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选了这首歌。
雷恩斯轻轻晃动着指间的酒杯,澄净如水的液体,一串串小小的气泡旋舞着浮上液面,消失在空气中。光影交错里,有一抹炽热的烈红,缠绕不去。
他没有抬头去看,只是凝着酒杯,没有人看到冰蓝的眸底,现在是什么样的颜色,只是扣紧杯脚的手指,紧紧地收缩着。
没有谁希望孤独没有谁希望哭泣我的身体渴望着拥抱你我的心欲望更要强烈珍贵的时间在悄悄地流逝我已经用生命的全部在等你没有谁希望孤独,但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爱你(经典情歌对唱nobody—wants—to—be—lonely)
染着水色的湿润薄唇,缓缓裂开一个雪亮的弧。
他浑身散发着孤寂的气息,有女人靠来,蓝眸轻轻凝转,吓得那人心底一哆嗦,急忙缩回手退了开去。
这沉静凝窒的一方天地,与台上那热辣滚动的气息,仿佛冰与火的两个世界。
你听见我的声音吗你听到我的歌声吗那是一段祥和的旋律所以你的心可以找到我这突然间你飞下台阶到我臂弯里面来,宝贝
火焰般的人儿,几乎让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算妒嫉的女人们,都不禁为那狂野的肢体语言所吸引,开始蠢蠢欲动。
敖瑾开始冲到了台前,却被早已经围住的警卫们挡住。
好几次眼神交汇,她灼烈的眸,似乎也烧红了一片,那里光影滟滟,时冷时热,就像她柔软的身体如蛇般缠绕着银柱,又似钢般瞬间弹出,刚柔并济。
她跳得很认真,可以看到点点水光,从那漂亮的鬓角滑落。
他看到周围男人的模样,已经由初时的贪婪盈欲,渐渐变得迷离而痴醉。
那是灵魂之舞才能拥有的渲染力量,她是在用这一切,叙说着她自己,她的情感,她的灵魂,她的爱。
这是他从来不曾用心了解的,她的另一面。
依依,你就是要告诉我这些吗?
歌声渐渐低徊,那摇摆的身姿仿佛撕扯纠结于乱风中的枝叶,虽然轻柔,却深深地揪起了人心。
在我疯狂之前奔向我,奔向我因为我快要死了
终于明白,她的爱爆发时,炽烈如火,能灼疼所有男人的心眼,为之痴醉,一生难忘。
曲终之时,火花从她纤细柔韧的身躯上,一路串烧,而且愈燃愈烈,仿佛汹汹大火,将她整个儿淹没在火花中。
敖瑾再也忍不住,猛冲上前,抡拳揍翻一个又一个警卫,硬是在一片轰鸣声中,冲上舞台,同时脱下西装,裹住了火中燃烧的凤凰。
然后她却一把推开他,狠狠地扯下了头上红色假发,黑色发丝如飞瀑般滑下,一道迷艳的光彩,比那一身的火花更令众人惊叹。
“依依!”
“敖瑾,你再过来,我不会客气!”她手一指,另一只手拖来了麦克风,抬起铁杆威胁,气势十足。
这一刻……
火花点亮了她艳丽的小脸,两道晶莹的水光,滑下那尖尖的小下巴,嵌满红钻的面具下,漆黑的大眼水光滟涟,千百种光色滑过,他只掬那一抹深深的,深深的爱和痛。
她一昂头,扫过全场所有人,也掠过了雷恩斯,最终仍停在敖瑾脸上。
扬声道,“敖瑾,你现在看到了,这才是我连依依的真面目。白天我是公务员,晚上我就到市里最有名的红磨坊夜总会跳钢管舞,呵呵,这里很多人都是我的忠实粉丝。他,他们,全部都看过我表演!”
她这信手一指,场下宾客都嘘声不断,有的男人目露狼光,有的因为女伴在不敢太放肆,总之,她这番表白已经成了这次开幕式最大的喙头了。
“你以前说我虚伪,哈,我现在觉得我的确虚伪极了。”
“依依……”他没料到,她选择了这样的两性对话方式,惊讶,心疼,也更了解了一个事实。
依依握紧了麦克风,破釜沉舟般大声道,“我现在都告诉你,我讨厌你的温柔。要爱,就爱全部。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能去抱除我以外的任何女人。我讨厌这样,我讨厌你一次又一次拿爱做谎,让我像个傻瓜一样,为你编一个又一个迟到的借口。我讨厌这样,非常非常讨厌。如果说我对这段关系还有保留,就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你已经看清楚,你还有什么借口?”
台上那个剖心般大吼的女子呵,任谁也想不到,或许猜到过,于她激烈的情怀,生出这样震撼的心绪来。台下众人,都哑然失语。连同那个本来计划要跌倒地,破坏这一切的女人,也怔然失语地望着那火花中炫放的女子,轻蔑的眼光中,浮出一抹钦佩来。
敖瑾的眼与依依相接,已是波澜起伏,汹涌如潮,他两步并一步,冲上前,硬是死死抱住了依依,动容中,声音一片沙哑。
“依依,对不起,对不起,我来了,我发誓我不会再离开你。”
“你许下这种诺言,不怕天打雷劈吗?我要的是真正坦荡明白的爱。还是,你已经又想好了另一种……”
“不,我没有。龙璇的确是家族给我安排的结婚对象,这也是在我们交往后,他们才提出来的。我已经慎重回绝过,我认为这件事没必要成为我们两人间的障碍,所以我才没提。可是……是我错了。龙璇她有先天性疾病,当代的医疗水平查不出原因,也治不好,她的生命只到今年春节为止。”
幕然间,她的泪水再次滚落,寂然无声。他死抱着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因为爱,所以骗吗?
她抬起泪眼,看到角落里一直在的人影,已经不在了……
“殿下——”
雷恩斯步下长阶,桑德拉急急地追了上来。
阿辛打开了车门,雷恩斯恍若未闻地长脚一伸,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黑色轿车内,桑德拉眼见如此,痛叫一声,算是小堵一把,那另一只修长的腿顿了一下,他终于微微侧回了身。
“殿下,您这就走了?”
雷恩斯微侧的面容,一半笼罩在阴影中,另一半仿佛冰雕而成,毫无情绪,有一瞬间,让桑德拉后悔自己的莽撞上言。
但突然从大厅里传出的掌声和轰鸣声,打破了这一刻冷凝的气氛。
“送给你养老的礼物,你不喜欢?”雷恩斯淡淡地吐出声,瞥了桑德拉一眼,那讥诮混和着天生挑情的眼神儿,让她有些反应不良。
这小子,一转眼就一个样儿了。
“我喜欢。”
“就送到这里吧!”他一低身,坐进了车,阴影笼去了他全部的表情。
“殿下,您难道没发现刚才依依她其实是在看……”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
夜风刮过面颊,清寂的石阶下,余留一脸愕然茫惑。
大厅里的轰鸣声,更加炽烈。
他静静地靠着车窗,霓红拉成了光条,无意识地划过眼底一遍又一遍,单调,冰冷,空虚得不断追逐……好像自己。
他牵起唇角,从反光的车窗上,看到弧度里盛满了苦涩和懦弱。
原来,她是这样的女子。
在爱情的国度里,要求绝对的光明,绝对的忠诚,绝对的占有。那炽烈的情感燃烧起来,连同你的灵魂也要与她一起跳这只焚凰之舞。
于她来说,如果不能全部给予,那就彻底放手。
所以他只有彻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