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成竹在胸，因此笃信景帝不会拒绝，面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景帝深吸一口气，再次说道：“畜生，放了太后，朕还可以饶你一死！”
    容炎哈哈大笑，“父皇，您就不要在这里虚张声势了。儿臣若是放出手中的证据，保证您会众叛亲离。您说您已经做了一辈子的皇帝，难道还要等到日薄西山的时候身败名裂？您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选？”
    容炎的声音十分响亮，而且，他每说一句话，便有大嗓门的叛军给他扩散出去，所以不仅仅是叛军这边，就连景帝这边所有的人也都把他这一番话知道的清清楚楚。
    有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些话有几分真假。
    不过，皇室之中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龌龊事是正常的。不说皇家，就算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为了争夺家产，为了嫡庶之争，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也多了！
    所以这样的话一旦传扬出来，很多人再看景帝的时候便觉得没有了往日的光辉伟岸。
    景帝仍然阴沉着一张脸，只是到了此时反而不发一言了。
    而太后此刻终于缓过来那一口气，能够顺畅说话了，看着容炎，满脸的痛惜，“有你这样的儿孙，真是我们容氏的不幸！
    “想当初元后裴氏聪明睿智，宽厚平和，却不知如何却生出来你这样一个偏激而丧心病狂的儿子！”
    容炎眼中戾气一闪，手上的力道加重，指甲都刺破了太后的衣衫。
    太后昂起头来，看着景帝：“陛下，哀家这一辈子活得无愧于心！更加没有不可对人言的私隐！而陛下的帝位得来名正言顺，岂是道听途说的诋毁便可污蔑的？
    “咱们太庙仍在，先帝的传位诏书就在太庙之中供奉，谁若有所怀疑，咱们大可敬告天地祖宗，开了太庙，取出先帝遗诏当众一观！”
    容炎微微一愣，袖筒里那沉甸甸一捆信札却又给了他无边的勇气，“皇祖母，您这是在垂死挣扎，真凭实据就在孙儿手中呢！便是您雄辩滔滔，也抵不过这白纸黑字有说服力！”
    太后淡淡看着他，神色镇定，“容炎，你确信，这便是所谓的证据？你可曾打开看过？”
    容炎见她如此，反而有了几分不确定，犹豫着松开了钳制太后的手，去把信札都掏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心底突如其来的恐惧，他的手已经开始发抖，解了好几次才把捆住信札的缎带解开。
    他哆哆嗦嗦随意抽了一封信出来，撕开保存完成的封皮，把里面的书信抽了出来，只看了两行，脸色便瞬间变为惨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手把这一封书信丢在地上，又取了另外一封，然后扫了两眼便再次丢在地上，重新取另外一封。
    太后满脸疼惜，弯腰把被他随手丢弃的书信捡起来，拍掉上面的尘土，一点点抚平上面的褶皱，仔细折好，小心翼翼收在怀中。
    注意到许多目光都注视着这边，太后把收入怀中的书信重新拿了回来，在半空中一扬，“你们可知这是什么？这是当年，先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出门办事，给哀家写的家书！
    “什么陛下皇位得来不正，什么我们母子有不可告人的龌龊，什么我们母子母慈子孝不过是面子情儿？都是一派胡言！都是那些图谋不轨的人编造出来的弥天大谎！”
    太后往旁边走了几步，把手中的书信塞进一个傻了眼的叛军将领手中，嘲讽地道：“你不会不识字吧？你来看一看！”
    紧跟着抬手指了指容炎，“他手里的那些都是先帝写给哀家的书信，的确有些不可为外人道的内容，但那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语，与你们何干？”
    容炎双目赤红，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乎把所有的书信都翻了一遍，却无一例外发现，果真便是先帝与太后之间的书信，不过是纸上传情而已，一点别的内容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肺都要被气炸了，这个时候也明白，自己是中计了，气急败坏之下，冲过去，一把掐住了太后的脖子，“你这个老乞婆！既然是你们夫妻之间的私语，为何要那样隐秘收藏？”
    太后气息不顺，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景帝那边又是一阵鼓噪，文臣武将开始口诛笔伐。
    就算是叛军这边也已经有些慌了，这一次跟过来的一位智囊往前凑了凑，在容炎耳边低声说道：“殿下，您不要冲动……”
    一边说着一边把福寿膏的瓶塞拔开递到了容炎鼻端，那种熟悉的味道袭来，容炎登时精神一振，眼中有着片刻的清明，看到太后两眼往外鼓着，舌头都伸出来了，也吓了一跳，赶忙松手，心中一片慌乱。
    太后头晕脑胀，委顿在地，起身不得。
    景帝往前小跑了几步，却被身边的近臣拦住了，“陛下，陛下不可以身犯险！”
    景帝眼圈一红，眼泪下来了，声音颤抖：“母后……母后……您受苦了！”
    早先被容炎踢开的两位嬷嬷冲了过来，一个把太后抱在怀中，一个就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有个机灵的叛军去端了一碗水过来，嬷嬷给太后灌了下去。
    太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紫胀的面皮一点点恢复本来颜色。
    两个嬷嬷都已经是泪流满面，太后一张嘴便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轻轻咳了咳，才勉强发声：“别哭……哀家……之前都和你们说过了，哀家……这一辈子没什么好遗憾的……你们，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都会善待你们的……”
    一个嬷嬷哭得哽咽难言，另外一个却说道：“娘娘，奴婢们服侍了您一辈子，有您在的地方才有奴婢们的希望，您若是不在了……奴婢誓死追随！”
    太后微微含笑，“也不枉哀家……待你们一场……扶着哀家起来。”
    两位嬷嬷一左一右服侍太后站起来，太后全身酸软，若不是有她们扶持是绝对站不住的。
    容炎看到太后这样衰弱的模样，面上有慌乱之色一闪而逝。
    身边的智囊轻声说道：“殿下，开弓没有回头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