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礼后, 搬家的日子便到了。
李玉华送了自己做的针线给蓝太后,说的话让太子妃牙酸, “虽然特别想跟皇祖母一起住在宫里, 三哥跟我说,皇子大了都要出宫别居的。皇祖母放心, 以后我还是每天过来陪您说话, 咱们跟在宫里时是一样的。”
说的蓝太后越发舍不得孙子们了。
蓝太后拭泪道, “自来皇子出宫开府, 也不必这么早, 你们才十几岁, 就自己出去过日子, 这叫哀家如何放心。”
李玉华抱抱蓝太后的肩, 亲昵的将脸颊放在蓝太后的肩头,“我也舍不得皇祖母哪。”
蓝太后的肩头有些僵硬,很久没人这样将脸颊放在她的肩上了, 她慢慢的放松身体, 轻轻抚摸李玉华的细腻的脸颊。太子妃跟着流了两滴不真诚的眼泪,柔声劝道,“让孙媳说这也急了些, 我们妯娌三人一起进门儿, 还没好好相处过,二弟妹三弟妹就要搬出宫。皇祖母,要不还是跟父皇说一说,暂缓几年也无妨的。咱家又不是没屋子住, 何必这样急着让二弟妹三弟妹出宫呢?”
“二郎那里倒没什么,可阿慎他们不成啊,玉安殿是东宫偏殿。册储大典之前,你们就要搬过去的。”
太子妃笑,“这可怎么了。我们一起住,离得近,更显亲香。”
依李玉华的眼力都没在太子妃的笑容里看出半点虚假,心下很佩服太子妃的表演功力。李玉华也不是什么真诚人,李玉华也娇娇柔柔的说,“太子太子妃宽厚,我们更不能不懂礼法。东宫唯储君可居,有太子妃这句话,以后我们虽住的远了,心却是近的。”
蓝太后欣慰的拍拍李玉华的手,“是这个理。”
李玉华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太子妃更加真诚亲近的笑脸,太子妃心中条件反射想到两个字:劲敌!
别看李玉华长于寒门,她太清楚长辈希望见到什么样的场景,别看蓝太后心里偏着玉安殿,其实太子一样是老太后的孙子,老太后有私心,却未必现在愿意看到孙辈不睦。便是皇帝陛下,不也是愿意看到一家子和睦么。
李玉华手腕柔婉,太子妃示好,她焉能不接住。
而且,待玉安殿东西收拾差不离,李玉华特意令素霜将以往玉安殿原本的东西单独列出单子来,交还给蓝太后。这并不是赏赐给他们的,而是穆安之住进玉安殿时便有的摆设,李玉华虽然很想一并搬出宫外做私产,眼下她却不贪这些东西。
蓝太后越发心疼她懂事,心下也觉着,虽然这个孙媳妇出身低些,眼界心胸都是一等一。出身豪门的人可能不当这些一回事,李玉华自小家境贫寒,还能不贪财物,可见人品。
李玉华就这样又刷了一回好感。
待搬到皇宫旁边的皇子街的王府,李玉华穆安之与二皇子夫妇做了邻居,李玉华整理东西就整理了三天,穆安之这些年的私房,他们大婚得的赏赐,还有李玉华自己的嫁妆,清点二人的财物后,李玉华正式接掌皇子妃内闱。
虽然她对穆安之这个外表看上去挺富实际是个穷光蛋的家伙不甚满意,我的祖宗啊,哪里有这么穷的皇子啊!
刚搬完家,李玉华想大家伙搬家辛苦,就要多赏一月月钱,结果,素霜就捧着账册过来了,帐面就剩一百二十八两三钱七分银子了。不说给大家伙的赏钱,明天厨房采买还没钱哪。
李玉华问素霜,“钱呢?三哥平时进项花销都哪些,你跟我说说。”
素霜禀道,“以往殿下读书时每年是一千两的零用,平常殿下在宫里用不到什么钱,多是打赏宫人内侍,或是三节两寿置办些小玩意儿孝敬上头。再有平时节下宫里也有赏赐,慈恩宫时不时也会赏些金银,或是打发人送钱过来,每年花销在一千五百两到两千两之间。今年殿下大婚,前些日子上朝理政,按理该领当差皇子的俸银,每位皇子一年是一万两,殿下出了些差错,叫陛下罚了两回罚没了。”
“今年事情也多,前儿中秋节两盆宝石盆景就一千六百两。眼下,现银就只剩这些了。”素霜没好意思说,原也是有钱的,自从李玉华知道陆侯给她随了一万两银子,她就把那一万银票自己个儿收起来了。
李玉华的观点很简单,这是随给她的,当然就是她的私产。其他官员孝敬的大婚随礼,李玉华也没客气的分割一半,放到自己私房里去了。
“三哥怎么这么穷啊!”李玉华翻着帐簿,很为今后的生活发愁。
素霜道,“先时裴状元外任,殿下还跟太后娘娘借了一万银子,奴婢还没跟娘娘说,这银子也不知要不要还?”
原来还在外债!
李玉华简直万箭穿心!
原以为嫁给皇子以后就是荣华富贵了,没想到就是个面儿光!这要在民间,都有骗婚的嫌疑。
银子不够,李玉华也没打算填补自己私房,李玉华先问明白穆安之因何被罚走一万两银子!然后就拿着账簿跟穆安之商量去了。穆安之说,“不是分府时分了咱们两个田庄么?秋天正好有收成。”
“我也想到这儿了,已经叫来庄头问过,内务司那起子奸鬼,竟然提前把收成都拿走了。要等收成,得明年夏天。”李玉华一脸愁容,挑着薄眼皮儿问穆安之,“这可怎么着,明天下锅的米还没买呐。”
穆安之直接拆穿她,“行啦,别装模作样的了,饿着谁也饿不着你。明天找皇祖母拿些钱用。”
“你前头那一万还没还哪?”
“要不拿你嫁妆补贴?”
“我倒是愿意补贴,我不是担心三哥你忒高洁,不愿意用我的钱么。”
“那你是看错我了,我一点儿不高洁。”穆安之含笑看她这刁样。
李玉华收回账簿,“总借钱也不是法子,与其借皇祖母的钱,不如借父皇的钱,父皇更有钱。”
“我找他借钱?”穆安之立刻一副老子即便饿死也不会找他借一个铜板的嘴脸。
“不是叫你去借,我去借。”李玉华悄悄说,“原本今年咱们是有一万银子的,不是叫父皇罚没了么?干嘛不要回来啊!你要是跟父皇不对付,不用他的钱你可忒便宜他了,要是我,我非但要用,我还大用特用!你不用是打算便宜谁啊?!”
李玉华说出自己打算,“我把银子借回来,你打个欠条,以后反正咱不还!”
穆安之哪怕多些奇遇,也不禁问李玉华,“你张的开嘴?”
“这有什么张不开嘴的,你不还跟皇祖母借过钱么?”
“我那是为了给如玉,他去那荒僻地界儿,路上不能少了花用。”
“三哥你就是太实诚,你给裴状元银子做什么,你知道木香姐多有钱么!木香姐钱可多了,裴状元娶了她还能愁没钱花!”
“怎么好用媳妇的私房,那会一辈子抬不起头的。”
李玉华震惊的望向穆安之,“曾经许多人向我提亲,我就遇到过一个不图我钱的人。”
穆安之:……怎么听着不像赞美啊。
李玉华深深的被穆安之的高洁品性折服了,“我果然没嫁错人哪。”
感慨过后,李玉华立催着穆安之写欠条,穆安之死都不写,把李玉华气个半死,第二天吃过早饭,李玉华没理穆安之就自己个儿坐着七宝车进宫给蓝太后请安去了。
李玉华悄悄跟蓝太后说了想跟穆宣帝借钱的事。
蓝太后问她,“你们手里这么紧巴了?”
“主要三哥性子执拗,我倒是有钱,可他死活不用,还说用我的私房让他以后抬不起头。那就让他当差挣钱呗。没事儿,明年田庄里有了收成,就缓过来了。皇祖母您别总拿私房补贴我们,这一回让父皇出钱,也是父皇把三哥的俸禄罚没的。”
蓝太后中午把穆宣帝叫过来用午膳,穆宣帝头一回见到这么会哭穷的儿媳妇。
“三哥不好意思跟父皇说,他多要面子呀,在父皇跟前,恨不能只表露出好的那一面儿,半点儿不好都不想父皇看到,他脸皮儿薄,连我的私房都不肯用。他还不让我跟父皇说哪,可与其找旁人借,父皇您是亲爹,干嘛不跟父皇讲呢。有借有还,今年先借一万,明年父皇在三哥的俸禄里扣一千,扣十年就把银子扣完了,我们紧一紧,也并不太影响平时过日子的。”
李玉华双手把刚刚宫人端上的香茶奉上,殷勤的说,“我欠条都拿来了,父皇您看成不成?”
穆宣帝:儿媳妇把公爹借钱,这能说不成么?
穆宣帝接过茶,“一会儿就打发人给你送府上去,欠条也罢了,就给你们花用。”
“儿媳谢父皇。”李玉华立刻福了两福,眉开眼笑的说,“父皇这样疼我们,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有以后加倍孝顺父皇,才能报答。”
穆宣帝语重心长,“父母对儿女的心,多是如此。”
“是,是。”李玉华得了银子,鞍前马后的拍足穆宣帝小半个时辰的马屁。尤其一句话最得穆宣帝的心,“我想着,过几天就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册封大典,可得用心备一份贺礼!”
穆宣帝便觉着这钱没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