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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我揉了揉湿漉漉的头发,不清楚女人心里怎么想的,脾气像天气,说晴就晴,说雨就雨,也没个定数。
    “那我走了,你快回家去。”我嘱咐一声,赶紧往上水沟跑。
    上水沟的水位刚没过河岸,水流却还是汹涌,上游的水路经这里,部分往深水渠流,部分往下游去。
    瘸半仙就坐在岸边等我,爷爷的手被反绑着,捆在粗柳树上。
    “来了啊。”瘸半仙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的,像快咽气了,“上回在我家门前的河边,你运气好,这回再下水,给我捞具尸体。”
    “啥尸体?”我问道,上次帮他捞的寡妇。
    瘸半仙往上水沟一指,说道:“在那,还没死呢!”
    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分明就是个木头人浮在水面,却立马在扑腾起来,似乎不会游泳的人溺水了。
    我吞了吞口水说道:“这是木头啊,它自个浮在水面,又淹不死,捞起来有什么意义?”边说边看爷爷,这明显有诈,让他拿个注意,这水下不下。
    我觉得爷爷没这么简单被制服,虽然他身上的伤没好,但瘸半仙也只剩半条命了。
    “有没有意义我说了算!”瘸半仙恼火的吼,又咳嗽一阵,脸色都涨红,“我要你死啊,又不是要你真的捞!反正你不去,我就请二哥下水!”
    爷爷察觉到我的目光,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看向我腰间的小布袋,里头装着一把黏米,刚才用了五分之一。
    有了主心骨拿的主意,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说道:“别搞我爷爷,我现在就下水,是不是捞起那个木头人,就放过我们?”
    瘸半仙做了这么多坏事,我也恨自己下不去杀手,却还是不愿意杀人,希望他知错悔改,治病好好活着。
    “啰里啰嗦的,年轻人要有决断!”瘸半仙说道,阴沉着脸走向爷爷。
    我担心他做什么,不敢再多话,先跳进水,扒拉着岸边,说道:“我下水了!”
    “还不快去捞尸!”瘸半仙气呼呼吼道。
    我游向了在水面挣扎的木头人,它跟真人溺水一样,拼命的挣扎着。我靠近后,手就摸进了布袋子,掏出剩下的黏米,靠近木头人。
    那木头人见到我,眼睛活灵活现的闪过锋芒,扑向了我,力气大的惊人,一手箍住我的上半身,两腿缠住我的下半身,腾出的手就按住我的头顶,往水下潜。
    我积极的深吸口气,就被他按进水里,直往河底沉不说,还顺着河底的暗流往下游飘,身不由己。
    我挣扎了两下,根本无济于事,完全被控制住,手里抓着黏米也用不上,只能拽好了,别撒掉。
    水流的速度快,我不知道被冲到哪里,衣服被水下的东西挂住,停了下来,并且被拽住往上拉。
    “大鱼!是条大鱼哟!”
    浮出水面我就听到这句话,那限制我的木头人就忽然失去力气,我趁机把手里的黏米往它嘴里塞。
    木头人僵硬的躺在水面,除了眼睛灵动,看不出像个灵活的木头人。
    “上岸喽!”
    我又听到一声吆喝,人就被扯出水面,下意识抓住木头人,和它同时摔上岸,看到一个胡子花白的道人。
    第47章 师徒
    道人慈眉善目,身上的道袍洗的发白,带着斗笠,正是他的鱼竿把我勾住,又拽上岸的。
    我打量他的同时,看了看现在的位置,已经在山里头,走回去得大半个小时。
    这么个老道人端坐在此钓鱼,普普通通的鱼竿就能拽住个大活人,他肯定不是个普通老道人。
    对我目光,老道人丝毫没有在意,抬手在鼻前扇了扇,说道:“好臭的味儿,人也就罢了,芯子还不错,木头里外都是臭的,臭不可闻,正好我拿回去当柴烧。”他去捡那个木头人,在关节处点了数下。
    他不像坏人,我胆子也大起来,说道:“老人家怎么称呼?我是山外村子的,谢谢您救命。”
    老道人正眼瞧了瞧我,失望的说道:“不谢,不谢!我不是救你,是缺柴火,以为你是条能饱肚子的大鱼!”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了就是救了,我弯腰作揖,说道:“我有急事,不能多待,明天我来这找您,我就住在外面村子,打听捞尸人孙仲谋就能找到我。”
    身份交代的清清楚楚,我就不耽搁了,顺着上水沟的河岸往回走,担心爷爷伤势未愈,扛不住瘸半仙和徒弟阿水联手。
    我加快了脚程,也花费二十几分钟回到下水的地方。还好瘸半仙坐在那里没动,阿水也没出现。
    瘸半仙见我从草丛里钻出来,先是一惊,掐指算了算说道:“不对啊,你这会该在河底挣扎,我那木偶人明明还抱着你!”
    “区区木偶人,奈何不了我!”我说道,表现出强势的样子,“放了我爷爷,我就饶了你的命,还给你治病,再活几年。”
    瘸半仙面目可憎,回光返照一般,跳了起来,说道:“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敢在老前辈面前逞凶,真是活的不耐烦!阿水,还不出来替师傅了结他!”
    茂密的树枝上跳下一人,不是阿水是谁?他目光痴呆,却透着狠意,拿着一把杀猪的宽刀捅过来,痴呆的眼神忽然变得疯狂。
    “就该这样,早就该这样。”阿水嘀嘀咕咕的说道,“听我的,杀!都杀了!”
    我连续躲了几个回合,地上一个翻滚,顺势抽出腰间的柴刀。
    锵!锵!锵!
    柴刀和杀猪刀碰的火煋四溅,我技高一筹,先砍伤了阿水的手臂,皮肉翻出来,里面布满了红色的丝线,他却眉头都没皱一下,置若罔闻,丝毫不影响杀猪刀砍人。
    关注这边的瘸半仙哈哈大笑,说道:“好徒弟!真的是好!把自己弄成半个傀儡,难怪你的行动奇怪,不畏惧疼痛!”
    我暗骂一声:变态!这好个屁!
    阿水咧嘴一笑,接了瘸半仙的话,说道:“师父,你夸我,为什么不早听我的!”眼里的疯狂带着一起癫意,手脚猛然加快,砍的我连退三四步,距离瘸半仙只有三步之遥。
    锵!
    又是一刀落下,我格挡住,不成想阿水就地翻滚,挪到我的身后,我心头大惊,急忙转身。
    噗!
    回头我就接了一脸的血,阿水的杀猪刀杀死了自己的师父。
    “好……”瘸半仙的话音裹进血沫里,“杀的好!”一把掐住阿水的脖子,“我养你这么大,就是想借你的身体活着,你却恩将仇报,暗地里给我下药,以为我不知道!”
    阿水的眼睛里浮现泪水,那种疯癫的目光偃旗息鼓,哽咽的说道:“师父,师父,我不想的,我也不想死啊!这样都好,我们黄泉路上有个伴!”杀猪刀又往前送了几寸,瘸半仙死了。
    而阿水扬起杀猪刀就抹了脖子,倒在地上抽搐两下断气。
    我怔了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脑袋里飘着:什么情况?咋自相残杀呢?
    爷爷叹口气,本该被捆住,却轻易挣脱,走到我身边说道:“给他们收殓尸体,都是可怜人。”
    我木纳的点点头,收起柴刀,还是没忍住,问道:“爷爷,他们怎么回事?”
    “都想活着,都又不想对方死,不想对方犯错,想纠正对方的错误,却又想帮助对方。”
    爷爷说的话互相矛盾,瘸半仙和阿水的情况确实又像这样。
    “别想魔怔了,人心很复杂,因为有情。”爷爷打断我的思绪,“以后你就知道了。”
    收殓了尸体,我们也没带回村,用镐子挖了个坑,把他们埋在一起。
    回到村子,我把六子的右手拿出来给爷爷看,那只眼睛还眨巴着。
    爷爷看了眼,就沉下眼皮,放进一个玻璃罐子,罐子里有透明的液体,我闻到冲鼻子的怪味。
    我问爷爷不直接还回去吗?爷爷说先泡两天,现在还回去就是自找麻烦,引发尸变的。
    再看了一眼那只右手,我心说这还用尸变,已经尸变了好吧,都长眼睛和嘴巴了。
    这时,我才缓过神,田敏还没找到,说道:“爷爷,田敏呢?瘸半仙把人弄到哪里去了?”
    “已经回卫生所。”爷爷眯着眼睛说道,“其实,瘸半仙师徒不坏,就是魔怔了。到底是谁告诉瘸半仙,夺舍还魂的手段?”
    我听懂爷爷话里的意思,却不明白爷爷担忧什么,瘸半仙的手段当然是跟他师父学的,夺舍还魂也该是的。
    事实,我想错了,瘸半仙的师傅还真不屑于学这种手段,甚至鄙夷。
    两天后,雨过天晴,上水沟的水位下退,山洪的威胁终于没了,也是个出殡的好日子,村里头的死者停灵两天,都打算下葬。
    六子他爹眼见别人家的都入土为安,自家儿子的尸骨都不全,就眼巴巴的在前一夜敲响我家的门。
    我开的门,看到是六子他爹,猜到他今晚来的目的,就不知道那右手泡好了没,六子他爹看见儿子的手活了会不会吓昏过去。
    “仲谋,你爷爷在吧?”六子他爹递上礼,“上次的事对不住啊,本来打算治完丧再来,可是……”
    “进来吧,手可以拿走了!”爷爷在屋内喊道,打断了六子他爹的话。
    六子他爹又喜又悲的点点头,撒丫子跑进堂屋,爷爷坐在桌边,桌上放着那只右手,已然没了眼睛和嘴巴。
    第48章 三六九封钉
    我面上带笑,看来是泡好了,不用担心六子他爹昏倒。
    六子他爹抱紧那只右手,激动的躬身感谢,说道:“二哥啊,谢谢你,我儿能全乎的入土,打捞的钱,一份不少,后天全都送来。”
    爷爷抬眼看六子他爹,不温不火的说道:“一具尸体一千块,你拿得出手那么多钱吗?哼!”
    这话说的难听,也是大实话。上次打捞留仙河沉积的尸骨,那些人家都没拿出一千块,因为都穷啊,全家一年的收入很难这么多。
    六子他爹尴尬的说不出话,呆站在堂屋里,抱紧了那只右手。
    “钱的事先不谈,你听我的。”爷爷顿了顿,严肃的说道,“六子最后入土,棺材里头必须撒上石灰粉,每颗封钉用鸡狗血浸泡,明天正午在太阳底下晒干,打三六九钉下去。”
    “二哥,啥叫打三六九?”六子他爹听的认真,摸了摸儿子的右手,忐忑不安的问道。
    “仲谋你来说。”爷爷闭上眼睛说道,又要考我的意思,最近爷爷变得比往年更喜欢考教我。
    我揉了揉头发,回忆书籍上的内容,简单的说道:“所谓三六九,就是钉封钉时,钉子只能打三下,或者六下,或者九下,除了着三个数,多了少了都不行。”
    六子他爹疑惑的抬头,皱眉问道:“二哥,我儿子是不是有啥问题,不是讲究封钉最多敲三下,打不进去也不能打了,再打惊扰死者吗?”
    我看了爷爷一眼,想着该不该告诉六子他爹,这三六九就是镇压他儿子的,明天能不能安然出殡就看封钉钉的结果。
    书籍上说了,只有死后不安,入土不宁的死者才用这种方式封棺。
    爷爷眼皮都不抬,也没理会六子他爹的问话,我心里有底了,爷爷这是让我自个琢磨怎么说。
    “您照办就是,明天我和爷爷都去的。”我直接给六子他爹一颗定心丸,总比说出原因吓人的好。
    且,这样非比寻常的封棺法,爷爷明天必须盯场,真有问题也好解决了。
    六子他爹吃下我给的定心丸,脸色稍霁,痛快的点头说道:“二哥,明天麻烦您了,要是没事,我就先回了?”
    “回吧,别忘了刚才的话。”爷爷说道,六子他爹点点头,告辞离开。
    我送他出门回到堂屋,爷爷说早些睡吧,明天还有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