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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生离
    (正文)
    七月初,董卓率领七千精骑,到达了广宗前线。四万汉军,两万突骑结成了六座大营,把广宗县城围得水泄不通。天气酷热,又没有大的战事,汉军们都躲在营中避暑。远远地望见新任中郎将到来,纷纷走出营帐观看。
    “原来是个矮胖子!比起卢子干的仙风道骨来,相貌差得远了!”“据说这厮杀人如麻,手底下黑得很!”“管他呢,卢子干是被左丰的枕头风吹跑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新来的中郎将,大家看看再说罢。”“对!是人是狗,看明白了再说!是人,大家支持!是狗,够他喝一壶的!”“对头!看看他咋做事,再说!”
    一见新任中郎将来到,汉军大营中顿时号角齐鸣,军侯以上的军官纷纷快马出营,奔向中军大帐迎接东中郎将董卓。数息之后,数百人在中军大帐两边按班站立,等候董卓入营。常言道,做此官行此礼,无论如何,朝廷的规矩是坏不得的。
    就在这时,中军大帐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阿黛尔公主一马当先急驰而来,身后是几十个千夫长以上将领。人人都是一水儿的高大健壮的乌恒马,甲胄精良,彪悍异常,看得在座的汉军将领心中羡慕不已。
    阿黛尔公主今年二十三岁,正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候儿,肤色白皙娇嫩,望之如神仙中人。若不是眉宇间的飒爽英气和闪着寒光的美目,没有人认为她就是统率两万突骑的突骑将军。要知道自古以来,女子领兵的少之又少,像阿黛尔公主这般封侯为将的更是凤毛麟角了。
    阿黛尔轻盈地跳下马背,迈着修长的双腿走向辕门,然后背着双手,静静地立在那里。以她的身份,按理说是不需要亲自前来迎接董卓的,比官位,她的突骑将军还比董卓的东中郎将高上半级,比爵位,她是亭侯,董卓尚未封侯。
    她之所以亲自前来迎接,一来为的是突骑和汉军之间的和谐,二来是不想授人以口实。两万并州突骑是客军,帮助汉军上场打黄巾,那是情分,在一边按兵不动,那是本分。但是,阿黛尔深知,并州军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还是低调一点儿的好。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响起来了。离辕门还有百余步,董卓就滚鞍下马了,他身长不到七尺,肚腹确实极大,步子也是极大,走起路来大步流星,三步两步就到了辕门。“这位便是突骑将军阿黛尔公主吧,董卓这厢有利了!”
    说话的同时,董卓站好恭恭敬敬深施一礼。“并州兵精,甲于天下!以仲颖看来,有这两万突骑相助,足以剿灭黄巾了!”突骑的将领都是异族人,斗心眼儿哪里比得上汉人?这顶足尺加三的高帽儿一戴,立刻就心花怒放了。心中对董卓的印象立刻好了许多,这个矮胖子新上司看起来不错嘛。嘴巴上像抹了蜜糖一般,说起话来忒是中听!
    阿黛尔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拱手还礼。“董中郎谬赞了!剿灭张角,需要全体汉军一齐努力,突骑只是做了它该做的那一部分,最大的功臣还是四万汉军。”这句话一出口,顿时赢得了卢植旧部的尊敬,阿黛尔公主,够意思!俺们挺你!
    “哈哈哈哈!”董卓大笑了:“公主之言有理!是仲颖疏忽了!仲颖见过诸位!我等进帐叙话!”众位将领一齐躬身施礼:“见过董中郎!董中郎请!”“好!好!好!”董卓连连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和阿黛尔一同走进中军大帐。
    董旻已经看得呆了,阿黛尔的音容笑貌在他眼前飘来飘去,恰似迷人的女妖一般,把他的三魂六魄吸了个干干净净。这个阿黛尔竟然如此美貌!光是美貌也就罢了,偏偏是眉宇之间的那一股英气,最令人魂牵梦绕。
    董旻本来就是色中饿鬼,又久在边陲,美貌的异族女子玩过无数,却未曾见过如此迷人的异族女子。思来想去,顿时觉得肚腹中急火上升,恨不得立刻把阿黛尔抢过来在身下狠狠折辱一番这才甘心。
    就在他左思右想之际,所有人都已经进了中军大帐。董旻连忙收起色心色胆,轻咳一声踱了进去,这小娘儿太过美丽,定要寻个什么法子一亲芳泽!便是捅出天大的祸事,自有大哥照应,难道还怕她不成?
    董卓和阿黛尔公主在上首左右坐定,下首诸将按照班次坐下。董卓先是向阿黛尔公主拱手示意,然后徐徐开口了。“卢中郎的事儿我非常难过,我已经向朝廷上书,为他分辨了。”这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帐中立刻就炸开了锅。
    看到众将窃窃私语的样子,董卓微微一笑:“诸君!上书的底稿在此,在洛阳城打探一下便知真假!不过也无妨,以老夫看来,朝廷痛斥老夫的诏书怕是已经在前来广宗的路上了!”这句话诸将信了,这样大的事儿,谁也不敢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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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卓右手一捋须髯,接下来说道:“可能有人会问,你是簇新的中郎将,为什么会自己惹火烧身,冒着被朝廷下诏痛责的风险,为卢子干分辨呢?”董卓双目精光大盛,从诸将的脸上一一扫过,然后蒲扇大的右手一拍案几。
    “因为,我不是来抢班夺权的!而是来完成卢中郎未尽的心愿的!”
    荆州,南阳郡,宛城。
    风雨如磐,乌云如墨,狂风呼啸,夹杂着黄豆大的雨点冰雹滚滚而下。贼老天终于看不惯人间的血腥和污浊了,要用这瓢泼大雨洗涤世间的苦难和血腥,让世间清洁一新,以崭新的姿态迎接黎明的到来!
    赵弘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久久没有出声。他的两颊全是浓密的虬髯,银盆大脸也变得黑红,原先洁白俊俏的皮肤早已不见,只有一双如漆的双目仍然炯炯有神。岁月荏苒,昔日快乐幸福的小三子早已不见,换来的只是满脸决然的黄巾渠帅赵弘。
    玉罗刹的已经很显怀了,她挺着大肚子轻轻走到赵弘身后,一双玉手轻轻地按摩着赵弘的肩头。“夫君,你在想什么呢?”赵弘反手抓住她的玉手,轻轻地按在自己的脸颊上。许久许久,他才开口了。“今晚,你就突围吧。”
    “什么?”玉罗刹猛地抽出了双手,一连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赵弘。“说好了死在一起的,怎么你又要反悔?”赵弘没有回身,两行热泪从眼眶潸然而下了,滴答,滴答,合着雨水,在地上形成了一条小溪。
    “是的,我反悔了!但是,这是为了给太平道留下几颗种子!只要假以时日,这些火种就会形成一个个的火苗,终究会汇集成熊熊大火,将这个旧世界全部毁灭!”玉罗刹呆住了,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模样。
    她小叫了一声,猛地扑上去,疯狂地亲吻着丈夫的脸颊。“我们走!抛下这劳什子渠帅,还有这几万残兵,远走高飞!好不好?好不好?”赵弘翻过身来,一把把玉罗刹抱在怀里,轻轻地亲吻着她的额头,然后轻轻地摇摇头。
    “不能!我不能!我是他们的渠帅!我答应过他们,为了天下太平,我愿意带着他们去死!如今时候到了,我不能说话不算话!”玉罗刹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赵弘的脊背,她怕一松手,丈夫就会立刻从她的怀里消失。
    “你以往的精明果决哪里去了?”赵弘笑了,笑声里饱含着沧桑和悲愤,眼泪仍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打湿了玉罗刹的脊背,顺流而下,打湿了她的衣裙。玉罗刹丝毫没有觉察,只是下意识地抓住赵弘。
    “小三子,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她喃喃自语着,似乎又回到了和小三子相遇的那个山洞。也是狂风大作,也是风雨如磐,一洞、一塌、一灯如豆,两个人在风雨中分享着自己的理想,久久没有倦意。
    “好了!好了!”赵弘用袖子擦擦眼泪,温柔地抱起妻子,放在榻上。自己坐在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幅地图,伸手拨亮了油灯,粗糙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我选了五百精锐,都没有负过伤。还有三四百个孤儿,男女都有,还有十几个高级将领的家眷,都很年轻,绝对不会拖累你,你的任务是带着他们逃出去。”
    赵弘的手指指向一个位置:九原城!“你们逃离包围圈儿以后,就一路向北,到九原城歇脚。记得咱们相遇的山洞不?我在那里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黄金,这些是你们日后活下去的本钱。只要进了并州境内,治安就很好了,你们可以伪装成逃难的大户人家,并州军一向是秋毫无犯的。”
    玉罗刹知道此事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余地了。她轻轻地坐起来,轻轻握住赵弘的双手,凄然地望着丈夫。“你放心,我一定会活下去的,带着你的全部希望,把他们都培养成人。然后作为太平道的火种,一代一代传下去!”
    “谢谢你!”赵弘伸出一双大手,和玉罗刹的小手握在了一起!
    灯光摇曳,风雨小了,似乎为这一对儿即将生离的情侣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