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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嗯,还算顺利。只不过,又被那狡猾的周可逃过了。不过,经过这次的围剿,观音山再也不能成为他的据点了。”孟兴有些正色的说道。
    “又被他逃了?那假扮他的那个人呢?”
    “你说的那个封在鸣?也没见着他的踪影。”
    漫修听到这个消息不知该喜该忧。喜的是凭叶子廉的聪明,一旦审问了封在鸣,必定会猜出前因后果,到时自己苦心隐瞒的事实必将大白于天下。即使对象是周欣然,他也不想失信于人的。而忧的是,周可还有帮手,还有鱼龙混珠的可能。他存在的一天,都是一个威胁。总的来说,还是忧大于喜的吧。
    “哟,这是给我们准备的吗?这么丰盛!”风熙梦眼看气氛不对,忙转了个话题。
    “是啊,一听林哥哥来信儿,姐姐便忙吩咐人准备了。怎么说这二次围剿观音山也是个大捷,不庆祝庆祝怎么能行呢?”一旁的雪儿也在烘托着气氛。
    “是给他们准备的啊,我还以为是我的呢。”在雪儿身旁的漫修小声嘀咕了一句。除了侧目瞪了他一眼的雪儿,其他的人却都没有听到。
    “饭我就不吃了,回头府里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就在众人准备入席时,叶子廉开口了,“我此次来,是来寻漫修的。有话要说。”
    从一进门漫修便觉叶子廉哪里有些不对劲,现在又说寻他,不禁心里有些七上八下了起来。莫非叶子廉察觉到了什么?
    “你们先吃,我去跟叶大哥说说话便过来。”
    漫修同叶子廉出了饭厅,不约而同的往偏僻无人的花园走去。
    假山之后,叶子廉背手而立。
    “有……事?”漫修小心的问道。
    “你也知道有事?”叶子廉的口气并不好,这使得漫修更加皱了皱眉头。见漫修不说话,叶子廉便先张了口,“听说你一日没吃东西?”
    “哦……跟雪儿……有些误会。”
    “误会?我看不是误会那么简单吧。”
    “叶大哥……”
    “大哥?好,既然你肯叫我一声大哥,我现在就以大哥的身份问问你,观音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又是这个话题。
    “我不是都说过了吗?表哥和肖飞没告诉你?”
    “告诉了,封在鸣嘛,还有那充满慢性毒药的药库。可,是不是还有没说的呢?”
    “叶大哥,你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吧。”
    “好。马海庆和范原峰是谁杀的?”
    啊!漫修很是惊讶,他料想到叶子廉超人的洞察力,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马海庆和范原峰的死。
    “你也不必惊讶。我一直就在想你说从观音山逃出的话。这次攻打观音山时,那条入山口处的小路上又遭遇了不小的反抗,而经过后来的勘察和审问,知道你下山时那里也有埋伏的。只是,他们到底也没能等到你的出现。可你,却已平安到达家中。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了,观音山有另外的出口。还需要我继续说吗?”
    “是,是有另外的出口,就在离观音山出口不远的地方。”漫修觉得自己再掩饰就太过掩耳盗铃了。
    “你没留意的是,你们走的那条密道,地上还有些泥沙吧?常年的阴暗潮湿,让那些泥沙也变得不再干燥,人走过去是会留下印迹的。而如果我没有看错,出去的人应该是四个,而且,从脚印来看,应该还是三男一女。”
    到底是纸包不住火,还是让叶子廉知道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立场相悖
    “对。”面对少年时便以断案闻名的叶子廉,漫修不再隐瞒。
    “这次观音山大捷也抓了几个活的回来,不过我还没有审问。如果问的话,应该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吧?你说,是我去审问他们呢?还是直接由你来告诉我比较好呢?”叶子廉也不客气,继续深一步的寻问着。
    “是马海庆,范原峰,周欣然和我。”
    “嗯,跟我想的一样。开始我还在猜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个封在鸣,可后来却在洞口外发现了一些拖痕,还有两座新的坟墓。”
    “你命人挖了坟墓?”漫修紧皱了一下眉头,问向叶子廉。
    “抱歉,我必须这么做。巧的是,有人认出了范原峰,而我,也是识得马海庆的。”
    “你今日来寻我,就是想知道他们的死因?”
    “不,确切的说,是想知道凶手是谁。我检查了两具尸首,范原峰身上除了刑伤,却没有致命的伤痕,再根据你之前所提供的那药库都是慢性之毒的说法,他应该就是慢性之毒积郁而导致的死亡。而马海庆背后则有致命的一刀,虽然那伤口看起来很像是军刀所伤,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范原峰杀了马海庆,然后自己也毒发身亡的,但是我猜,不是!当时你们四个人在场,死了两个,那另外两个即使不是凶手,也必然是知情者。周欣然现在我寻不到,自然就来寻你了。”
    “你想从我口中听到什么答案?”
    “很简单,真相。”
    “真相?就是范原峰杀了马海庆,然后他又毒发身亡。你猜测的‘不是’是错误的。”或许是叶子廉的说辞提醒了漫修,既然对方已经彻底打破他一直准备好的没有见过周欣然的说辞,那能保住周欣然和自己的说法,就只有委屈死去的范原峰了。更何况,如果有机会,范原峰也会愿意杀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马海庆吧。
    听了漫修的回答,叶子廉瞬间眯起了双眼,仔细审视了对方许久。“这就是,你花了一日编出来的答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叫编出来的答案。”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马海庆身后那致命的一刀是由一把墨血匕首所致的。而据我所知,周欣然恰有这么一把。”
    “如果说拥有凶器的人就是杀人凶手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值得怀疑的人岂不是很多?”
    “好,这个问题且先不论,那你为何不抓周欣然归案,你知道的,她也是朝廷的要犯之一。”
    “抱歉,我当时因范原峰的死很是悲伤,根本无暇顾及她的事情。”
    叶子廉沉默了半晌,才终于说出了一句他很不愿说出的话。“漫修,我拿你当兄弟,才跟你如此坦诚相待,可是你,真是让我失望啊!”
    “哦?失望?那听到怎样的答案你才会不失望呢?”
    “呵呵,的确,你很聪明,你也很了解我。为了真相,我是个什么都能做出来的人,甚至不惜名誉,不惜生命!你说是范原峰杀死的马海庆,然后他又毒发身亡,无疑,这听起来是个非常完美的答案。这样一来,无论是你,还是周欣然,都可以逃脱律法的制裁。可是你想没想过,你这样做是在纵容凶手,是在放虎归山!且不说你包庇凶手有多大的罪了,单是见到了凶案不报,还私自毁坏移动现场,掩埋尸首,就够你进大牢的资格了!”
    “我很想知道,现在的你,究竟是叶大哥,还是叶大人。”
    “我也很想知道,现在的你,究竟是我认识的那个不畏强权、为正义真相而执着不懈的秦漫修,还是,明暗不分、正邪混淆的糊涂的苏漫修!”
    空气再次被窒息的沉默充斥,而沉默的最后是谁也没有退让。两人都知道,对于这件事上,他们的观点是截然不同的。叶子廉是吏部的大人,朝廷的官员,他要做的就是将恶人绳之于法,杀人犯自是更不能放过。此事虽没有十足的证据,但叶子廉心中有数,十有八九是周欣然杀了人,漫修不愿说出,在替她隐藏。否则,马海庆的尸身上又怎会只伴随着一把军刀,而无实际致人于死的墨血匕首呢?
    而漫修,则是一介平民,他只在坚持自己的诺言,坚持人性本善的所谓立场。他既相信周欣然会改好,就会给她这个机会。更何况,即使说杀,周欣然不过也只杀了个该杀之人而已。又何苦苦苦相逼,定要将她推向死亡呢?
    说起来,无烟的战争会在这两人之间展开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而偏偏,两人又都是那么的倔强,谁也不肯为自己的信条后退一步。这样僵持下去的结果,这场无烟战争的结果到底会是怎样,连当事人都很迷茫吧?
    而此刻,在饭厅之中,眼看众人已吃得七七八八,自己为漫修精心准备的食物却渐渐凉去,等待漫修许久的雪儿已有些着急了。“叶子廉到底找他什么事啊?就不能吃了东西再说?”
    “哟,我还没瞧见呢,这里还有贤妻为未来夫君单独准备的食物呢。”风熙梦见雪儿时不时的掀开看旁边一直盖着的几碟清淡的小菜,如今也吃饱了,不禁有空打趣她道。
    可是,雪儿现在可是对着门口望眼欲穿,根本无暇顾及风熙梦对她说了些什么。
    “呵呵,以前都传说什么望夫石,望夫石的,我还全然不信,哪里有女子会盯着一个地方直变成石头这样夸张的说法,可现在一看啊,倒是真有几分信了。”
    听到众人嬉笑,雪儿才回过神来,“什么?什么望夫石?”
    雪儿这么一问,众人笑得更厉害了。雪儿有些异样的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众人,感觉的却是莫名其妙。这些人都疯了吗?去了一趟观音山,回来吃个饭都能笑成这样。就算观音山上有望夫石的传说,也该悲伤才是,哪里有这样没心没肺的笑法的?
    “咦,怎么给漫修准备的都是这么清淡的东西啊?莫非漫修又得了什么武功秘诀?要清心寡欲的修炼?”风熙梦打开了那近乎凉透了的几碟小菜来看,却发出了如此疑问。
    “哦,不是。他昨日里胃口不好,一直没怎么好好吃东西。雨薇说了,刚有胃口时不能吃太多东西的,而且还要务必清淡,所以,这绝对是我精心准备的一餐。做这个,费了我好长时间的。”雪儿不理会众人的取笑,倒是大方的承认了下来。可是,连一旁的丫头莲儿都不得不佩服这位雪儿小姐,还真是张口就来啊,胃口不好!应该在前面加上一个“人为的”才对吧。
    且说众人在此嘻嘻哈哈,拿雪儿取笑,又谈天说地之时,雪儿却再也忍不住了,吩咐莲儿去把菜再热一下,自己则起身去寻漫修。
    先去了漫修的房间,无人。又问了丫头惠儿,也不知漫修去了何处。所幸林府并不很大,雪儿又是轻车熟路。很快,便寻到了叶子廉和漫修所在的花园之地。
    且说雪儿正要开口喊叫漫修,却先听到了假山后的谈话声。不是她故意偷听,实在是机缘巧合。
    “好,既然你一定如此坚持,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他日公堂上见吧。如果,到时你在铁的证据下还能说出今日这番话的话。”是叶子廉的声音。怎么了?他和漫修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怎么听起来声音会如此严肃且不愉快呢?还什么公堂上见?是对漫修说的吗?
    “叶大哥,我还是想喊你一句大哥,无论你心里已认不认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你,再次赐予我生命,让我重见人间的光明。可以说,没有当年的你,就没有如今的我。也许,今日,你觉得我这样做很愚蠢,可是,我并不这么认为。法律不外乎人情。更何况,这个结局是很好的,不是吗?马海庆就是洪源,整个这件事情都是他在暗中操纵的。为什么,围剿观音山时杀了人就可以理解成为朝廷效力,为国家除害。而此刻他的死就一定要追究杀人凶手是谁呢?没有他,就不会有胡雍拉拢周可,没有他,就不会有周可陷害我养父,而我,也早就在路上被那朱四,钱狗儿等人杀死,也不会有我们后来的相见了。虽然,他也有他的苦衷,他也是被逼出来的变态,可是,杀了那么多的人,甚至扰乱了朝廷的纲纪,难道不该说死有余辜吗?”是漫修,雪儿秀眉微蹙。
    “好,你来告诉我,你凭什么标准去判断人是死有余辜,还是可以法外开恩?凭你的好恶吗?刘喜和兰夫人设计害死了你的亲生父母,他们就该死,马海庆杀了画家洪义和家丁小莫子,并企图动乱朝纲,也该死。周可诬陷杀死了你的养父,还挑头儿叛变,更该死。而周欣然,只是因为杀死了一个杀人的人,她就该被法外开恩吗?如果都是你这么想,那一个国家还要律法来做什么?还要官府来做什么?”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人生无常
    “叶大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律法的作用在规范,而不是只在惩恶。另外,你刚刚说律法,说官府,那我倒想问问叶大哥,洪源是始作俑者,朝廷就不是了吗?人人都知道洪源之父洪湛是冤死的,可人人却都敢怒不敢言,甚至唯恐避之而不及。他不能正常为父伸冤,自小感受世态炎凉,后又受身心双重打击,心理不扭曲甚至都是不正常的。敢问,朝廷做对了吗?如果说洪源该杀,那朝廷,是不是更该被杀呢?”
    “够了!我不是来听你对朝廷品头论足的!还有,这样大不敬的话,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口中听到!”
    “抱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远的不说,就说说你我二人吧。沈韩当初潜入叶府,若不是叶子奇意外回家,撞上你被悬梁自尽,现在,还有你叶子廉吗?那时候,朝廷在哪里?律法在哪里?所谓的官府又在哪里?周可和刘喜两方逼我家人,害我父母双亡,逼我七岁就不得不在野外自求生存,那时候,朝廷又在哪里,律法和官府又在哪里?”
    “律法没有你期待的那样的及时性的。可是,不也正是律法帮你找回了公平,帮你父母平了反吗?”
    “叶大哥,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无意说律法与官府的好与坏,只是在说,这一切的事情中,人,始终都是占主动的。既然是人在占主动,我们为何不能把事情朝好的方面引导呢?非要死亡,才可以解决一切吗?”
    “漫修,我知道你善良,即使她曾经那样对待过你。其实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她非大奸大恶之徒,甚至说,在这次动摇周可的根基上她还出了很大的一份儿力,刑场上引出周可便是她主动向包大人提出的,只不过安排的官兵熊包了些,居然能让他们逃脱了。另外,如果没猜错的话,那藏财宝的羊皮卷地图也是她卷好给你的吧?上面有一个女子的模糊的血色手印,至于是谁的血,就很难说了,不过我猜是马海庆的。你们之间是否有交易,哦,或者该说是互换的承诺?又或者,是你看到她为了维护母亲而心软了?不论是什么都好,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一码归一码。凡事都有因果。作了恶就要承担恶报,种了善也必将会又善果。她的这些功劳我会一点也不落的报给万岁,并祈求万岁的开恩,但是关于她杀人的事情,我也会一丝不漏的报与万岁。至于怎么处置,恐怕就不是我能力所及的了。”
    “你没有证据是她杀的人,因为,我才是人证,唯一的人证。”
    “哦?是吗?你听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吧?往往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的事情,却总会有漏洞的。这,可能就是上天赐予我们人类的礼物吧。”
    “你……决定了?”
    “对。而且,我一定会这样做。包括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会如实的报给皇上。”
    “原来…...如此。”漫修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明显有些低落。看来,到底是官与民,今日虽不是审讯,性质倒也差不多了。只要报给皇上,说他私动杀人现场,包庇凶手,恐怕在寻到周欣然之前,他不赴黄泉也要被刻字发配吧。自己,到底是欠思虑,一旦让叶子廉找出了十足的证据,毁了周欣然不说,连他,连雪儿也要一起毁了。而以他对叶子廉的了解,恐怕十有八九是会寻到证据的。
    “报上后,我就辞官,去陪你,如何?”叶子廉的此话一出,当场惊得漫修半晌没说出话来。
    “干什么?感动的?还是不信啊?就像你说的,如果律法真的只在惩恶了,那还需要我这样的人做什么,只要有酷吏便可以了,不是吗?”
    “呵……”漫修听言,低头笑了一声,可怎么听,那笑里都含有着些感动的哭泣之音。一直在假山之后偷听的雪儿在内心里长长的舒了口气,眼睛竟不自觉的也跟着漫修一起,泪水中融杂着笑意了。
    日子又平淡得过了些日子,姨母几次在漫修面前提起是否该去杜府提亲,将雪儿迎娶进门,漫修却总是笑笑了之。再看雪儿,竟也是一样,只每日缠在漫修身旁,或者撒娇,或者狮吼,只不提婚事一事,弄得林义夫妇实在不知二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日,在接了叶府派人送来的一封信后,漫修就只在花园中发呆,雪儿本想调皮的蒙上漫修的眼睛,逗逗他开心的,不想,却听到漫修说出了自己这几日最担心听到的一句话。“雪儿,我不能和你天荒地老了,咱们,到此为止吧。”
    出乎意料的,没有看到雪儿惊讶的表情,反而,是平静,而且,还不是之前常见的暴风雨前的那种平静,是仿佛全在意料之中的平静。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了?”漫修想起那日和叶子廉分开之后,便独自回饭厅,坐下来安静的吃了雪儿给他精心准备的美食。当时就觉雪儿有些异于常时,可之后却见雪儿一如平常,也便没有在意。今日观此反应,不由让人不怀疑雪儿的知情了。
    “其实我知道与不知道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早已做出决定,准备和你天荒地老。所以,你去哪里,我就会跟到哪里,包括,地府。”
    “雪儿……”
    “所以,不要再说什么丢下我的傻话,因为,你丢不下我的,只要我活着的一天,就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雪儿……对不起,对不起……我该让你幸福的,可是……”说着,漫修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雪儿轻抚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漫修的发丝,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