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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因为来之前我告诉吴若东,如果想找到他妻子,就必须听这个满头银发怪人的话。
    “鞋子的摆放,决定了过阴人的生死状态。过阴时,鞋子必定有一个是翻过来的,如果全部弄正,则过阴人会苏醒过来,如果全部翻过去,他们就会死去了。”黎正一边说,一边望向那双鞋子。
    我和吴若东也仔细看过去。
    那双女士皮鞋有一只是翻转过来的。
    “如果当时没人动过的话,或许你妻子还活着。”黎正盯那双皮鞋,沉声说着。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家要搬出这里啊。”我忍不住问正在寻找线索的黎正,吴若东也望过来,他也带着同样的疑问。
    “因为体制,能够过阴的人,生下来是不会哭的,而按照常理不哭的孩子是或不下来的,但是他们非但可以活下来,而且比其他人要聪明的多,但是他们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何时会死去,过阴者的第一次过阴往往是无意识的,在自己睡梦中发生的,这个就像身体发育到一定时候的自然反应一般,当然,并不是十分确定在某个年纪。
    他们对自己的梦记得很清晰,也会逐渐意识到自己在过阴,当然,有些人会保密,有些人会利用这个做些别的事情,你的妻子很可能在帮助别人,或许,她意识到自己何时何地会死,总之,过阴者一定会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如果她预感到自己的死期的话。”黎正一字一顿地说,而旁边的吴若东则变了脸色。
    他冲上去抓着黎正的衣领。
    “你胡说!你刚才还说她会没事的!”他朝着黎正大吼,而后者则不以为然。
    “我只是实话实说,如果你不相信就算了。”黎正斜着眼睛看着他。
    我立即上去分开了他们,然后示意黎正先别说话再刺激吴若东了。吴若东则虚脱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失神般的念叨着他妻子。
    “如果找不到那个高个子男人,恐怕也找不到你妻子了。”我四处看了看,的确没有任何线索,吴若东痛苦地站了起来,打算走出去。
    “我说,如果你妻子失踪了,恐怕警察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你吧?”黎正忽然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吴若东。我非常惊讶黎正为何这样说。吴若东也非常不解。
    “警察的确询问过我,可那是很早的事情了。”吴若东回答道。
    “其实你找到我们,只是惧怕今天是你的死期么?”黎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
    “我不明白你再说什么?”吴若东呆呆地望着黎正。
    黎正没有回答他,反倒是转向我。
    “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一家人要离开这里么,如果你是村名,一个小孩经常口无遮拦的预测比人的死期,而且又惊人的准确,而这个孩子还是个生下来就不会哭的人,你会如何看他们?”黎正问我。
    “怪物。”我回答到。
    “是的,怪物,十足的怪物,所以那可怜的一家人只好搬走,并且期望可以过新的生活,而那个可怜的女孩子一天天长大,由于离开了出生地,她无法在预测他人的死期,于是也渐渐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偶尔帮人家问问死者的问题。
    可是埋藏在她心底里还有一件事,因为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于是她着急着嫁人,生子,希望可以过一个女人完整的一生。于是她遇见了一个男人,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安详地度过自己最后的几年生活,可是她错了。
    她大意的认为自己的丈夫根本不了解过阴,但他没想到那个男人早就通过查阅资料问人而详细了解所有的事情,包括预测生死。
    于是她的丈夫跪在她面前苦苦央求两人去一趟老家,因为这个男人需要知道一些重要人的死期,是的,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某些人的生死直接决定着他的前途。
    于是她妻子终于决定来到她孩童时代满是噩梦的地方,在这个破旧的屋子里进行了过阴。
    她的丈夫得到了答案,可是很可悲,人都有个普遍的弱点,那就是好奇心,男人随口问了句,自己何时会死。”黎正忽然停了下来望向吴若东,我也随着他目光望去。
    吴若东的脸忽然变得饱满而富有张力,他冷冷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同时又带着悲凉感。
    “答案就是,今天。”黎正慢慢的走到屋子中心。
    “你一再要求今天来,将所谓的故事告诉我们,其实是惧怕你死去妻子的报复吧,所以你以为抓到我们这样一根稻草来到这个地方,可以让你度过今天的死期,甚至那个时候,你或许也想过,杀死过阴人,会不会改变你今天会死的命运呢?”黎正继续说道。
    “别再说了!”吴若东大吼一句,“我从没想过要杀死她,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她。”吴若东崩溃着坐在地上。
    “根本没有所谓的高个子男人,那个先前告诉我们你妻子消息的人,恐怕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吧,所以你才抢着去问那个村民,还有那双鞋子,其实也不是你妻子的,上面的灰尘和蜡烛上布满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时间段的。本来在前一个屋子的空气流动高于里面的屋子,而且皮制品比蜡烛要更吸灰,可那鞋子怎么看也像是人工拿灰铺上去的吧?最关键的,过阴者是不会穿着高跟皮鞋进行仪式,恐怕以前的鞋子不好拿出来你才替换了这样一双吧?
    你之所以编造那样的故事,一再要求我们在今天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同时作为证人,好证明是那个神秘的高个子男人对你妻子下手么?你或许没想到我比你更了解过阴,所以你只好匆忙来到这里随便布置了一下所谓的现场,买通了当地人不要说出那天其实是你和你妻子来到这个老宅的,你利用这里人讨厌你妻子的心理说服了他们,或许对于那些人来说你妻子越早死去反倒是让他们安心吧,在这里上了年纪知道你妻子可以过阴的人都对她避而不谈就像约定俗成一般,把她当成了这个地方的禁忌。”黎正继续质问着吴若东。
    “我以为她在说笑,毕竟预测死期这种事情不过是传说中的罢了,可是她见我不信,很快遇见了当地一个村民的死期,果然,那时候我开始恐惧了,和她吵了起来,她哭着说过阴也不见得一定准确的,尤其是一些特别的事情发生的时候,鬼才会相信她!死亡怎么会有终结的时候?对我来说这个女人无疑就是个魔鬼,离开她,离开她或许我能活下去!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也是我提出再回去一次那老宅,重新过阴一次预测死期,她无奈只好同意,而那次,当她开始的时候,我把她的鞋子一起翻转了过去。
    我真的没想到,她居然死了,任凭我再怎么呼喊她也不会醒过来了我开始害怕,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算不算是谋杀,或许谁也不会相信翻转翻转鞋子可以杀掉一个人这种荒谬的事情,别说查到我头上,就算我主动自首,也会被警察轰出来或者送到精神病院里,我只好就将她的尸体埋在嘴最里面的屋子地下包括那双鞋子,并且编造了个那个高个子男人的事情,说她失踪了。可是那以后我每天都在家里遭受她的折磨,于是我想到了她预测我的死期,我抱着试试的心理找到你们,期望你们帮我度过这一天。”吴若东无力地说着。
    “你以为我有能力帮你逃避死么?你错了,我也不行,你妻子的预测很准确,不信你可以回头看看。”黎正忽然伸出手指着最里面漆黑的屋子。
    后面的房门不知道为什么关上了,只留下窗口的缝隙漏进来一些白而寒冷的阳光。
    像剑一样,插在里屋看上去明显松软翻过的土地上。
    吴若东的眼球几乎鼓了出来,死死地盯着那里。那堆土向上蠕动了几下,忽然破开了。
    一只几乎*的手从从里面伸了出来,然后是一双瘦弱的肩头,是那个可怜的女人,她的长发将自己的头颅紧紧的包了起来,她以蛇一般的蠕动姿态游向瘫倒在一边的丈夫。
    吴若东已经无力站起来了,他只是下意识的用手挡着自己眼睛。
    当我想去救他的时候,那女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缠上了吴若东,后者只是低声哼了几句,就没有任何动作了。
    吴若东的脑袋枕在那女人的大腿上,女人慢慢低垂着头,漆黑沾着泥土湿漉漉的长发慢慢垂想吴若东的脸。
    我听到了一阵阵类似骨头被啃咬的声音。还有吴若东开始剧烈抽搐的身体,他就像一直中了毒的田鼠,根本无力逃走或是反抗。
    然后他们两个一直保持着那种姿势,知道他们的头被那头发紧紧包裹起来。
    黎正叹了口气,忽然又惊讶的望着那女尸,然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离开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是否又发现了什么。
    “其实,我也不是十分了解过阴,原来,如果过阴人的身体里孕育了新的生命的话,是可以逃避掉那恐怖的死期的,或者说吴若东妻子所说的特别原因,就是指这个吧,刚才我看到她的的手紧紧地胡着肚子,就如同本能一般,忽然想到的。”
    “生的终结是死亡,死亡的终结是重生么?可是为什么她不早点告诉吴若东呢?”我不解地问。
    “因为过早告诉他,那男人一定会要求打掉孩子的,她妻子其实是想借着孩子的降生改变他们夫妇二人的命运,结果,到最后还是无法逃避。”
    第九十八夜 饿
    与其说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倒不如说更像是一段当事人本身就已经对那段记忆加入了或多或少的臆断成分,因为当我看着父亲讲述这段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睛失去了焦点,仿佛进入了半睡眠状态,从嘴里轻吐出来的的字句虽然低沉却清晰可辨,不过又像是梦中呓语。
    “我十八岁来到了一个农场,那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地方,景色虽然秀美但我却根本无暇顾及,我是来上山下乡改造的,这个农场的人员整个编制是按照军队来算的,一个班12人,分为正负班长,连长大都是真正军人担任,
    大家白天劳作,插秧收谷抢棉,干的不亦乐乎累的一塌糊涂一日三餐,接受着下乡改造的过程,我们连上百号人,都住在同一个大宿舍里,床紧挨着床,大家虽然辛苦,却也过的相当愉快,都是年纪相仿,只是有一点让人很难受。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各个都是能吃的主,虽然菜肴罕见荤腥,常年两瓜一椒——冬瓜南瓜辣椒,但大家还是吃的津津有味,一顿饭吃个半斤八两那市场有的事情,加上收割时节农活繁重,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经常在晚上发出咕噜咕噜如同敲击破鼓般的叫声,然后就会听到哎的一声长叹和喉咙管使劲眼下唾沫的声音。
    而每当逢年过节,食堂出现红烧肉这样一年难得一见的食物时候,大家伙便疯了似的抢起来,各个生产兵团都听过有为了食堂打菜发生口角导致斗殴甚至伤亡的案例,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到了那份上那里还顾得了什么,填饱肚子才是脑袋里唯一想的事情。
    每天早上六点,全连人就要在食堂集合,大家迎着刚出生还带微冷的阳光在连队指导员的带领下背诵毛选,而我们的正对面,则晒着一行行已经腌制的冒着金晃晃的肉油的鸡鸭鱼肉,于是大家伙总是念一句毛则东语录,咽下一口唾沫,指导员是一位上过战场的职业军人,他的右眼皮上还有块食指大小的伤疤,据说那个伤险些让他成了独眼龙。他用高亢粗狂的声音训斥着我们。
    “这些都是战备肉!你们想都别想,知道什么是战备肉么?就是为了应付美帝国主义和国民党残余势力对我们的阴谋反攻而准备的,大家要老老实实的学习毛主席语录,不进要在身体上武装自己,更要在精神上坚定信念!”说完,他就领着我们去晨练,然后再是喝粥劳作。
    当然,这些十七八岁的小年轻绝对不会老实巴交的按照连队指导员的话去做,虽然我们不是部队直属,但是绝对是按照部队军人来要求的,所有偷鸡摸狗的事情抓到绝对是严惩不贷,但是这也丝毫拦不住那些家伙的口腹之欲。他们几乎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来获取可以吃的东西。
    和我关系最要好的,是一个叫阿牛的大个子,他的样子很老气,而实际上也的确比我们成熟的多,如同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我们,尤其是我,他说我身子骨单薄,要好好锻炼,并且拖着我一起打篮球,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才喜欢上打篮球的。
    阿牛似乎总是能在我们饥肠辘辘的时候变出几块饼干或者两三个红薯,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每每问起,他也是笑而不答,虽然长的人高马大,一张肉脸像砂纸达磨过一般,厚实的嘴唇总是带着腌制许久的腊肉般的颜色,可他笑起来却如同孩子般天真,两个眼睛都被周围的肌肉挤压的看不见了。那时候阿牛在我心目里形象高大的很,那时候能搞到食物的人就是牛,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阿牛。
    记得有次我好奇地问指导员关于阿牛的家世,他只是大概地说到阿牛的父亲以前是一个专门喜欢在乡间游走的医生,而且据说医术相当高超,还在国外留过学。
    “所以,他的儿子骨子里血液里多少浸透了些资本主义思想,所以更要进行改造啊。”指导员严肃地对我说道,而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当然,有像阿牛这样一有东西就拿出来给大家分享的,也有像小李这样有东西就躲躲藏藏起来吃独食的,小李是上海人,据说家里是资本家的后代,他来的第一天细皮嫩肉,跟个女娃似的,说话轻声轻气,指导员皱着眉头说你的确需要来这里好好改造改造,于是半年过去了,小李也变得和我们一样抬头骂娘,低头搓脚,身上晒的黑漆漆的,到处是未脱干净的死皮,只是有一点他始终没有变化,他打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们,虽然不敢明说——他怕挨揍,第一天他嘲笑阿牛是个呆子,和田里牛没什么两样,马上被揍趴下,然后阿牛很认真的,仿佛是在以老师授课的口吻说,不要嘲笑牛,牛在农村人心里是很重的。以后阿牛和小李就结了梁子,两人不是非要说话绝对不打照面。而我,小李觉得这一帮人中只有我这个初中毕业的人尚可以交谈一下,每当与他在一起,他总是满怀着甜蜜回忆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每次都是你知道那啥啥么?看你也不知道,我来告诉你吧。有好几次我真想说我不知道,也不稀罕知道,但每次话到嘴边看着他那么激动仿佛陶醉般的神情又开不了嘴只好任由他一个人喋喋不休说上一个钟头。
    你可能觉得我说的有些普通是吧,那个年代的似乎都是如此,但是我必须把阿牛和小李交代清楚,因为他们两个几乎决定了那件事的结局。
    事情的开端是因为指导员发现有人倒饭,其实这不算是什么新鲜事情,女学员里有很多是经常倒饭的,虽然是兵团编制,但是农场里也有小卖部,也有老乡喜欢卖一些副产品,这些女娃大都家庭富裕,虽然被强制送到这里下乡劳作但家里人时不时塞很多吃食和零花钱,当然她们看不上食堂里的粗茶淡饭,但是这次似乎做的离谱了点,因为我知道小李也倒饭了,好像是下午的时候他接到一笔家里的邮寄款,吃了只烧鸡,当然,他只拉了我一人去,然后小心翼翼的从鸡脊背上撕下一块巴掌大小的鸡肉,后来似乎觉得有点过,他又拿了只翅膀给我,我只是笑了笑,既然有白食吃,何必计较那么多呢,于是一路上小李一边啃着烧鸡一边和我讲述他在上海的饮食,他说要在上海绝对要请我吃醉鸡,那玩意比这个破烧鸡好吃多了。
    回头说指导员,他勃然大怒,把这件事上报给营部,于是营部决定所有连按照顺序吃忆苦饭。
    什么叫忆苦饭?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指导员将连队所有人集合在食堂,先是一顿臭骂,说我们脑袋里的资产阶级的好逸恶劳养尊处优的小尾巴还没完全割掉,根本无法溶入到广大农民兄弟阶层里去,于是指着慢慢一桶泔水,说这就是忆苦饭的主料,然后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所有人只准吃由倒掉的剩饭和老包菜梗熬的忆苦饭,而且所有小卖部不准卖东西给我们营的人,抓到私藏食物,也会给予重罚。
    命令一出,大家都傻了眼,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个个饿的叫苦不迭,那忆苦饭闻起来很香,但吃到嘴巴里咬都咬不动,而且看上去浓稠其实稀少的厉害,这伙人吃的脸色蜡黄,开始还有人绝食抗议,可是没几天就挺不住乖乖的去吃,后来抓到过几个藏起来吃外面村子买来的干粮的,结果也被指导员突击检查,全给没收了。
    那几天我和阿牛都饿的说话都懒得开口了,全部用手势代替,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多说一个字,而小李却很奇怪。
    忆苦饭他吃的很少,却依旧精神抖擞,非但没有瘦下去,人还胖了下,不过他解释说是浮肿,可我看不像,虽然大家都浮肿,脚胖的鞋子都穿不进,可是小李的腿还是好好的啊。
    阿牛不愿意多过问小李的事情,每当我提起他也只是从鼻孔里里哼哼说经常看见他半夜跑出去,然后身上带着肉香又窜回宿舍,我于是猜想这小子指不定溜到那里偷吃了。
    一天夜里,我饿的胃直往嘴巴里泛酸水,大家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饿晕了,我居然迷迷糊糊起来,忽然间肩膀被一双大手摇晃起来,我靠着窗外稀冷的月光,居然看到是阿牛。
    他的样子带着一点紧张,然后对着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紧接着示意我跟着他。
    我一直觉得,跟着阿牛自然是不会错的。
    阿牛带着我小心地走出了宿舍,居然跑到了食堂,我们两个翻过围墙都翻了半天,实在是饿的手上没了气力,我和他溜进了食堂后厨房,里面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阿牛的那像牛一样园而大的鼻头在空气中使劲嗅了嗅,然后拉着我朝角落的一个灶台跑去。
    当我跑过去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居然是一堆烤熟的红薯,一个个拳头大小,孤零零的堆在灶台角落上。
    “吃吧,不过要快点,随时会有人来检查的。”阿牛一边说,一边迅速的拿起来往自己嘴巴里塞。
    那一顿红薯吃的我这辈子难以忘记,因为我差点被噎死。
    正吃着一半,忽然门外传来有人跑过去的脚步声,我和阿牛同时停止咀嚼,然后抓起几个红薯就跑,可能是害怕,也可能吃了些食物,我跑的有力多了,不过在吞咽下去的时候居然噎住了。
    我顾不得许多,勉强翻过去就摔倒在地上,那一刻真的感觉自己难受得意要死,整个身体的血都往脑门上冲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阿牛赶紧帮拍着后背,还好,那团红薯终于下去了。
    我气喘吁吁地回头望去,想看看那个王八蛋差点吓死我,却看见了个熟悉的背影。
    虽然天黑,可是那天晚上的月光却非常白,所以那人绝对是小李。
    “跟着他。”阿牛忽然招了招手,想想也是,反正出来了,干脆跟着看看到底这小子去干了什么,于是我也好奇地跟了上去。
    我和阿牛在小李后面始终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再远点就看不清他往那边走了,而这个家伙也相当小心,走走停停,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晓得山路越来越崎岖,我开始怀疑他到底要去干什么。
    终于,我们在农场北面的一个半山腰停住了,小李往着一件宽敞的草棚屋走去,屋子外面还有好大一个鸡舍,不过估计鸡都赶进去了吧,里面一只鸡也没有。
    想想可笑,这一带的老乡很多人都讨厌我们,前些日子我和阿牛还有其他几个人还偷过老乡的鸡,虽然留了几块钱,但其实很明抢没区别,这些事情屡见不鲜,有些人骂几句也就算了,更有些好心的大娘看我们可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而我们也不会经常去干这下三滥的事情,偶尔实在肚子里刮不出一点油水了才会打打牙祭,不过这下弄得很多人对鸡提心吊胆,一道入夜就赶进自家屋子了。
    我和阿牛小心的猫着腰走过去。趴在门缝里往里看,那门是竹子编制而成,夏天里凉快透气,所有缝隙也多。
    透过不亮的屋子里的灯光,我居然看到小李那小子端着一个大大的蓝色瓷碗咕咚咕咚喝着汤。
    是鸡汤,那香味顺着门缝飘出来,我口水几乎都快流出来了,先前还觉得红薯是最好的美味,而现在几乎连它味道都记不得了。
    “翠,你为啥从来不吃点啊。”小李放下碗,柔声说道,我看不到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因为小李是坐着的,而那个人似乎是站在一旁。
    “你吃啊,我看着你吃我就高兴了,你是有知识的人,整天要费脑子,连队的忆苦饭会吃傻你的,我心疼。”那个叫翠的人居然还是个年轻女孩子,声音脆的像刚摘的苹果,甜的如同入秋的沙橘,我忽然嘴巴里开始泛出酸水,也不知道是来自胃,还是来自心里。
    “那你也要吃点啊。弄得我太不好意思了。”小李居然还会主动邀请人家吃,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了,还没到时候,女娃家家的不适合吃这时候的鸡肉,我们这一带都这样,所以养鸡都是卖蛋用。”那个翠又说话了,语气里充满了关怀。
    “翠,我答应你,只要我回到上海,一定会回来带你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个该死的农场去过一辈子的好日子。”小李忽然也动情倒。
    “恩,我信你。”接着,两人便沉默不语了。
    阿牛忽然拉了拉我衣袖,走了个走的手势。于是我和他又返回了宿舍。
    刚躺下没多久,小李也偷偷摸摸进来了,然后和衣躺下,他的呼吸很急促,我斜眼看了看他,这家伙,连嘴巴油水都没抹干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两片嘴唇如同碎裂的玻璃条一样。
    忆苦饭还剩下最后一天,吃完了指导员决定恢复正常伙食,并且允诺有肉包子,大家正在欢欣雀跃,而我发现阿牛的表情却有些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