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仍不肯罢休,往前膝行几步,“陛下,此事可不仅仅是宫廷之事,虽然妖僧妖道秽乱宫闱,可若没有人给他们借胆,他们又如何敢如此行事?
“臣以为他们在外面一定还有同党或者同谋甚至有人接应,理应由大理寺同掖庭一起审理此案。”
景帝头更痛了,若是单单掖庭审理此案,他还可以压制掖庭让他们把自己在孝期临幸宫妃和宫女的事情压下来,但若是大理寺介入了,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他现在也有些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干什么把那几个办事认真认死理儿的老家伙放在大理寺、刑部这些地方?若都是些个尸位素餐的,这件事不是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但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逝,面对着左都御史的咄咄相逼,景帝头更痛了。
陈公公上前几步,小声说道:“陛下,您是否身子不适?”
景帝便仿佛醍醐灌顶,瞬间清明起来,单手扶着额头,一脸的痛苦之色,“朕,身子不适,爱卿所言,朕会仔细斟酌,如今……哎哟……朕痛不可支,要回宫歇息去了……”
说罢往旁边一靠,仿佛已经痛晕过去了。
陈公公忙叫道:“陛下御体不爽,敕曰:退朝!”
这还是大夏开国以来,第一位被御史逼着退朝的皇帝。
陈公公命小太监抬着景帝下了御座,便让人准备了软轿,匆匆护持着回内宫去了。
满朝的文武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景帝竟然会出此下策。别的不说,自从太后薨逝之后,陛下下的那些政令实在是糊涂得紧,近日又办出这样的事来……
虽然虎威将军没有明言,但大家也都才想得出,景帝在广安宫中肯定行事荒唐,所以才酿出今日丑事。
长此以往,大夏的朝堂岂不是要乱成一滩浑水?
之前还有风声说,陛下要破格提拔一批官员,这些官员还都是在吏部没有登记造册的,换句话说,根本就不是通过科考出来的,他们的履历基本上一片空白,也并非是乡里推荐的。
那么此事就大有蹊跷了。
若是这样的一批人凭空进入朝堂,到底会掀起怎样的风浪,那便不好推测了。
但凡能够立在朝堂上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经过层层考试才能有把履历送往吏部的资格?哪一个不是经历了数年十数年甚至更多年的宦海沉浮,不断刷新自己的政绩才换来的如今的纱帽?
若是凭借那些见不得光的关系便可大权在握,他们这些年的辛苦又算什么?
他们头顶上戴着的也不是纱帽,而是傻帽吧?
站在朝臣最前方的太子容煜清了清嗓子,暂时走上去,站在了御座旁,“诸位爱卿,若还有事启奏,只管奏来,便是本宫不敢自专,也会选了重要的亲自去面见父皇。”
朝臣们这才压下心中所想,开始跟容煜回禀今日上朝自己准备的问题。
容煜就站在那里抖擞精神一一应对,有些问题不算大问题,当场便批复了,有些问题却需要商讨一番,便押后再处理,还有一些属于超出权限的,便另外放在一边。
众臣看着处理政务井井有条的太子,不由想到:“若是太子早日登基,必定也会是一代明君。”
也有那些三朝元老想的更多:当初陛下继位的时候何尝不是励精图治,可是到了老了,却晚节不保……
但不管怎样,大多数人都觉得若是现在太子取代了景帝,大夏还能繁荣昌盛几十年,至于几十年后的事,谁还说得准呢?也许太子不会走景帝的老路呢?
容煜便在不动声色间,争取到了所有朝臣的心。
景帝回到内宫,原本是打算回广安宫的,可是想到骆景云在那里抓到了那些僧道的现行,便觉得心中起腻,不准备去了。
陈公公劝道:“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还是亲自过去瞧一瞧比较好。”
景帝沉吟半晌,不愿意相信那些“仙师”能给自己戴绿帽子,便点头同意了。
软轿晃晃悠悠来到了广安宫外。
广安宫外甲戈分明,御林军们精神抖擞在外围警戒,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踏入宫门之内。
看到景帝的御辇来了,纷纷单膝下跪,守在这里的是御林军的一个副使,忙小跑过来跟景帝见礼,不等景帝发问便直接说道:“陛下,捉拿了首恶之后,臣等便在这里围着,不曾再踏入广安宫半步,便是广安宫中的一草一木都未被惊动过。”
景帝微微点了点头,“你们在外面守着,朕……进去走走。”
这一次他带进宫中的便是陈公公和之前日夜陪伴自己的几个小太监。
进入广安宫之后,首先便去了他专门给那些僧人建造的“大光明寺”,因为工期紧,这大光明寺几乎便是黄金堆砌出来的,内里供奉的佛像都是纯金打造。
只不过并没有外头寺庙的规格大而已,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应有尽有。
大雄宝殿之内还焚烧着檀香,仿佛回荡着不绝于耳的梵唱。
景帝嘀咕道:“如此庄严之地,怎会有藏污纳垢之事?”
一边说着一边迈步入内,在佛像前焚香祷告了一番,这才往后殿走去。
后面的院子里便是僧人们的禅房,为了表示优待,这些僧人每个人都是单独一间禅房的。
如今已经是冬天,后院之中草木凋零,但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果真如同御林军所说,一草一木都未曾受到破坏,便是那些禅房的门也都是完整无缺的。
他信手推开了一扇门,迈步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便是目瞪口呆。
因那些僧人跟他口口声声说过:“供奉佛祖可以奢侈一些,但是贫僧等修行还是苦一些为好,这样才能愈发坚定贫僧等向佛之心。”
可是眼前所见,极尽奢靡,桌椅床榻都是上好的紫檀,而且帐幕被褥一律全是贡缎,上面的刺绣精美异常。
景帝转头看向陈公公,“这……这是怎么回事?”却在陈公公脸上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