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仆人听到知县太太的声音，先是心头发慌，彼此交流了几个眼神，渐渐镇定下来，在知县太太还没走到近前的时候就赶紧跪下了，同时大声指责宋小青姑侄：“你们俩怎么倒打一耙，分明是你们弄坏了花，怎么反来诬陷我们？
    “我们在府里当差时间可不短了，怎么不知道这菊山的重要性？虽则往年太太也会给老爷搭菊山，可是都没有今年这么隆重，只因为今年恰是我们老爷四十不惑的整寿！
    “我们瞪圆了一双眼珠子还怕出差错，又怎么敢碰坏了这么好的花？分明就是你们俩弄坏的，现在又来贼喊捉贼！”
    说话间，知县太太已经来到布幛之内，两个仆人不敢抬头，低着头看着腿边的泥土。
    知县太太看到被碰坏的两株菊花，眼神微微一凝，她本是知州的女儿，外家曾经做过京官，嫁给裴知县已经是低嫁，她见多识广，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几棵菊花不是凡品。
    心中又是惊讶宋小青竟然能够培育出这么好的名品菊花，又心疼这么好的花居然被碰坏了。
    她一蹙眉，身边的大丫鬟就上前一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大宝刚要说话，被宋小青轻轻一拉，只得闭嘴，就听着那两个家丁颠倒黑白，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知县太太并未向宋小青姑侄发难，而是转脸看向他们问道：“你们可认同他们的话？”
    宋小青和宋大宝都没有下跪，而是站得笔直，此刻宋小青微微笑了一下，上前一步，蹲身行了个福礼，不卑不亢开口：“太太，我们是做惯了这样的活计的，怎么会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再者，这两位说跟着太太见识了许多名花，知道好歹，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问问他们，是否知道这碰坏的两盆花叫什么名字？”
    知县太太点了点头，宋小青便把目光转向他们：“说说看吧。”
    两个人眼神快速交汇，都回想起方才宋小青喊得那一嗓子“大红”，便异口同声说道：“大红！”
    宋小青“噗嗤”一声笑出来了，“这就是你们跟着太太学了不少东西？这并不是什么大红，虽然花开出来的确是红色的。此花名为‘红幢’，品相好的一本红幢，二十五两银子都未必买得来！
    “你们倒说说看看，我们姑侄俩，明知道这花这么贵重，会这样不小心么？手里捧着二十五两……啊哟，不对，这一共是六棵，那就是……一百五十两银子哟，我们小门小户的，一百五十两够我们过活十年的了！
    “你说，我们敢不小心？就算是我们断手断脚，也不敢让它们损坏一点点啊！”
    两个仆人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们可不知道原来这花竟然这般贵重，再次对了一下眼神，赶忙说道：“正因为你们担不起责任，所以才往我们身上推啊！我们是没机会跟着太太学，可我们知道在府里做事不能出差错！要不然差事就丢了，我们怎么会傻到自断后路？”
    知县太太嘴角露出一丝笑，目光看向宋小青。
    宋小青不疾不徐说道：“我就知道，你们是不会轻易承认的，不过，也没关系，我还有证据呢。”
    两个仆人后背上的冷汗都出来了，神色间也露出了慌乱。
    其实此时谁是谁非，知县太太已经看出来了，不过她对宋小青的话倒挺感兴趣的，不知道宋小青会拿出来什么样的证据。
    宋小青扭头冲宋大宝点了点头，低声吩咐了几句，宋大宝就去抱了两盆花过来，放在宋小青手边。
    宋小青蹲下去，轻轻扶起花草的叶子，说道：“太太请看，但凡是我们姑侄俩种的花，底部都撒了草木灰，从花盆底的漏水孔就可以摸到，而那两位并没有用。太太不相信，可以让人来检查一下。”
    两个仆人眼神都露出慌乱，他们的确没用，而这六盆红幢也真的是他们栽的，他们此刻认真回忆，竟当真想不起他们是否真的碰断了花枝。
    知县太太点点头，有人过去检查，果真一个花盆底下有草木灰，一个花盆底下没有。
    宋小青又道：“我们种花泥土的松紧程度都差不多，而他们因为怕力道过大，所以培的土比较松，这个不浇水不明显，一浇水就会看出来了。
    “而且但凡是我们俩栽的花，为了区分花苗品种，都在花盆里放了不同颜色和数量的小石子，这两位并没有，但因为他们栽种的多是鸡冠花和一串红，所以不区分也无所谓。”
    知县太太更感兴趣了，“既然你都说了他们种的是鸡冠花和一串红，又怎么能证明这六盆花是他们栽的。”
    宋小青笑笑：“太太，我只是说他们栽种的多半都是鸡冠花和一串红，并没有说他们没有种菊花啊！
    “而且，中午吃过饭之后，我和侄子先开始种花，把余下的花都栽好了，才把这重头的红幢搬进来，预备歇一歇再装盆，因为有点腰疼，所以我们俩就站着说说话，谁知一转头，才吃完饭的这两个人就把六盆花都栽好了。
    “可以从盆底是不是有草木灰，和泥土的松紧程度判断是不是他们栽的花。”
    知县太太转头看向那两个仆人，目光沉了下来，“人家都已经吃完饭种完剩余的花了，你们才吃完饭？我花钱雇你们，好吃好喝供养着，就是为了让你们偷奸耍滑？”
    两个仆人吓得赶紧磕头，“太太，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宋小青摇头叹息，“真是可惜了这两盆花啊，我原本打算在菊山顶上用这个做出来六六大顺的图案，正好红幢颜色好，寓意也好……”
    两个仆人闭了闭眼，这才完蛋！这两盆花贵重不说，还有这么大的用处，他们怎么就没仔细点？啊……不过为什么不记得是怎么碰坏的？
    知县太太沉着脸说道：“把这两个人撵出去，永不录用！”又转头对宋小青说道，“小姑娘，你很聪明，也很会养花，不过，这两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