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梧桐
梁吟为了这寻天姑娘,几乎是砸下了这次到江南带来的所有银票,每次那缠头钱一涨,下面围观的观众欢呼声就更加的热烈。
因为那王孙公子都去西场舞文弄墨去了,所以只嘱咐了自己的心腹,在这里给最心仪的姑娘砸银子,那位匀波公子除了送上那晚从避寒阁买的绿牡丹助兴之外,又特意派人盯在这里,也许银票是一张薄薄的纸看不大出什么,为了给访露姑娘撑场子,匀波直接派人抬来了几十箱的黄金,箱子一起打开的时候甚是壮观。
寻天姑娘的事情是,但是那是齐家的老太爷生前就为他定下的。
这样的女人寻常人哪敢轻易的沾染,那些胆子稍微大一些的不过是去她的楚梦楼喝喝茶,她为了不给人招惹是非,寻常也是不见客整个鸿都城都知道的时候,虽然她艳名在外,但是毕竟那是建安侯曾经的世子夫人,虽然只是没有三媒六聘之礼的,但是总是有两三个有色胆的,去过过眼瘾。
虽然说婚约已解,但是放眼望去这鸿都,甚至是江南,又有谁敢娶她,也只有这云想集的一亩三分是她的容身之地。
但是谁又能想到一向自命清高,镇守南雍南疆的建安侯府世子齐平昌,竟然会对一个风尘女子如此的动心?
她是窗前明月光,也是清寒瓦上霜,若绿梅一样清冷高寒的白岚姑娘,是自小在会青楼长起来的,于男人之间辗转更是游刃有余,那顾影自赏,我见犹怜的样子着实是勾人的很,偏偏这男人最喜好这种调调。
不同与含裘的写意风流,寻天身上的那种潇洒不羁,是真正的大快活,她似乎是什么都不在乎,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开心,她却是有些身手在,惩强扶弱,嫉恶如仇,身上确实有几分侠气。
手底下人递上来的消息,也只是将齐平昌和寻天姑娘之间的恩怨说了个大概,将一切看的仔细的梁吟倒是觉得这两个人像极了小孩子,一个流落这云想集,一个就非要跟来这里落脚,一个挂灯笼出来接客,来往的多是青年才俊,一个就非要在会青楼包下一个和她名声相当,和她完全不同的女子宠着,一个出来夺花魁,另一个就非要去夺魁首。
就像是两个小孩子,你打我一个巴掌,我非要还一巴掌回去,凡事都要讲究个公平,她上台献艺并非是为了出风头,只是看不惯他看上的女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拿得起放得下,他去争那什么劳什子的魁首,不是为了那朵清冷傲人的绿梅,而是为了那朵艳丽的锦带花。
梁吟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这样的艳色之下哪个男人还会有别的闲情逸致去看其他的女子。
因为齐平昌这个建安侯世子的原因,在座的甚少有人会真正的给她砸银子,没有银子这名次当然要落后,梁吟来了兴致,总是觉得寻天能落在了白岚姑娘的后面,所以建安侯府给白岚砸多少,梁吟都会跟上,而且每次只多一两。
在场的看梁吟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这里谁不知道建安侯世子下手狠辣,但凡违逆了他的心思,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眼前这两个眉眼如画的少年难不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建安侯府的人急了,自始从未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虽然他们家爷事先吩咐了,但是却不敢擅自做主,尤其是来人明显是在和他们建安侯府打擂台。
梁吟正犹豫着要不要卖自己手上的珠子给卖了,再帮寻天姑娘凑个几十万两镇镇场子,在砸出了新的天价之后,建安侯府那边直接不跟了。
她给折竹使了一个眼色,折竹直接将手里还剩下挺厚的一叠银票一起交了过去,台上的宣布那个数字的时候,底下的人一瞬间几乎是鸦雀无声。
虽然是不能和出手大方,几乎是要砸下自己全部身家的匀波公子比,但是这个数字也是让人惊叹不已,众人心里都猜测着这两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是何许人也。
架子摆过了,场子也这样撑起来了,这人总是要出去露一面的,梁吟手里摆弄着那把折扇,从人群中走出来,那几步走的大摇大摆,潇潇洒洒,自命风流,既有暴发户的阔气,也有美少年的风采,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向这边投过来。
因为今天在这东场的,基本上都是各府各位公子手底下的家奴,除了几个浑水摸鱼摸进去,在场的男子当中,还真没有她这么出色的,不同于生意人的市侩,官场人的世故,权贵公子的华而不实,她有少年人的傲气和生机,当真是神气的不得了。
这个时候自然是不需要多言的,她往前面那么一站,一向随性而为的寻天姑娘竟然微微跟她拂了一个礼,梁吟挥着自己的折扇,看着台上素态妩媚的寻天,两人四目相对,然后会心一笑,这样的效果才得人心。
果然是日日呈绝艳,一颦一笑尽态极妍,娉娉袅袅,芳菲灿烂,这样的美人不好好的藏在家中,看起来这英明在外的齐世子,也是个糊涂的。
虽然是素昧平生,但是只这一眼,两个性情相投的人就能成为知己,不能不承认,她对寻天可是喜欢的紧。
众人看到两人这意味深长的笑容,一个笑靥如花,一个风流少年,两人之间情愫安生眼波流转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两个绝对有戏,明天这鸿都城还不知道会刮起什么样的风,毕竟人们最喜欢的就是郎才女貌的风流故事,更何况这楚梦楼的寻天姑娘在鸿都又是这么盛名人物。
只是那建安侯世子知道了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大发雷霆呢?
说起来这解除婚姻之事不过是一场闹剧,两人一时的赌气之言,任谁也没有想到后来寻天姑娘家道中落,成了罪臣之女……
到底是造化弄人~
这边正是如火如荼,刚开始时那两个相貌极其出色的男子却早早就没了踪影。
那真的是丰神俊朗,眉眼如画的男子,玉一样的温润,墨一样的浓烈,是两种最极致也是最别样的风采,即使在座的都是些大男人,看到他们两个时仍然忍不住要侧目。
看起来这鸿都城平时还真是藏龙卧虎,若不是因为这群芳之盛,恐怕都没有机会见识到这样的人物,虽然想要上前去结交,但是两人那通身的气场,很明显生人勿扰,退避三舍。
也分不清楚这里是会青楼的哪个小院子,因为所有人都汇集到了前面,即使是洒扫的丫鬟都想方设法的去看热闹了,所以会青楼后面的这一片都清静极了。
那棵梧桐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只还剩像未成熟桃子一样的果实挂在枝头,仔细看的话上面还停着一两只的燕子,很是闲适的在晒着阳光,似乎要将自己前些日子被打湿的羽毛晒个彻底。
树下却见两个极其出色的男子,一身玄衣,一身的月白,两人虽然是不言不语,但是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甚至连树上的燕子都飞走了。
两个本就是人间至尊的男人,此时却出现在鸿都城最大的青楼里,他们心里所牵绊的不是什么海晏河清,江山如画,此时的眼里心里只有前面的那个她罢了。
“看起来上次南帝与孤之间谈的还不够尽兴?”元坤首先发难。
谢泓自然也是应对自如:“这话恐怕要朕问北帝才对……”
“无论你如何的千方百计,她都不会属于你,现在她心里已经看的如此的清楚,最后她终是会做出自己的选择。”对于她,他势在必得。
谢泓冷笑:“过去数年与她夜夜共枕,耳鬓厮磨的是朕,而不是你……你以为她不知道你真面目吗?”
元坤也笑出了声:“孤不像你,从来都不愿意将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孤是什么性子她从来都比任何人清楚,我们把酒言欢可以畅谈一整夜,从风花雪月谈到古今贤士。”
两个人就好像是小孩子一样的互相攀比,而对于自己手中到底有多少筹码,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对于谢泓来说,他唯一能赌得起的就是时间,过往和她的时间,他如同那消融的春水一样细细密密,在过往数年守在她身边,没有任何一处都不尽心周到,但是他最大的忧虑正如同元坤说的那样,他无论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波澜不惊,不悲不喜,就连她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唯一一次的失控,竟然伤了她。
她那么信任他,几乎是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但是他竟然因为一时的冲动,因为嫉妒将一切都托盘而出。
她的来历,她的身份,本应该是最大的秘密,但是他竟然就这样轻易的告诉了别人,只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但是却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内心的恐惧,这才让元坤钻了空子。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的芝兰玉树,温润如玉,从小就看尽了别人的眼色,他刚愎,他自卑,他多疑,这一切他都掩饰的很好,但是却最终都瞒不过自己。他最担心的时间就是她会对他失望,他不是她心中那样温柔美好的人。
于元坤来说,梁吟自始至终都只是将他当作知己,当成朋友,甚至若是没有这心蛊,她一定和他形同陌路,这一切他都无比的清楚。
晚来之人,终究是没有办法让时间倒流,虽然自从子母蛊发作之后,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但是那种心痛的感觉却来得无比的真实。对于梁吟,若一开始只是因为所谓的征服欲,那么后来他才错的一败涂地,就算是没有这心蛊,他也没有办法逃脱“情”这个字。虽然他是天之骄子,但是从小却没有享受过任何的光和热,对于这唯一的温暖,他看的比谁都重,为此可以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夜夜共枕,耳鬓厮磨”这几个字着实让他怒火中烧,但是他自认他比谢泓更加的果决,更加的有魄力,虽然那无数个夜孤枕难眠,但是他却从不服输。
谢泓隐忍不发,若是细细观察能看到他背在身后的手指,一直揉搓着,动作很细小但是越微小越能看出他的心思,
朗眉星目,长身玉立,这样的人儿明明就是翩翩浊世佳公子,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淡淡道:“即使你我之间分出个你死我活又有何用,这场风月局里真正判定胜负的赢家是她……”
这句话就如同一把匕首,深深的插进了元坤的心房当中,他的子蛊发作更厉害了:“是啊,这场赌局是她判定谁是赢家。”彩头就是她的那颗心。
元坤虽然气质冷冽,五官轮廓深邃分明,但是那一双英眸凛冽桀骜,淡漠冷酷,所以自然而然的王者之风,让人心存敬畏。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两个可以将江山天下算计的清清楚楚的男人,这个时候的神情,竟然同时有些落寞。
是呀,最不能算的就是人心。
谢泓道:“北帝与朕的那场赌约还算数吗?”
元坤伸出自己的右手,“孤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击掌定下的誓言当然算数!”
“就以一年为约如何?”
元坤觉得有些不妥,还要加上一些东西:“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她来去自如。”这是他的条件。
一场博弈中,放在桌上的既是锦绣山河,又是如画美人,结局如何,不过是算人心,算时运,算天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过是看他们的谋略和心计罢了。
在前面玩得正到兴头上的梁吟,显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会青楼的人已经在盘点算账了,那堆了好几库房的珍宝真要是算个清楚,恐怕要费一些功夫,趁着这个时间她和折竹一起溜去了寻天姑娘的房间,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和美人说上句话了。
折竹自然是拉不住她家姑娘的,只能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