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李玉华所言, 凭二皇子外室那花钱如流水的模样,二皇子妃只要扫一眼家里的账就能看出猫腻。便是二皇子妃看不出, 二皇子妃身边陪嫁的侍女嬷嬷们, 哪个都不是吃闲饭的。
这年头,便是李玉华这被许家匆忙接来顶缸嫁穆安之的, 陪嫁的两个大丫环云雁云雀也各有所长, 庄子上的管事也称得上精明干练, 何况二皇子妃这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孙女。蓝家陪嫁是陪嫁的一整套人手, 有司账务的, 有擅管内务的, 有贴身服侍的, 也有打理外头生意的。
二皇子妃进门分府就直接掌内闱事务, 二皇子府在外头的生意二皇子妃也会过问,用二皇子妃的话说,从没听说过当铺有不赚钱的!
二皇子妃这样圆脸爱笑不争不抢一团和气的人发作起来也够二皇子喝一壶的, 二皇子妃直接就告到二皇子生母林妃与蓝太后面前, “殿下也是,自打我有了身孕,也不是没给他安排美貌的使女, 人都是经母妃过目的好人, 偏偏他一个不喜。如今遇着可心的,既不告诉我,也不带回府里,只在外头住着。这算什么?皇祖母、母妃是知道我的, 我岂是那嫉妒不容人的?”
“我知道此事,十分自责,连忙打发嬷嬷把人家姑娘接到府里,打扫出院子来好好住着。如今我进宫来,就是回禀皇祖母、母妃一声,这是殿下心爱之人,是不是赐个封号,也有个名分。”二皇子妃问。
蓝太后听着脸已是沉了下来,林妃连忙道,“这什么不知根底的妖精把二郎迷惑了,好阿囡,你也叫那妖精给骗了,这样的妖精,直接处置了就是,哪个就配进王府呢?”
二皇子妃道,“那可是个金贵人,在外头俩月就用了三万银子,殿下这样心爱她,花些银子也不算什么,我们府里节省着些也够了。”
林妃险些厥过去,倘就是个侍奉人的女子也就罢了,如今听着,竟真是个活妖精!林妃捂着胸口,脸色铁青,“把二郎叫来,告诉他,他要跟那妖精过去,就别再认我这个母妃!”
连二皇子都得了穆宣帝几句训斥,“你媳妇又不是不容人,倘她选的你不喜欢,你自己挑几个喜欢的放身边,想来她也不说什么。何需这样偷偷摸摸的不成个体统!”
穆宣帝顺带把何二的官职给撸了,这个更不成个体统,做亲戚长辈的你给晚辈送女人,还有半点长辈的尊重没?
何老夫人好些天没敢进宫,怕被蓝太后训斥。
蓝太后既生妹妹家的气敢恼怒二皇子不长进没见识,不论太子抑或穆安之,都不是这等眼皮浅会被个不知好歹的狐狸精迷的晕头转向的。
二皇子满脸灰,还要跟二皇子妃赔礼道歉。
二皇子蹑手蹑脚的进去,二皇子妃正在轻轻拍着女儿入睡,二皇子行至近前,二皇子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皇子望着闺女柔嫩的小脸儿,心下也有几分柔软。
待将孩子哄睡,两人方去隔间说话。
接过侍女奉上的温水,二皇子妃呷了两口,放下方道,“枫林苑那边儿都安排好了,殿下过去就行了。皇祖母、母妃还有些气恼殿下未禀明长辈就将人纳了,名分还未定,待长辈们消了气,我带她进宫磕个头,过了明路也就是了。”
“你这样,我愈发无地自容。”二皇子满脸愧色,结结巴巴的跟二皇子妃解释,“那天,何二叔非要拉着我吃酒,我吃多了几杯……等醒后,我说不要她,她就寻死觅活的……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就怕你伤心,只得暂且将她安置在外头,你怎么还把她接家来?随她在外住着,给些银钱,待有合适的人将她发嫁出去,我觉着倒也是个法子。”
倘二皇子坦然说了就相中了那女子,二皇子妃倒还得说一句也算有情有义。
暂安置在外?
暂安置就能一月花用上万?!
这是欺她不懂外头行市,还是笃定她不会将那女子如何!
二皇子妃视线落在二皇子身上,由头到脚,再由脚到头,细致的不放过任何细微处。二皇子妃唇翘了翘,柔声说,“到底是跟了殿下一场,让她在府里住下吧。殿下什么时候喜欢,就过去看看她,也解解乏闷。”
“我真的对她没那个意思。”二皇子道,“你若不信,我亲自打发了她!”
“一个孤苦女子,这么打发她出去,与杀她何异。”二皇子妃反问。
“她再如何,也不值你之万一,我断不能让她来伤你的心,咱们才是结发夫妻!”二皇子信誓旦旦,二皇子妃顺势点头,“我信。可到底是一条性命,就让她在府里住着吧,咱们府里也不差这一口饭。”
二皇子在二皇子妃这里说了不少悔过的话,二皇子妃并没有抱怨责怪,两人在年前便和好了。一起进宫时也是和睦恩爱模样,不过,李玉华总觉着他们不似以往。
李玉华亲自将年礼再检查过一遍,府中各处人手各人事务早交待清楚,瞧着时辰,一大早的就与穆安之夫妇二人带着年礼到宫里过年去了。
皇室的新年向来规矩繁琐,其实,民间也有民间的辛苦。
杜府。
杜长史刺啦刺啦的带着侄子们擦完最后一个祭器,捶着老腰起身,“你们爹这可真会使唤人,叫咱们擦祭器……”
杜长史刚要抱怨一二,就见大侄子给自己使眼色,杜长史立刻机伶的拐个弯儿,“这些苦活累活,就得咱们做小辈的做,你们爹我大哥每天日理万机,一年忙到头,这些小活,咱们不干谁干。”
杜尚书负手而至,几个儿子都乖乖的给父亲见礼,杜长史转过身,一副刚知道大哥驾到的模样,“大哥你怎么来了,我们这就弄好了。”
“来听听你怎么抱怨我。”杜尚书看他一身宝蓝缀毛边儿的长袍,倒也有几分斯文秀至,心下就有几分满意。
“我哪儿敢抱怨大哥你,我在跟阿纯他们讲大哥你以往多么英明神武,简直是我辈楷模。”由于时常要来大哥这里偷些情报,杜长史现在跟大哥的关系融洽不少。
杜尚书问,“有多英明神武?”
要是让杜长史说他哥多么残暴多么独断,杜长史能滔滔不绝说上一天一夜,英明神武嘛,杜长史笑,“端看我就知道大哥有多英明神武了,人家都说我跟大哥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贫嘴。”杜长史一笑,对长子道,“带着弟弟们把祭器送到厨下。”对杜长史点下头,杜长史跟着杜尚书去了书房。
杜尚书坐在临窗的榻上,杜长史自己倒杯茶,杜尚书眼睛瞥,杜长史立刻把手里的茶恭恭敬敬的送过去,“大哥吃茶。”
杜长史问,“谁这么大的面子,大年三十还过来聒噪大哥。”
“从小为这张嘴挨过多少罚。”杜尚书轻斥一句,而后道,“是韦家老三,任满回帝都,过来走动一二。”
“韦三哥这是看上什么绝世好缺了,一回帝都就往大哥这里来。倘是寻常官职,他什么时候递句话,有韦相的面子,能成全时总会成全他的。”
“人家过来走动,就得是有事相求?”
“韦家几位公子一向有些傲慢,如今韦相重回内阁,虽不及以往,也是朝中重臣。何况韦三哥以前做的是扬州知府,这可是顶级肥缺,真不知他相中是的哪个缺,都要来大哥这里走动了。”
“这事不消你操心。”杜尚书道,“年前韦相打听过你的亲事。”
杜长史吓一跳,“韦相都多大年纪了,他家里闺女都嫁人了吧。再说,大哥你与他本就是座师生之分,咱们两家交情素来深厚,不用再联姻了吧?”
“你能想到的事,韦相能想不到?不是韦氏女,我听韦相的意思,陛下自秋狩时就有为两位公主择婿之意。”
杜长史都吓结巴了,“韦相没病吧,他怎么不让韦凡去尚书,倒打我的主意!”
“韦凡能跟你比么?”杜尚书向来谦逊的面容也带了几分傲气,上下挑剔杜长史一眼,“你虽不大成才,好歹也是传胪出身,这几年官做的稀松,也是正经朝廷命官。”
杜长史就当他大哥这是在夸他了,得瑟的抖两下腿,“大哥谬赞了。”
“比个纨绔子弟略强一二,真不知有何可喜之处。”杜尚书看他这副不知好歹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与杜长史道,“你这就回你自己府去吧。过年也别过来了,在家给祖宗磕个头就好。想来陛下也看不上你这种背弃家族之徒。”
杜长史应一声就要往外走,“我跟大嫂说一声。”忽而住了脚步,回头问杜尚书,“那你这一大早的叫我过来擦祭器做什么?”
杜尚书脸一沉,“混账东西,不祭祖宗还罢了,莫不是给祖宗擦祭器你还有怨言!”
“少拉着个脸吓唬人,你就是故意使唤我。”杜长史见杜尚书一拍扶手就要起身,立刻一溜烟跑没影了。
杜尚书唇角一翘,复又恢复平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