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眼睛在她脸上扫了一下便即挪开,毕竟不管对方美丑如何,这样盯着一个年轻姑娘看,也是非常失礼的。
掌柜垂下眼睛,赔笑问道:“姑娘,没什么问题了吧?”
“没什么问题?”宋小青也把骄横无礼表演到了极致,“你知不知道你耽搁了我们的行程?若是没有昨晚的事情,我们今日一早便可动身,有了昨日的事情,我们现在还不能走!
“即便是勉强走了,也不能按原计划到达下一站,我们的损失你赔得起么?”
掌柜见惯了各种各样不讲理的客人,这一次又得到了东家的允许和支持,倒也没有束手束脚,微微弯着腰,小意陪着不是,“姑娘,这事儿是我们理亏。这样吧,除了你们这些人的食宿费用全免……反正也当饿了行程了,便由我们出资,请您在我们这边好好游玩一番,如何?
“便是您看中了什么土产,也由我们包下来,到时候另外准备一辆车,给您。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宋小青面上流露出意动的神色,却又很快瞪圆了眼睛,“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着我们闹腾了一场,什么都没丢,反而讹了你们,所以心里不服气,想要把我们都引开,好在我们的东西上做手脚是吧?”
掌柜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忙伸手压下去,憋着一口气说道:“姑娘可真是说笑了!”
宋小青哼了一声,“既然你们这样有诚意,不如这样,你们自己去给我们采办一些土产,到时候该多少钱,我们给就是了!”
掌柜的又劝了几句,见她油盐不进,也就放弃了,忍着一肚子气,离开跨院去找东家倒苦水了。
真是的,在客栈这一行做了这么多年,还真是没见过这样抠门贪便宜还这样理直气壮的人!
宋小青说是不在府城里转,但下午还是带着婉心一同出去了,这一去就找了城中最好的酒楼缀瑾轩,包了雅间。
缀瑾轩的饭菜在玉华府是一绝,就算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凉盘——凉拌豆芽,定价都在二十文。
不过,人家也确实值这个价钱,就算是寻常的豆芽,经过人家调制之后,便有寻常豆芽所没有的口感,脆、香、味咸回甘……
至于招牌菜清蒸鲈鱼、白灼鲜虾、脆皮肘子、清炖蟹粉等更是一盘菜十两到二十两纹银不等。
也因此,来这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寻常百姓人家,哪里舍得来这里挥霍?
可偏生,人家的菜都是天价,也一点都不愁卖。
宋小青进了雅间,伙计进来给擦了桌子,上了茶水点心,便问她要吃些什么。
宋小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婉心,忽然抿唇笑了,“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全都给我上一遍。”
这样的豪爽大气却着实把伙计给惊到了,伙计咽了口唾沫,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姑娘,您说什么?”
“我说,”宋小青脸一绷,明显不高兴了,“把你们的招牌菜全都给我上了!”
伙计一听忙道:“姑娘,您别嫌小人多嘴,您这一共就两个人吃饭,要那么多菜吃不完,我们这缀瑾轩的饭菜也都不便宜,您看您是不是少要几个?
“再说了,有些菜其实是不适合放在一块儿吃的,影响口感,要不小人给您推荐几个?保证您吃得好,又不浪费。”
他是穷人出身,最看不起这样明明吃不完还非要出来摆谱的纨绔做派。
宋小青撇着嘴说道:“你们卖东西,我出钱,公买公卖合理公道,你管我能不能吃完呢?快点!不然我和你们掌柜理论,说你不会伺候客人!”
其实她心里知道,这伙计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一般的客人也都会欣然接受,奈何她就是故意来放肆的,所以只能在心里对这小伙子抱歉了。
伙计又委婉劝了几句,见宋小青执意不听,也只得作罢,“那您稍等,小人这就去跟后厨交代一声。”
宋小青在他出门的时候又补充了一句:“对啦,把账都记在悦来客栈头上,你也别怕他们赖账,就说是个姓宋的女客人,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等伙计出去之后,她一条腿踩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招手让婉心也坐下,呼出一口气:“哎呀我的个亲娘啊!这么些日子在京城里可是把我憋坏了!都说京城里随便一个街上的大妞儿都比我们老家财主家里的小姐还尊贵,你说说,我进了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婉心也配合的做出来一副粗鲁的样子,“可不是么!咱们在老家的时候多自在啊,想说啥说啥,想怎么笑怎么笑,进了京城不光说话儿走道儿都得留神,就算是笑一下也得琢磨琢磨是不是露出牙齿了。”
她不是宋小青这样的一般人,自然早就察觉,她们进了雅间没多久隔壁的雅间随后就有人进入了,而且对方只是象征性点了几个菜,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她才这样配合宋小青。
宋小青一副兴致颇好的样子,还要了两壶酒,等菜上来几道之后就开始和婉心一起喝酒,婉心手非常快,电光火石之间就换了两人的酒杯,宋小青把杯子送到唇边之后才发现不对,一点酒味都没有,尝了一下,竟然是清水!
她不满地嘟了嘟唇。
婉心俏皮地笑了一下,冲着她做了一个“世子爷”的口型,大概意思就是她得到过骆景云的吩咐不许她吃酒。
宋小青不免有些扫兴,缀瑾轩的酒也是很出名的,尤其是适合女客饮用的果酒,酒味淡薄,而清甜甘醇,口感非常好。
她是想尝尝鲜来着。
但是她也知道,婉心的考虑更为周全一些,便没有固执,只是也往身上洒了一点酒,然后便开始大着舌头拍着桌子笑道:“你说悦来客栈的人是不是撒?这么容易就上当了!我就是讹他们啊!”
婉心配合着,两个人疯疯癫癫说了许多醉话。
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时辰,两个人才彼此搀扶着跌跌撞撞离开了缀瑾轩,桌子上的菜大部分只动了一两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