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鸣缓缓从一旁站了出来，微笑道：“杨爷爷？”
    老头弯下腰，嘿嘿笑了笑，叹了口气，低头坐在院中的椅子上。
    “年轻人，不要乱叫，我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孙子。”
    说是椅子，其实也就是一个小竹凳，只是竹凳后面添了个小小的靠背，看上去像是一把椅子。
    岁月劳累，他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饶是如此，这老头还是有着一米七八的个头。
    由此可以推测出，他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确实，我的年纪也不小了。”楚鸣笑道。
    如果但从出生年月上来看，楚鸣的年龄确实已经不小了。只是他曾经有过一段十年的沉睡期，所以，看上去不仅不显老，反而还很年轻。
    老头静静的坐在竹椅上，长长的吐了口气。
    对方并没有请他进去的意思，楚鸣笑了笑，径自走到院子中。
    那群孩子急忙拦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你是谁？找黎爷爷做什么？那钱包你是何时做的手脚？”
    楚鸣笑而不答。
    楚鸣不说话，老头也不说话。他扭过头静静的看着那几只羊。
    那是四只山羊，一头母羊安卧卷内，三只小羊对着院内不停的张望来张望去。
    它们已经见惯了这群孩子在院子里叽叽喳喳闹来闹去。
    但是，它们却很少见过生人。
    最终，老头还是率先开了口，他先让那群小孩退开，抬起头，望着院子中高耸入云的泡桐树，沉声说道：“我不认得你。”
    楚鸣道：“我也不认识你。”
    “那么，你找我做什么？”
    楚鸣说道：“问你几个问题。”
    院中的泡桐树很高，足足有几十米，树干要三四个小孩一起抱才能围合起来。
    正值夏季，泡桐树原本应该长满宽大肥厚的叶子，在院落中洒下一大片阴凉。
    然而，这棵树却没有。
    他的树枝上光秃秃的，只有春天怒放过的花朵，连同花萼、花枝一起残留在树枝上。
    一名小孩忍不住说道：“爷爷，它还是没有长出叶子。”
    老头嗯一声，就在几个月前，当春天来临的时候，这棵泡桐树和其他的树木花朵一样，在春风的吹拂下，渐渐从沉睡中苏醒。
    然而，一夜之间，整棵大树的树枝上，突然间盛开了数不清的紫色的泡桐花。
    骨朵像铁锤，花瓣像喇叭，成千上万颗花朵在阳光之下肆意开放。
    但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花朵渐渐落下，本该散发出无限生机的时候，这棵泡桐树却没有长出叶子。
    老之将至，死亡，也在一点一点的逼近。
    老头睁着眼睛，望着树枝树梢间残留的已经枯萎了的骨朵，他长叹一声，看了看面前的八个孩子。
    “都去吃饭吧。”他轻声说道。
    有些话，不是他不说就不用说了。
    既然已经有人找上门了，那么，无论如何，总也要有个交代。
    八个孩子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接着，一溜小跑，回屋里去了。
    “小飞，”老头忽然叫道，“你过来。”
    那叫小飞的孩子原本正嘿嘿的笑着，此时听到呼喊，急忙转过身，走到老头身边。
    身旁那七个孩子突然间全都停住，他们站在房门外，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一老一少。
    “爷爷，”他叫道，“怎么了？”
    老头面带微笑的看着他，那种眼神，就像是再看头顶上那一颗颗刚刚盛开，还没有落尽的花骨朵。
    “没事，去吧。”老头拍了拍小飞的肩膀，柔声说道。
    这一切，楚鸣全都看在眼里。
    八个孩子，七个叫他杨爷爷，只有一个叫他爷爷。
    那个名叫小飞的孩子，是这老头的亲孙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老头问道。
    楚鸣指了指那个小孩落在院子中的玩具。
    “这上面的印记，我曾经见过。”
    老头点点头，“我是一名手工艺人，这小玩意是我以前谋生的手段。”
    楚鸣笑了，他知道，这老头在说谎。
    或许，他确实是一名手工艺人，不过，这最多算是他的副业。
    这个老头并不简单，电磁步枪上的标识足以证明这一切。
    “我曾经遇到过一群人，他们一人手中拿着一杆电磁步枪，上面的标识和这个印记一样。”
    老头没有说话，他只是安静的望着面前这棵泡桐树，眼神一点一点沉寂下去。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电磁步枪，这种原本被寄予厚望的技术，还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光彩，就被埋没在时代的滚滚车轮之下。
    剑与盾的徽章，盾已经沉没，剑也已经藏锋，战争结束了。”
    战争不会结束，远远不会结束。
    而且，等待着人类的，说不定会是更加残酷的局面。
    “我想问的是，那些枪是谁的。”
    枪支弹药和猎物的获取还不一样，获取猎物只需要签订一纸合约，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赏金团就行。
    枪支弹药需要雇主全程参与，而且，但是枪支的设计就需要很长时间。
    而麦琪是在这几个月内才从萨马拉出走，消失不见的。
    所以，与这老头对接的，极有可能是科尔本人。
    老头听了几秒钟，淡淡的道：“是个男人，一个有些癫狂的男人。”
    楚鸣心中一动，切声问道：“谁？”
    “合约的署名是阿巴金，但是，阿巴金我认识，不是他。委托我的人的真实身份我认得，他的名字叫做科尔。”
    科尔，果然是科尔！
    事到如今，所有的推理和猜测全都成了事实，这一切的背后果然是科尔在捣鬼。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头想了想，答道：“一年前，一个身穿白大褂，自称是阿巴金的人找到我，说有件事情想和我商量一下。
    阿巴金是什么名字？整个东联盟谁不认识他？
    所有人都知道，阿巴金已经死了。
    他居然敢冒充阿巴金的名字，我当时本想骂他一顿来着，但是一回头，就看到了他的脸。
    是科尔，东联盟三大智囊之一。
    当时我正在外面放羊，他手里捏了一个小东西，对我说他发明了一件有趣的玩意。
    说着，他将那个小东西远远的扔了出去。
    随后，平地里突然间刮起一阵狂风，那个小东西瞬间爆开，炸散成一层层风暴，把地上都掀起了一个大坑。
    他手中所谓的小玩意，原来是一枚子弹，而且，是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电磁弹。
    科尔，毫无疑问，当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天才。联盟军方数十年来无法解决的电磁枪炮弹包裹的问题，在他手中不过是一件小玩意。呵呵，真是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