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眼神迷离望着虚空，“最初，我们家送我和还是皇子的先帝联姻的时候，也是盼着我能给家族带来好处。
    “我从来都知道，家族尽心竭力培养我是为了什么。但那时候我年轻啊，年轻人血气旺盛，而且容易意气行事。我那时候是真的倾慕先帝，而先帝对我也是极好。”
    回想起当初和先帝的一段美好时光，太后唇角露出温软的笑意，那时候他们便是人人称羡的一对神仙眷侣啊！
    只可惜浓情蜜意的时间太过短暂，仿佛只是一眨眼，她就看到先帝一个又一个新宠收到身边，虽然口口声声跟她说与那些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可是每一次独守空房，太后都觉得心如刀绞。
    然而她从小接受的都是那种世家大族的正统教育，世家大族的嫡女一向都是按照正室嫡妻的标准培养的，这样的女子识大体顾大局，是丈夫的贤内助，不光能够把内宅打理得妥妥当当，而且还能够帮助丈夫在仕途上更加稳健。
    在这样女子的眼中，那些侍妾不过是玩意儿，根本不值得一提，高兴了逗逗闷子，不高兴了直接发卖都可以。
    做丈夫的也根本不可能与嫡妻正面冲突。
    因为在这个世上，男尊女卑，除了出身高贵的女子能够在世上占据一席之地之外，大多数的女人都是作为男人的附庸而存在的。
    尤其是那些只能做姬妾的女人，在男人眼中本身就是玩意儿，是在正妻无法服侍，或者太板正的正妻无法满足自己某些欲望的时候，用来发泄的工具。
    先帝也不能免俗，固然他知道自己的嫡妻是个好的，也很心爱她，可她也有不方便的时候，也有放不开的时候，自己也不愿委屈了他。
    但对着别的女人就不一样了，既然是当做玩意儿的女人，自然是怎么摆弄都行。
    太后虽然理智上能够理解，可是心理上却很难苟同，甚至当先帝前半夜在别的女人那里满足之后，后半夜过来陪伴她，她都会觉得恶心。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那样，自己的男人以后肯定会争一争那个位置，只要成功问鼎，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女人过来和自己分一杯羹，现在就受不住，以后可怎么办？
    还是娘家出动了不少人过来开导劝解，她才好受了些。
    当然了，这些隐秘的心事是不能让先帝知道的，否则便会认为她不够贤惠大度。
    可女人的贤惠大度背后都是眼泪和无奈啊！
    为了能够让她开怀，娘家也付出了不小的心血，甚至还把她接回去，由亲生母亲日夜陪伴。
    后来，先帝果真成功成为了太子，后来登基称帝，太后也从皇子妃便成了一国之后。
    先帝的后宫之中并没有太多的女人，而且不管进了多少新人，先帝对她还是独一份的。
    而她也完成了一个痴情女子到一个母亲的身份转变，开始为了自己的儿女筹谋，不再耽于男女之情，也就对先帝有多少女人不再耿耿于怀了。
    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她把自己全部的精力投入了八分在孩子身上，还有两分在先帝身上，对娘家就疏忽了。
    这倒并不是说她忘记了之所以她能够稳稳坐在后位上，是因为家族在背后鼎力相助，而是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分配自己有限的精力。
    直到突然有一天，朝堂上响起了大片的对石家口诛笔伐的声音，先帝回到后宫之后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她才惊觉出事了。
    也才发现，家里人已经很长时间不曾进宫。
    赶忙派人去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为时已晚，很多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她不想自己的家族一败涂地，和家里人商量之后，便主动请求先帝给石家降罪。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真正成长起来，她明白，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也还是一个女儿，更加是一国之后，所以她的目光不能短浅！
    于是她主动和家里人谋划，要让家族养精蓄锐，避其锋芒，既然被先帝猜忌了，他们便急流勇退。然后好好培育家族中的子弟。
    因着主动请罪的事，太后的声望非常好，先帝也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也就待她更好了。
    太后便利用这一点，在隐秘之处做了很多事，给石家安排好了退路，也规划好了出路。
    到了景帝这一代，石家仍然保持着沉寂，可是这么多年的经营，石家的人才已经非常多了。而且很多人在不动声色的时候，已经赢得了不小的名望，还有人已经入朝为官，虽然做的是不起眼的小官，可却都是实实在在有实权的。
    照这样发展下去，石家兴盛指日可待。
    但还缺少一个恰当的契机。
    如果新君可以提携一把的话，会让石家少走许多弯路，而且会更加稳固。毕竟新君欠了她这么大的一个人情啊！
    太后望着夜空，有些虚幻的笑了起来。
    嬷嬷看着心疼，“娘娘，您……”
    “没事，我不难过，”太后反而安慰她，“你也不要担心你以后的生活，哀家都给你安排好了。”她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仿佛之前的感性都是人的错觉，“你们跟了哀家一场，哀家又岂能让你们后半辈子担惊受怕？”
    嬷嬷的眼泪下来了。
    太后摆了摆手，“从现在开始，给哀家高兴起来！哀家年轻的时候是皇后，不能终日守着儿女，后来做了太后，便是想要儿孙们承欢膝下也做不到，所以这就是哀家心底最大的愿望了。
    “如今愿望就要实现了，不是应该高兴起来？你们也都别闲着了，炎儿这段时间受苦了，咱们这里不是有做素斋特别好的师傅么？赶紧准备起来！
    “另外，他年纪还轻呢，怎么能说遁入空门就遁入空门？没事的时候念念经修身养性还行，却也不能过了。咱们皇家还从未出过出家的皇子呢！
    “给他身边服侍的人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若是哀家还有时间的话，还想给他续弦呢！总不能让他形单影只一辈子，最好再多生几个孩子，多子多孙才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