魂魄。
    子非将练砂抱起,仙子的头顺势歪向他的胸膛,本是伤心自愧的君上,此时看着怀中俊俏清秀的面庞,心中竟又升起一丝的窃喜。便又自嘲:真乃厚颜!一切的一切,等她醒了,自会分晓!以她的个性,恨上自己个一万八千年,也是应当的!
    子非抱着练砂走出殿门,径直朝练砂居住的偏殿走去。
    眼前,一条小白影晃过,子非顿了顿,不予理会,想来也是那白泽小子,偷摸地回家来了。看来,是怕子非责怪他,他倒自己先行藏去了树后,他哪里晓得,现在怕见人的,正是子非君帝。
    子非走近偏殿,将练砂轻放在床榻上,矮身下去为她盖了帛被。
    湿润唇瓣再次印在了仙子的额头:“砂儿,不管你醒来多么恨我,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子非起身走出寝殿,仙袖轻拂,将殿门关上。
    院内,已是东曦既驾、幕夜薄退,他没有离开,一身圣白,默默地立在殿门前的一棵白色花桃下,桃夭精灵刚修完一夜的道行,满身沁着香甜,每一朵花蕾都透着灵气,一树的白色花雾,如云似雪,娇软若棉.........
    子非闭目,静静等待..........
    晨曦的阳光越过窗棂温柔的照进殿室,练砂仙子昏昏酣睡,喘息均匀,额头处却冒了薄汗,想来,是某位给盖的帛被太厚太严实了!
    练砂浅浅醒来,睁开眼时,还有些朦韵,却又觉得浑身乏累,像是小时候砍了八百担的柴木,又像是舞练了一夜的剑术,她很久很久没有感觉这么累了。练砂起身,半坐床上,困难的曲起双臂,伸了个懒腰儿。
    练砂抚触额头,自己刚刚做了个不好的梦,梦到自己好像死掉了,然后有一位竹青色襦裙、身姿婀娜的女仙,朝自己款款飘来,牵起自己的手,轻启樱唇,声音旷古绝籁:“练砂,替我去爱他,好好地爱一场!”说完,那女仙含笑转身,背影袅娜娉婷,再回眸时,一笑绝美,而自己竟然忘了她的样子。真是恼恼,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啊——”练砂猛地在床上跃起,摊开右手,仔细看时,顿觉五雷轰顶,惊到窒息!“我的仙命.........”
    这感觉,就像辛辛苦苦打拼,攒了一年的六万块血汗钱,却在绿皮车上顷刻被贼偷了去一样一样的!
    仙子惊呆,跌坐在床上。
    练砂平复心绪,记忆之幕一点一点拼补回来.........
    可这记忆着实令人尴尬羞怒,练砂不禁粉拳紧握。
    最后的最后,练砂还是有些搞不懂:毕竟自己是仙身啊!虽然也有五脏六腑、心脑血管,但是不应该会像凡人那样发生脑梗、心梗的疾病吧!想不通,自己那好端端的一条命究竟怎么就死了呢?!
    半晌,练砂给自己总结:应当是急火攻心,急死了!
    而这罪魁元凶..........
    练砂心里有些气堵!皓齿咬得清脆!
    墨——子——非——
    “咚...咚...”
    两声!
    有人曲指敲门,仅两下,便再没了动静!
    练砂心里却慌张起来,面色涨红,不知是小白,还是........
    门被打开,练砂尽量平和喘息,看向门外。
    雪白花桃树下,站着一袭挺拔的圣白。
    练砂“咣当”便将殿门关上,倚在门后,杏眸忿怒。直觉告诉她,那袭圣白已经朝她走近,就隔着一道门。
    “对不起.......练砂!”子非在桃树下,站了整整一个时辰,想了整整一个时辰,希望可以找到不用说“对不起”的开场,但开场时,自己还是先说了这三个字。
    练砂不答!
    “我知道,你现在怪我、恨我,如果你愿意,就祭出你的秋水剑刺穿我的心口.......只要你解气就好!”
    练砂不应!
    “因着我,你仙元碎裂,失了一条仙命!我可以再渡你一条,可好?!”
    练砂不语!
    仙子心里忿恨深深,自己三千年修得两条仙命,着实不易!但也并非是怕死惜命之辈,心中的幽怨更多的,还是昨晚上那床榻之上的欺辱之事。自己无辜受得委屈,他只字未提,莫非觉得还一条仙命,便可作罢!
    往往便是如此,男女吵架,一开始的方向便是相悖的!女子吵得是个情,其实,得失她并不甚计较。而男子论得是个理,他以为公平了,便能平息了。
    于是,这两位男女神仙的架,也就越吵越升级了!
    “练砂,你回本君一声可好?你若嫌少,本君赔你两条仙命还不行吗?!”子非话里的本意,只是希望练砂回应自己,而已!
    然而,落在仙子的耳中,这话说得却更让人平添怒气、七窍生烟,练砂回身猛地打开殿门,手起掌落,纤指已印在了子非脸上,“不要,你的命,我不稀罕!”
    子非听开门抬脸间,躲无可躲,俊脸上生生的接住了那一巴掌。而那话,更甚剜心!
    子非惊愕过后,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
    原来爱情,如此伤情!
    自己贵为君帝,统御六界十合,而在这尊女神面前,却依旧如灵山的大青石,云墓的子非仆仙,自己的一腔真情,她,根本就不稀罕!
    君帝,在爱情面前,竟也卑微地埋进了尘埃里.........
    练砂看着自己的右手,有些不知所措,刚刚打人的反力使得手掌还有些微麻,也可能刚打的是君帝的脸,所以,这麻,更厉害些!
    练砂再度关起殿门,蹲在门后,双手抱背,灵境已呆呆........
    近正午,练砂的腿,早已蹲的失去了知觉,索性便坐在了地上!
    “还是离开吧!”练砂面无表情,离开了,大家相安无事,你居你的三十六天,我住我的一十八层,各不相干,你做你的君帝,我当我的婢仙,几万年也不会再见!
    想到这,练砂拭净灵台,晃动手上的三色芙蕖,口念咒语,屋子里的书籍、衣袍、摆设、被褥........所有自己从无极宫带来的家当,全部都收进了腕花中。最后,那把秋水剑,练砂想了想,没有带着!
    练砂本想跟小白道个别再走的,却又怕见了他,被他追问起缘由,反而不好。
    练砂手拂仙气,幻身而去,她都不愿再穿过那个院子,省的见到那个某人......
    练砂下了三十六天,盘坐在云头上,心情有些凄凉,屏起微频幕,与小白神君架微频气泡对话!
    接通!
    “哇!砂砂,你这是在哪儿啊!周身黑气缭绕的!”小白言。
    “是你自己戴了墨镜,看什么都是黑乎乎的,我在云彩里!”练砂没个好气,看来昨晚这小孩哭得不轻,两眼珠子一定得哭成了核桃肿,才想起戴上自己送他的墨镜吧。
    “呵呵”小白讪笑,小嫩手托了托镜框:“今日才发现你送我的这墨镜甚是帅气有型,戴在本君的俊脸上,平添几分神秘嘛!”
    “神秘?”练砂苦笑,这是以朱送她的成人大墨镜,戴在这小童脸上,都没脸了。
    “砂砂,你这是去哪里公干啊?!”
    “去一十八天,但.....不是公干!”
    “哦,那君上给你指派的什么活儿呀?”
    “不是.......和君上没关系!是我,要回无极宫居住了,以后都不来三十六天了!”练砂勉强挤出个笑脸:“所以,跟白泽神君,道个别呀!”
    “啊——”小白惊诧,忙摘下墨镜瞅看屏幕,又突然反应过来激凌凌的捂上了墨镜:“你说什么?你要走了!为什么?君上炒你鱿鱼了么?凭什么呀?!”
    练砂垂面:“都说了和君上没关系的!是我自己想回无极宫,不想在凌羽殿供职了,是.......我自己辞职的!”
    “你自己辞职?墨子非这家伙居然不问问我的意见就私自批准你离职!哼!”小白恨恨,“你走了,我不又得喝露水吃云彩啦!砂砂,不要走,好不好?!”
    练砂苦笑,在腕花里晃出一只琉璃碗,那是虞小白施了仙法的碗,她与小白一人各执一只,不管自己身在何处,只要做了好吃的好喝的往这碗里一放,咒诀一念,便会输送去了小白的那只碗里,小白还曾说,自己便是他的饭碗儿!“放心吧!这只碗我一直带着,有它在,你想吃什么,给我发个微音气泡就好了!”
    “砂砂你真好!”小白甜腻:“可我还是不想你走,你走了,就剩下我和那个恶毒的木头脸,唉.....想想他,我都准备离家出走!”小白郁闷。
    练砂无言,毕竟,以后三十六天凌羽殿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至于小白如何忿君上,君上如何不睬小白,都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了!“好了,我到一十八天了,小白,以后再聊,拜拜!”
    “练.....”不等小白说话,练砂已经戳了微频气泡。
    小白对着碎散的气泡又是一阵埋怨“又是你,又是你,肯定又是你!你一定做了很过分的事情,把我的砂砂气走了!砂砂也真是的,有什么不满和要求可以给我讲嘛,升品阶涨工资,这都是可以谈的嘛!干嘛要辞职呀,唉,年轻人哪,冲动,冲动呀.......”
    “你自己在那里叽里咕噜说什么呢?!”身后传来声音。
    小白扭头看了看,大墨镜差点掉下来,果然又是那个讨厌的家伙:“要你管?!”
    子非听这话火气也有点窜:“我的神兽坐骑不会是个自言自语的自闭症儿童吧?!”
    “切!”小白不屑,我朋友多得很,但就是不跟你交朋友。谁让你整天笑话人家胖!
    “你手里拿的什么?”子非见那只琉璃碗有点眼熟。
    “这是我和砂砂的秘密!和旁人,可没啥关系!”小白轻撇绛唇,脸上的弧度似在嘲笑,那墨镜真是够大,只露了小白的薄唇和下巴。
    听这火上喷油的话,子非恼怒顶了肺,就这吃货白,还能有什么秘密呀:“你自己没手吗?干嘛老让练砂给你剥果仁吃啊!“
    “你.....哼!”小白双手叉腰:“我老人家几万岁的高龄了,牙齿不好,嗑不动,不行吗?”
    “那你长得倒真是老态龙钟啊!”子非已不屑再与他斗嘴,拂袖离去......
    “你你你......哼!”小白啐牙:“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哼,气死我老人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