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下,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宋小虎在揣摩张崇年话里的意思。
说实话,以他的年纪和阅历,官场的人,尤其是像张崇年这样位高权重,混迹官场多年的他是看不透的。
半晌,他微微一笑道:“张叔,你就这么确定我是被冤枉的么?”
“对,我确定。”张崇年点了点头:“小虎,我如果想要调查一件事,肯定会比一般人调查得更清楚。而且,我还知道……今天上午你已经把植物人的许梨儿给救醒了。这件事,不仅我知道了,刁文才也已经知道了。”
什么?!
宋小虎脸色霎时变了,失声道:“张叔,你说什么?刁文才也已经知道了?!”
“对。”张崇年缓缓说道:“刁家的能量很大,在罗市的关系也很深,盘根错节,眼线众多,只要刁文才想,你做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一瞬不瞬凝视着张崇年,良久,他才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张叔。”
“因为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小虎。”张崇年静静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这也是当初你主动找到我的初衷,不是吗?”
“是的。”宋小虎回答得很干脆:“所以我今天才会要求坐在别桌,不坐在主桌。我猜到你办这宴席,刁天霸是一定会带着刁文才来的,在有绝对把握扳倒他之前,我宁可选择低调。”
张崇年摇了摇头:“你错了,小虎。正因为他们父子俩会来,你才更应该坐在我身边。”
宋小虎一怔:“为什么?”
“投鼠忌器。”张崇年缓缓说道:“刚才我说了,刁家的能量很大。渤海湾集团,或者说刁天霸身后真正的后台……是通天的。”
“通天?”宋小虎神情一凛,低声道:“张叔你是指……帝都?”
“不错,帝都,虽然我不清楚他真正的后台到底是哪一位,但,虽然我不清楚他真正的后台到底是哪一位,但我可以告诉你,小虎,渤海湾集团绝没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你要想翻案,刁文才这个真凶就一定会倒霉,那就势必会得罪刁天霸和他的渤海湾集团——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但即便是我要帮你对付刁天霸,暂时也只能暗着来,慢慢来,只能走温水煮青蛙的方法。”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明着来,刁天霸动不动得了我另说,但他有能力越过我办事——比如说,要是省厅给我下达指示,渤海湾集团的一切相关事宜都放行,那我就只能照办,否则……会非常麻烦,你明白吗?别说是省里,如果他真的想,帝都那边他的手也能伸得到,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也奈何不了他。”
说到这里,他低声问道:“小虎,你现在手里有确凿的证据么?”
“有,一部视频,许梨儿亲口否认我是凶手,承认刁文才才是真正凶手的视频。”
张崇年微一思忖,摇了摇头:“单单这一个视频证据恐怕是不足以扳倒刁文才的,许梨儿身上,或者说许家,他完全有办法让许家沉默,或是……让许梨儿承认那是伪证。相信我,就算刁文才不这么做,刁天霸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张叔,你好像对这个刁天霸有些忌讳。”
“嗯,刁文才不过是个年少轻狂,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父亲刁天霸就不同了——刁天霸这个人心狠手辣,心思缜密,城府极深,是个真正的人雄。他就刁文才这一个宝贝儿子,渤海湾集团是要继承给刁文才的,任何威胁到他儿子的人或事,他都绝不会手软。”
宋小虎沉默了。
他之前根本没想这么深,现在经张崇年这么一说,他明白了——要想翻案,让刁文才得到应有的惩罚,他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刁文才,而是刁天霸和他的渤海湾集团!
“你想要做这件事,我理解你,也支持你,但是…”张崇年一字一句沉声说道:“你要明白,小虎——要决定做这件事,就必须做到底!不扳倒刁天霸和他的渤海湾集团,你根本不算赢,以后随时都可能会输,满盘皆输!”
“我明白了。”宋小虎神情凝重地看着张崇年:“谢谢你,张叔,这件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张崇年微微一笑,低声道:“今天之所以一定让你来参加宴席,一是让他们看到你我关系亲密,自然而然会产生投鼠忌器的念头,不敢对你太下狠手。二是宴席后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局,一个应该会对你将来非常有利的局。”
宋小虎一怔:“什么局?”
“一个扩展你人际关系的局,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张崇年莫测高深地笑了笑:“当然了,利用的肯定是你神乎其神的医术——你要明白,小虎,对很多人来说,救命之恩是重逾泰山的,是凌驾于绝大多数利益之上的,命,始终比钱权更重要。而且有时候……对至亲之人的救命之恩,比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更重,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小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张叔。”
“还有一点,曾老爷子那边的关系……别轻易动用,要动就要动大的,动在关键之处。老爷子的能量太大,他的一举一动会惊动很多人——你既然不想去帝都,想过自由自在的农村生活,那就好好琢磨琢磨我话里的意思,否则一个不当心……去不去帝都,可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宋小虎神情一凛,沉默不语。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宴席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
5楼的国宴厅,足有整整120桌,座无虚席,非常热闹。
主桌是最靠东首的一张大席,24人的座位。
坐在张崇年左手边的宋小虎很低调,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该起身陪酒就起身陪酒,不多说一句话,不主动敬酒,也不四下张望。
主桌24人,除了张崇年夫妇和他之外,一半是亲戚,一半都是罗市的大人物,不过宋小虎谁都没看,他有心事——张崇年刚才那一席话让他感触很深,很多事情他需要重新思考了。
前来主桌敬酒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明显对坐在张崇年身边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很好奇,但张崇年也很有意思,不管来宾问或不问,他都不介绍宋小虎是谁,只是笑笑,扯开话题。
觥筹交错,闹闹哄哄的敬酒声中,突然,一个非常柔美动听的声音响起:“就是你治好了我干爹的病吗?”
宋小虎闻声抬头,霎时,他神情一窒。
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