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蝴蝶
“能让你都说好的故事,哪日里也说与朕听听~”他虽然是同李炳秋在说话,但是自始至终他是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李炳秋因着谢泓在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只微微瞪了她一眼,开口道:“住上说笑了,不过是一些前尘往事,忘了便忘了……”
周围的气氛着实是你侬我侬,他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发光发热,便告退:“姑娘的药还没有煎呢,属下先行告退。”
赤影也是很有眼色的:“属下也告退。”
梁吟忍着笑意不敢笑出声来,只能偷偷的看着他:“怎么你一来他们全都走了?”
谢泓扶着她躺下:“你身上高热还未退,先躺下好好休息……”说着给她把被角掖好。
她扭捏着身子不依:“已经睡了好几个时辰了,再睡下去这骨头都躺酥了~”
“你呀总是有万千的借口和理由。”他顺势坐在床边,“这几日你现在这里好好把身子调养好,昨夜那么大的风雪竟然就这样跑出来,我看你也是记吃不记打,上次灌了多少药你这身子才好利落……”
梁吟发现他竟也有做管家婆的潜质,但很显然这是被他逼出来的,他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会料理这些事情,说不感动那是没良心的。
“昨夜是个意外,对了我就在你这正阳宫,夜阑殿那边不会有问题吗?你去吩咐人把我身边的折竹叫过来好不好?我知道你这里是不喜外人进来的,但是她在身边我比较习惯,而且赤影冥音他们都是男子,有些事也是不方便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即使他再有万千的不适应,但只要她开口,他总也是想法设法为她办到的,但是只是疑惑:“你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侍婢,用的如此得心应手?”
梁吟把两个枕头垫在头底下,然后才能这样半倚着身子跟他说话:“折竹的身手很好,是我在北翟结识的,她不是我的侍婢,只是无依无靠才跟着我进了阕宫,她若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
在北翟发生的种种,她不想说他也不会细问,只是她如何就变成了崇武郡守梁鸿儒的女儿,又偏偏恰巧赶上了大选,他不是没有疑惑,只是她能与他倾心相待便已是万分难得,他不想再过分要求什么。
“你应是不应?”她拽着他龙袍的袖子,看起来楚楚可怜,一头的黑发如瀑一般的披散着,虽然高热未退,但是小脸烧的红扑扑的,让人怜爱不已。
“一会我就吩咐人将她传来正阳宫,如今新入宫的秀女都安分了不少,夜阑殿那边我会吩咐青魂帮你留意着,绝对不让你穿帮~”
他如此的慷慨,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看起来我顶了你这正四品容华的位子,除了每月白领那些月例银子,不仅没有帮上你什么忙,倒是一个劲的光给你添乱……”
他已经没有了昨晚上的勇气,能够将她拥入怀中,“左右不过一些小事,你都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欠了你的人情,自然是要还的。”
梁吟身子慢慢的缩回了被子当中,却是不再言语。竟是如此吗?他对自己这千种的妥协,万般的体贴,竟只是为了那二十年的修为,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若是他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会不会将她当成怪物或者异类,毕竟人妖殊途,他现在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但是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从来都不像是看一个豆蔻年华或者刚刚及笄的少女,倒是像看着贞惠皇后怀里的糖雪球,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如果让他知道她心悦他的话,是不是不能再留在他的身边了?突然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身怀宝藏的土匪,只有越若无其事越云淡风轻,她才能更长久的留在他的身边。
她含糊道:“你前面的折子都批完了吗?”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问安的折子,无非就是批个准予不准。”因着他尚未加冠,所以即使有批红之权事后也是需要送进东厂交予司贤良过目的,所以对于他而言内阁完全则是走个过场,他下达的诏令已经甚少经过内阁草诏宣旨了。
她看着他,过了许久才问:“雪还在下吗?”她已经记不清楚昨夜的风雪究竟有多大,只是想起来之时彷佛脸颊上还有北风夹杂着雪粒往上面扑砸的感觉,一道道的划过去就好像是有人拿着匕首要给她毁容一般,相同的感觉。
“已经停了,树上屋上堆了好厚的一层,宫人们清了一早晨才只将路上的积雪都扫清了。”
她似是在感慨道:“只有下雪了,我才觉得是冬天来了……”她呆呆的望着角落当中的那支蜡烛,“昨天晚上姥姥没的时候,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洞外的风雪,原本冬眠的族人们跪了一地,每一个人都那么伤心,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无力过。”
他知道继续纵容她下去,只会胡思乱想,便及时将她的神思召唤了回来:“身子可还有不适?”
她使劲摇了摇头,摸着瘪下去的五脏庙:“好饿哦,想吃一碗热乎乎的粥,煲得很软糯的那一种,最好是桂圆薏米和红枣……”想到它的口感,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
这个时候赤影将药端了进来:“主上,姑娘的药已经熬好了……”
“放在这里,退下。”
谢泓先是端起那碗药,亲尝了一下口试了试温度,显然手下人是已经将药冷到足以入口的温度才端进来的,他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先吃了药才能喝粥,他们还给你准备了蜜饯,就知道你挑嘴的很。”
梁吟问了一下味道,忍不住降下了脸:“闻着就觉得苦,就不用说喝到肚子里肯定反胃,我在怀疑李大夫是故意打击报复我,才给我开这么苦的药……”
“良药苦口~”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她直接从他手里接过来碗,捏着自己的鼻子一饮而下灌了进去,“咳咳~”果然是苦的倒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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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她的身边是都是由折竹打理的,折竹早就已经找到了她的身份,所以即使在她身上发生何等寻常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都已经不觉得奇怪,哪怕是雍帝谢泓对姑娘如此的温柔体贴,如珠似宝,甚至姑娘感染了风寒,都要接到正阳宫的寝殿当中亲自照料。
折竹来了这正阳宫已经有些时候,但是除了伺候她进药细细照料她之外,却是习以为常,最后还是梁吟忍不住开了口:“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比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和谢泓如此的熟络?”
她从来都是按耐不住性子的,有什么问什么,折竹却是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了个措手不及:“姑娘身子未愈,还是多多休息。折竹如今是姑娘身边的人,姑娘想让折竹知道什么自然会告知。”
她倒是不信了:“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折竹给她端过来一杯热茶放在床头,笑道:“在姑娘身边种种奇闻异事见的多了,什么都不觉得奇怪了。更何况销魂殿出来的若是连三缄其口都做不到,姑娘真是说笑了……”
梁吟觉得也是,销魂殿训练知残酷,这些时日她也是听她提起过的,早就最简单的鞭刑来说,因着都是姿色上好的女人家,细皮嫩肉都是拿大把大把的花油香膏,一点点精细将养出来的,若是表面见了伤痕那可真是暴殄天物,所以那行刑的软鞭都是特制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伤痕,但是里面的肉都被打烂了,若是不好好养着,多半断筋错骨,剧痛非常人所能忍受。
正说这话,梁吟便又觉得这脖子后边不对劲,这几日一直都觉得隐隐的灼烫感,好像有人拿了热的东西在烫她脖颈后面的皮肤,还带着一种刺痛感,又麻又疼,她拿手去碰却又摸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口。
“姑娘怎么了?”折竹问。
她低下头说道:“你帮我看一下,我这几日一直觉得这脖子后边不对劲,你看看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咬到了?”
折竹起身,纤纤十指一直撩着她后面的碎发,慢慢把她的衣领褪下来,然后看着纤细的脖颈上,原本细腻的皮肤上多了一个图案,暗红色就像是一只染了血的蝴蝶,像是刺青刺上去的,但是这是什么东西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见折竹一直不说话,梁吟觉得甚是奇怪:“可是有什么不妥?”
“姑娘在销魂殿时可曾吃过比较奇特的东西?丸药或者是蛊毒之类的,姑娘细细想想。”折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慌张。
“我脖子后面究竟怎么了?”她的手忍不住摸了上去,对于折竹的疑问她却是不解其意的,“在销魂殿的时候吃的东西可多了,都是跟着你们一起吃的呀,没有什么奇怪的。”
“姑娘请看!”说着折竹撩起了她的头发扯开了衣领,梁吟这才看见她脖子后边竟然是一朵三瓣的花型,既不是杏花也不是梅花,颜色却是嫣红无比看起来甚是妩媚。
“这是什么?难道我后面也出现了这个图案?”不然折竹不会如此的惊异。
折竹收拾好自己,解释道:“姑娘入销魂殿的时候可听说过一入销魂终难还吗?只有从地宫当中出来的能够活着的人,脖子后面才会有这样的印记,花瓣越多等级越高,像含裘姑娘后边就是一朵多层的牡丹,足足有二十几片花瓣,只因为含裘姑娘是伺候相爷的,所以……”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只有是销魂殿中人才会有此印记,可是,“我记得含裘姑娘跟我说过,在销魂殿伺候的是有机会被放出去的,我在那里面不过才两个月。”
折竹继续说道:“这印记是因为地宫当中的女孩子从小就会被喂一种蛊毒,姿色越好被喂养的蛊毒越高,那蛊虫不只是能受制于人,更是因为它有强大的驻颜焕肤奇效,所以销魂殿的姑娘看起来比寻常年纪的姑娘更加的出众,折竹交给姑娘的那只短笛便是来控制体内蛊毒的。”
她早该知道的销魂殿的手段不止于此,究竟是谁给她下了如此下作之物,是元坤还是别人?
“我脖子上是几瓣花?”这个时候她倒是想知道按照销魂殿的标准,她究竟算几等的美人。
折竹支支吾吾道:“姑娘脖子后面不是花型,而是……一只蝴蝶,颜色暗红几近全黑,这样的印记折竹见都没有见过……”
若是照折竹所言,这蛊毒必须是稚女的时候服食,而且必须日日以亲身之血饲蛊,女子初潮之后脖子之后才会有这样的印记,她在销魂殿不过两个月,就算是地宫也只不过去了两次,她盘起腿来将周身的真气沿着经脉运转了几个循环,细细探查并没有发现自己心房当中有折竹说的噬心血蛊,为何会突然多了这么一个印记?
“我身子并没有异样,也没有见到任何的蛊虫。更何况我不比你们人族的女子月月会来葵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折竹你说我要是换层皮去,这印记还会有吗?”
她只能据实回答:“这血印是从脊髓当中渗出来的,即使是削骨也是一直在的。姑娘体内未见蛊毒,折竹在销魂殿这么多年,最高的也只见过含裘姑娘的牡丹花而已,不过倒是听那有年岁的管事嬷嬷提过一句,说蝴蝶是群芳之主什么的,其余折竹属于末流之徒便不多知了。”
既然体内未见有异,便说明她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身上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东西,虽然她是看不见的,但是洗也洗不掉想来就觉得恼火,究竟是谁给她下了绊子,若是她知道这人何许人也,定是要同他好好算账的。
“群芳之主……难不成销魂殿该是我统领的不成?”明明就是给那些公子哥取乐的,还整这么些名堂附庸风雅。